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抵达韩国首尔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黎芜安是被宋敏慧晃醒的,睁眼的时候还有点不适应,眼睛闭上又睁开了好几次才勉强适应有些刺眼的灯光,还没等彻底清醒就被扔过来的书包差点砸倒,勉强抱住后是真的醒过来了。
“清醒点,下飞机了。”崔永智的中文依旧很难听。
黎芜安连忙应着,快速把书包背上,两只手拖拽着刚刚由空姐从行李架上帮忙抬下来的行李箱,迈着小碎步赶紧跟着小姨一家下了飞机。
“各位乘客,请拿好自己的行李,下次旅程再见。”
依旧是熟悉的女声喇叭在大厅响起,只不过这次说的是韩文。等黎芜安真正踩上这片土地的时候,才是真切的感受到自己已经离开了家人,在另外一个陌生的国家了。
“安安,快点走了!”宋敏慧都走出一段距离了,才发现黎芜安没有跟着自己,一回头发现这孩子还在大门口站着发呆,这才出声催促。
宋敏慧的声音将黎芜安的思绪拉回,笨拙的拉动行李箱勉强跟上几人的脚步。
因为已经是凌晨,街面上几乎没有什么出租车,不过在看到崔永智站在马路边后就开始打电话说着什么,又看了眼很是淡定的宋敏慧,黎芜安就不担心了,今天肯定是能回去的。
果然,没过多久,一辆白色的轿车稳当的停在几人面前,车窗摇下来后,黎芜安发现司机是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中年男人。
他们又在用韩文交流了,听不懂。
看着他们忘我之境的谈笑,黎芜安只觉得自己的腿站的有些发麻,却没有办法制止,只能低着头抠着指甲玩,来打发时间。
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宋敏慧才想起来朝黎芜安招招手,“过来安安,我们上车了。”
上了车后,黎芜安才近距离的看清楚了陌生男人的脸,许是观察的目光太过于明显,一起坐在后座的宋敏慧出声用中文解释道,“这位大叔是你姨夫的好朋友,专门叫过来帮忙的,毕竟这个点打不到车回家。”
黎芜安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房间是三室一厅的,装修很简单,基本就是黑色和白色,有些地方会有淡淡的蓝色。客厅正中央挂着一家三口的照片,阳光明媚笑容满面。
黎芜安有些局促的跟着宋敏慧,崔贤一进家门就溜进自己的房间了,崔永智也是一边吐槽着浑身没劲一边揉着脖子回了房间。
“安安,你妈妈当时给我说你要来暂住的时候,我们已经在回国过年的路上了,所以客房还没有收拾,堆的全是杂物,这几天先辛苦你在客厅打地铺将就一下了。”宋敏慧说着,害怕黎芜安不信,还拉着人来到客房前打开门。
引入眼帘的是杂乱无比,堆满纸箱子的房间,有床是有床,什么家具都有,就是到处放的东西,根本没有办法睡人。
“来,我教你怎么铺褥子。”
宋敏慧踮着脚勉强饶过地上乱放的箱子,走进最靠里的衣柜,从里面抱出几床褥子,先是在客厅唯一的空地上靠着墙边铺上一层毛毯,然后又铺上了一层厚褥子和薄褥子,最后将被子放在角落。
“进门的时候感觉到了吧?家里是有地暖的,所以不会很冷,要是觉得还是躺着不舒服,刚刚那个柜子里还有褥子,继续铺上去就行了。”
“看会了吗?之后你就自己学着铺。早上起来一个个分开叠起来,再放回柜子里,等睡觉的时候拿出来。”
“行了,去收拾收拾,赶紧睡觉吧。”
宋敏慧说完一大段话后深深吸了口气,最后看了黎芜安一眼也就回房间了。
月亮在窗外已经挂了许久,黎芜安坐在地上,从书包里翻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凌晨四点了,黎芜安叹了口气,将无法打电话的手机塞回书包里,拿着睡衣就往厕所走去。
黎芜安躺在没那么舒服的褥子上,盖着有些味道的被子,盯着已经熄灯变得昏暗的天花板发呆,怎么一点睡意都没有呢。妈妈应该快起床了吧,她总是醒的那么早。
思绪渐渐飘远,睡意袭来,就在黎芜安快要睡着的时候,闭着的眼睛突然感觉到有一丝光线照射过来,落在眼皮上,使睫毛轻颤。随后就是拖鞋在地上拖拉的声音,紧接着黎芜安就感觉有人踢了她胳膊一脚。
“喂,我要上厕所,谁让你挡着我路的,差点把我绊倒。”
是崔贤,那个混蛋小子。
“怎么不讲话,你是哑巴吗?”
