我还是不能太喜欢你的。
金泰亨在心里默默巩固这个想法,虽然是他主动搂着郑年。小公司的练习室并不算大,可是舞台镜从视觉上拓展了空间。只有两个人存在,还靠在一块儿的情况下,像彻底隔绝了外界。
“……本来以为你是冷冰冰的。”
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支支吾吾,情不自禁,环着郑年肩膀的手从虚空的状态,到掌心慢慢贴上去,感受到体温传来。
“离我远点。”
“哦。”金泰亨讪讪缩回手,抿紧嘴乖乖退后两步,自觉理亏,“今天的事……对不起。”
他目光往下瞄,堪堪触及精美礼物盒的边缘,方才血腥作呕的画面就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吓得他连忙扭开头。
郑年沉默着摇摇头,抬起手指向大门,“出去。”
活了十八年只有小时候误入小表妹卧室时被这么“驱逐”过,金泰亨心想:可能他们都需要有自己的空间来藏小秘密吧……
他听话地退出练习室,关上门的那一刻感觉自己不是留郑年独处室内;而是为了顺从郑年的心思,将自己锁在了外面。
……好奇怪的想法。
金泰亨大梦初醒般拍拍自己的脸颊,诧异地张大嘴可以吞鸡蛋了,然后呢喃自语:“难怪南俊哥说他是……呸呸呸,不能乱说、不能乱说。”
其实金泰亨没有走远几步,刚拐了弯要到楼梯口,就后知后觉自己甚至没把那个“礼物”拎走。他皱眉抓了抓头发,纠结地原地打转。
他决定往回走去看看,脚步有些急,正好赶上目睹郑年走进电梯。
隔了七八米的距离,会更直观意识到郑年身形的薄。显得高挑又清冷,哪还有丁点颐指气使的影子,眉眼淡淡,诗情画意。
他单手提着装有死鸟腐尸的袋子,另一只手伸高撑在旁边的电梯门框,偶尔低低头,眉头微皱,像忍耐着什么。等电梯门打开时,里面恰有人,被郑年瓷娃娃般的样子震住,结巴着憋出一句,“你,你好……”
疼到麻木了些,郑年勉强维持礼貌点点头,手从门框上脱力垂落,随后电梯里传来了尾音飘忽的后半句,“好看……你好好看……”
“………”
郑年嘴角淡淡上扬些作为回应,接着攥紧袋子迈入电梯。
金泰亨猜到郑年要把那东西扔掉,按理来说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可脑子里乱乱的,总觉得忽略了什么,仿佛有不对劲的地方。心猿意马着,金泰亨走到电梯门前,摁了下楼键。边摁边想:我这不算跟踪吧?
封闭的电梯直线下落,与郑年同乘的工作人员正战战兢兢贴紧墙壁,心率如火箭上升,时不时用余光去瞄郑年,跟工资翻了五倍似的,脑海里把这辈子的伤心事都过了一遍,也没忍住窃喜的嘴角。
——妈妈,这个天天加班还画饼的晦气垃圾公司里,有天使啊!
