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在这?!”闵琳琅惊疑不定的看着他。
朴智旻却毫不在意的耸了耸肩,一脸状况外的样子,“如你所见,来参加换届仪式的啊。”
闵琳琅皱眉,想起对方在警校时种种不同寻常的表现,警惕的举起枪,“说,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朴智旻却毫不紧张,甚至还故作伤心的捂住心口,“这么久不见,琅琅第一反应居然是朝我拔枪,我可真伤心啊…”
闵琳琅对于朴智旻这戏精的反应无语了片刻,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对面却突然动作迅速的靠近她,一个砍劈,干净利落卸掉了她手里的枪,并迅速转身,控制住了她。
闵琳琅一惊,下意识的回首攻击,朴智旻却早有预料的牢牢控制住她的手臂,将她锁在怀中,一抹温热猝不及防附上耳朵,
“其实早就想说了,这么久不见,琅琅似乎弱了不少。”
闵琳琅神色一冷,刚想出手反击,却又听到朴智旻道,
“我说的这么久不见,是指从10岁到现在…”
闵琳琅目光一凛,“什么意思?”
朴智旻仍然保持着背后抱住她的姿态,此刻他单手锁住她,另一只手轻轻拂过她的侧脸,眼神中尽是诡谲莫测,隐隐还透露出一种渴望的疯狂,就像是独行沙漠许久的旅人终于看到了绿洲。
“还没有认出我来吗?怎么办,现在是真的有点伤心了。”
闵琳琅陷入沉思,10岁之前的她一直都待在渡鸦总部,她犹疑道,“你也是渡鸦的人?”
“是啊…”朴智旻的手指从脸颊来到她的发尾,轻轻捻起一簇,目光却像是透过那簇黑色,看到了那脏污的过去。
“我原本想着,应该不会有人忘记磨刀石计划的。”
闵琳琅一顿,时光如扉页一般快速翻转,带起那尘世的污浊,一页页快速翻回过去,回到那黑暗压抑透不出一丝光彩的过去。
磨刀石计划,是一场残忍又血腥的计划。
渡鸦每年都会从世界各地搜刮一些孤儿小孩,经过一段时间精心培养与锻炼后,再让他们相互厮杀,最后只留一名。
当朴智旻踩着昔日伙伴的尸体,成功成为他那一批活下来的唯一一人时,他以为等待着他的是坦荡光明的前路,即使不是,也至少能让他短暂松一口气。
格斗场的铁门缓缓打开,倒在地上精疲力尽的他抬眼望去,却看到了与此格格不入的小女孩。
时隔多年,朴智旻仍然记得,那天闵琳琅身着一席白裙,无视一切的尘埃与鲜血,直直的向他走来,在昏暗的地下室,她的出现真的就像一抹光亮,透过那无数的污泥,直直的照入他的心中。
她轻柔的蹲在他面前,温柔的抚上他的脸,“你受伤了,我带你去包扎吧。”
或许是因为她出现得太过于梦幻,又或许是因为当时的他真的太过疲累,以至于他没有注意到,一个正常的女孩,在面对满地的尸体时,是做不到像她这样淡定的。
如果他注意到,并为之警惕起来,他想后来应该也就没有那相依为命的一段岁月,也就没有那一些刻骨铭心的经历,也就没有那一次痛彻心扉的背叛了。
而当那抹尖利彻底没入他的胸膛,划破他一切不切实际的幻想,划破他自欺欺人的感情,刹那间,鲜血如注。
那一刻,朴智旻只觉得自己是不是丧失了感知能力,不然为什么他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可直到对上那双熟悉的双眼,此刻看向他却只充斥着无尽的冷漠,他才后知后觉,彻骨的疼痛席卷全身。
在完全倒下去之前,他执拗的抬眼问她,“…为什么?”
放在过往,朴智旻只会觉得问出这样问题的人很傻,成王败寇罢了,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可是此时此刻,他却还是想忍不住问问她。
可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话语生硬的向他砸来,“磨刀石计划从来都不是针对你们的,这是渡鸦用来培养继承人的计划。”
给他宣判了死刑。
意识消散的最后,朴智旻看到的是闵琳琅那淡漠至极的面庞。
怪不得,每一批的第一名在后续就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了,本来朴智旻还以为是渡鸦给派遣他们出去做任务了,却原来都是被继承人给杀了。
他们都是石头,而闵琳琅才是那把锋利无比的刀。
……
时间回到现在。
记忆中那张淡漠至极面容逐渐衍化成了闵琳琅现在的模样,朴智旻松开她的头发,手指又不经意的抚上了她那白皙脆弱的脖颈,
“你说,我该要有多恨,才对得起我们那段相知相伴的岁月呢?”