电梯层数渐渐变成一楼,工作人员恋恋不舍,还盼望着多看郑年几眼,最终如愿以偿目送郑年的背影——
可是没隔多远,忽然,发现郑年回头朝自己招了招手。
苦命的打工人一时丢了魂般,目光呆滞,摸摸心口,重燃起对傻叉公司的忠诚。
郑年显然是有善解人意的天赋在的,以及某种层面上的慷慨。别人单纯想看他,他就表现得更温和,站姿更漂亮些。等迈出了公司一楼大门,来到无人关心的大垃圾桶旁前,白净的脸上早就没了表情。
他抬手将装着死鸟的袋子丢进垃圾桶里,扫视着,确定从外观上看不出异样。
这时候,旁边却有个戴黑色帽子的女生慢慢靠近,穿着朴素,神情不自然。郑年侧头望向她,目光里没有警惕,而是安静等对方开口。
“zeno……对吧?”女生只是看了一眼郑年的脸就果断确认,深吸了气,慎重地表明来意,“我在福利院工作。现在我已经找到那天的监控录像了,你肯定知道我在说什么。”
说着说着,她染上些激动的情绪,不自觉声音抬高。
原本刚出电梯就连忙跑出来的金泰亨,听到“福利院”“监控”的字眼,瞬间脚步沉重,浑身一僵。
要继续听吗?金泰亨不认同“偷听”这么不光彩的行为。,却还是驻足在距离他们并不遥远的斜后方,攥起拳头颤抖,停顿了片刻。
金泰亨竭力不让自己陷入回忆,可是无济于事。他清晰记得那天防弹去福利院拍“爱心收养”宣传写真,顺便帮福利院保洁与装饰。分明是其乐融融的氛围,也是他和空降生第一次共处。后来他只是临时离开房间去哄小孩子,忽然房间里传来响声。
再次推门而入时,五六岁的男孩被郑年扯着衣领摁在地上了,涨红着脸痛哭,旁边还有碎裂的玩具车。金泰亨亲耳听着郑年对男孩说“我想掐死你”,他冲上去从郑年手里抢下人,颤颤抖抖着将男孩抱进怀里,冷汗满额地看向郑年,差点想哭了。
发生这种事,金泰亨觉得自己也有责任,他分明感觉出来郑年不太喜欢小孩,却还留他独自与小孩在一起。金泰亨难过了很久,埋怨郑年怎么那么坏,怎么就辜负了他的好感与信任。
现在,失望注定重演,幻想一旦被打破,基于幻想的情感就变得毫无意义。
“只有我找到了原视频,其他人都不知情,我把监控录像看了好几遍!我全都看到了!”
面对女生的急切表达,郑年平静回答。
“那我买断它,你答应我不发到网上,可以吗。”
清清楚楚地听见每一个字,金泰亨转身就跑起来,远离是非之地,远离他讨厌的人。
风从耳朵边刮过去,金泰亨心想:哦,他认为花钱就可以解决了,他认为不被曝光就可以当没发生过。郑年一点也不内疚后悔,他看不起福利院的人,他压根不在乎孤儿的尊严。在他心底,一点善良也没留存。
同样震惊的黑帽女生语无伦次,摆了摆手,脚步虚浮地后撤半步,“你说什么?你让我……不发出去?”
她眼里的震惊令郑年有些困惑。当初福利院说监控设备落后,形同虚设时,他信了一次。突然又有了,那是什么居心?
郑年暂时点头应对,“嗯。你觉得值多少钱?”
“不行!我不要你的钱!”
女生一把扯下自己的口罩,焦急万分地凑近,“我看见了,我真的全看见了!我为什么不能发?我就是要让别人看到!就应该让别人看到!”
郑年无奈抿抿唇轻笑,“那你看见什么了呀?”
是故意激将法想要让他自爆黑料,然后传到网上骂吗。如果真的是福利院的人,那怎么找他而不是去找公司讹一笔封口费呢。
被问住了一般,女生胸口起伏,心乱如麻。
她犹豫着,声音发抖,语速也变得缓慢,“我看见……那个男孩推着玩具车。”
“玩具车故意撞晃了梯子脚……你,你……”
郑年瞳孔漆黑,抬起修长的食指贴到唇瓣中央,比了一个“嘘”,示意她停下来。
对方低头自顾自说着,眼眶酸胀。
“我看见——
你从梯子上摔下来了。”
“地上裂开的玩具,是你背后的骨头磕到的,头也砸到地板上,你像死掉了一样,那个男孩还在笑,在鼓掌。他是故意的。”
“你想爬起来,两次,膝盖都重重砸回去。”
“所有人却进门就说你是施暴者,”女生深深喘了一口气,呼吸不畅,“我无法理解……我,我不能接受……我……”
郑年抬手温柔地拍了拍女生的帽子,青山洌水,微微一笑,“没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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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