“jimin。”
当闵琳琅轻轻唤起他那童年的昵称,朴智旻放在她脖颈一侧的手还是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闵琳琅的童年时期就像一张苍白到没有色彩的画卷,颓丧又糜烂,腐朽而无味。
起初,她也曾有过痛彻心扉的痛苦,可直到她精心培育的绿植在她面前狠狠地砸碎,她养了很久的小猫被剥皮抽筋,鲜血淋漓的出现在她面前,她才隐隐的感知到,她不能拥有自己喜欢的事物,至少,作为渡鸦的继承人,她不能。
母亲十分满意她的悟性,丢给了她一把小刀,让她亲手去杀了那个一手照顾她长大的保姆,她无法拒绝,也不能拒绝,因为她知道,就算她拒绝,保姆也会死的,说不定比她一刀了解她的死法残忍痛苦十倍。
那一次,是她第一次杀人,那一年,她才六岁,从小就照顾她的保姆对她丝毫不设防,所以她能够出其不意的将刀狠狠捅进她的心脏。
对上保姆那双因为不可置信而死不瞑目的双眼,她似乎才隐隐意识到,她为什么不能够拥有自己喜欢的事物了,你看,保姆多么爱她,可是得到的却是如此的下场,她绝不要像她这样,也就是那一刻,藏匿于她眼中的最后一丝光亮,都随着保姆的死去而逝去。
她从小就知道,她不会长期的待在渡鸦,她会在未来某一天,送到她那身为警务处长的父亲那里,成为渡鸦夺得警界最关键的那一枚棋子,所以她必须要学会伪装。
只有成为他人喜爱信任的人,才能在杀了对方时不费吹灰之力。
母亲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为她送来一个与她同龄的孩子,他们或桀骜或阴狠,或英勇或聪颖,甚至在这其中,也不乏一些善良活泼的孩子,可无一例外,都在她的精心设计,刻意相处之中,对她卸下了心房,成了她的“至交好友”。
可是这怎么够呢?作为她的“至交好友”,他们也合该为她献上生命才是。
在锻炼过她的“社交”能力后,在他们完全卸下心房与她交心后,这些“好友”的价值就只剩下了,为了证明她只不过是在虚以委蛇,假意交好的存在了。
如何证明呢?当然是杀了他们,来向母亲证明自己的毫无私情。
一直以来,她做的都很好,直到她遇到了朴智旻,这个她没有费丝毫心神就拉近了距离,一开始就跟她成为了“好友”的人……
感受着放置在脖颈处的温热,闵琳琅恍惚道,“我们确实好久不见了。”
听到闵琳琅温和的话语,朴智旻嗤笑一声,“你这是在跟我打感情牌?”
朴智旻的手轻轻划过她的脖颈,“放心吧,夫人不会允许我杀了你的。”
听到朴智旻提及母亲,闵琳琅这才反应过来他现在的名字,轻笑一声,也真是傻,明明和他英文名字的音译如此之像,还和她母亲一样姓朴,她之前居然还一直没有认出来。
现在想来,她在警校的情况应该都是朴智旻报给母亲的,也怪不得朴智旻当初故意要让她的实力暴露,让她被警界看重,因为渡鸦本来就是要让她继承警界领导人的位置。
真是没有想到,当年她的心软,竟然给母亲送去了一名衷心耿耿的下属,以及一名反过来挟制住她的有力帮手。
“不过我有点好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磨刀石计划真正针对的应该是金泰亨,总统唯一的儿子,目的就是为了让你得到他的信任,最后再毫无阻碍的杀了他,可是刚刚…”
放在脖颈上的手猛然一紧,“为什么放走他了?”
被猛地一掐,闵琳琅的呼吸有点不畅,她刚想开口说点什么,朴智旻又打断她,
“可不要跟我说是你的计划,如果是你的计划,那你刚刚又在哭给谁看呢?”
闵琳琅哑口无言,随着她的沉默,朴智旻的眼神狠戾了几分,“所以对待任何人都不曾心软过的你,甚至包括我,现在是在承认对金泰亨心软了吗?”
脖子上的手不断的收紧,闵琳琅胸腔的氧气逐渐稀薄。
不是的…
闵琳琅很想开口,但是被掐住脖子的她根本没办法开口,她很想告诉他,磨刀石计划其实早就失败了,她当年对他心软过。
现在想来,或许就是因为当年那一份对朴智旻的心软,也就注定导致了今时今日她无可避免的会放走金泰亨吧…
稀薄的氧气,让她的大脑一阵晕眩,眼前的景物也逐渐变得模糊,金泰亨的事情,朴智旻的事情,濒临死亡的威胁……让闵琳琅最近一直都紧绷着的心承受不住,大起大落之间,她竟不自觉的落下泪来。
用力的手猛然被滚烫的泪水砸到,朴智旻才猛地醒神,触电般的放开了闵琳琅,看着闵琳琅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朴智旻忍住下意识想扶她的手。
闵琳琅坐在地上,大声的咳嗽,拼命的撰取着空气中的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