崔贤从小被父母溺爱,变得目中无人,他连同学和老师都不放在眼里,经常在学校里惹事,但自从五年级的时候将同学打进医院,被叫家长解决此事的时候,让崔永智和宋敏慧联合起来狠狠打了一顿。自此在学校有所收敛,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害怕他爸妈,但也只害怕他们两人。
“是你踢的我,你要是直走就碰不到我。”黎芜安睁开眼坐起身,抬手揉了揉被踢的地方,这小子力道还挺大。本来上飞机前在车上崔贤就一直踢她,她忍了,现在自己睡个觉还要被踢,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崔贤嘲讽似的笑了几声,“这是我家,我想怎么走就怎么走,你管我呢?受不了你回你家啊。”
“你不要太过分了崔贤。”黎芜安攥紧拳头,用指甲抠着掌心,想让自己忍下来。
就在崔贤还想朝黎芜安踢一脚的时候,另外一间房的门被打开了,这下客厅被房间里的光线照的更亮了。
是不耐烦的崔永智,打着哈欠走出来,盯着黎芜安张嘴说的就是韩文,“死崽子,不睡觉在吵什么?把你接回我家是让你打扰我睡觉的吗?信不信我揍你。”
辛亏黎芜安听不懂崔永智的满口脏话,倒是崔贤在一旁因为爸爸的撑腰开始洋洋得意。这个时候黎芜安有些无措,因为似乎没人能帮助自己。
好在这个时候宋敏慧也被吵醒了。
“怎么了这是,干什么呢你!”宋敏慧一出来就听到崔永智骂人,赶紧拉着胳膊制止,随后看向黎芜安,“怎么了安安,你们在吵什么?”
黎芜安虽然对这个小姨也没有多深的感情,但毕竟从见面到现在,只有小姨是向着她的,虽然可能有的时候夹在中间会有点为难,才会选择沉默,不管她。
“是崔贤,我睡觉的时候他踢我胳膊……。”语调有些委屈和依赖。
宋敏慧一听就瞪了眼崔贤,用韩文训斥,“你疯了吗?都给你说了不要动手,语言上骂骂她就行了,留下伤痕怎么办?”
崔贤知道自己没听妈妈的话,撇撇嘴没有吭声。
随后宋敏慧又用中文给崔贤说,“快点向你表姐道歉。”
崔贤不情不愿的开口:“米安内。”
宋敏慧踢了一脚崔贤,“用中文。”
“对不起!”崔贤喊叫一声后,径直跑向厕所,过了一会儿又像一阵风似的跑回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宋敏慧见自家儿子回房后,瞥了眼黎芜安,眼底闪过一秒的厌恶,但很快就被一副关心的模样掩盖了过去,“安安啊,你还是尽量靠墙睡吧,避免再被踢到。”
黎芜安点点头,“知道了,谢谢小姨。”
客厅再次陷入黑暗,回想起刚刚崔永智想要吃人的表情就觉得后怕,这个姨夫在自己面前和在妈妈面前完全是两个样子。
天使还是恶魔?
黎芜安蜷缩在被子里,将半张脸埋进枕头,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枕头很快就湿了一大片。妈妈,我还是好想你,这里一点也让我开心不起来。
第二天,上午9点。
黎芜安是被各种噪音吵醒的,还有交谈声。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崔永智拉着崔贤离开的背影,随后就看到一边扎头发一边往客厅走的宋敏慧,整个人都急匆匆的。
“我和你姨夫要上班,崔贤的补习班今天也开始了,我给你留把钥匙还有一些钱,这两天我会有点忙,你自己买点东西吃,等我不忙了就给你去办这里的电话卡。”
依旧没有给黎芜安留可以说话的气口,如果眼前这个人不是她的小姨,她可能会误以为宋敏慧是位做化妆品销售的Rapper。
砰的一声,黎芜安终于回过神,看着紧闭的房门以及桌子上的钥匙和纸币,想起妈妈说的话,要照顾好自己。
想到这里,黎芜安立马起身将褥子全部叠整齐放回原位,简单洗漱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将自己穿了一路的衣服裤子手动洗好,晒在了阳台,防止水流的到处都是,在下方还放了两个盆接着。
忙完后,黎芜安有着寄人篱下的自觉,把客厅从头到尾打扫了一遍,出于礼貌,房间她没有进去。
卫生时间结束后,黎芜安疲惫的跌坐在沙发上,肚子就在这个时候传来咕咕叫的声音,几乎是下意识,她扯着嗓子喊,“妈,我饿了!”
安静,安静到掉了一根针都能听见。
因为无人回应她,才让黎芜安慢一拍的反应过来,小声嘟囔,“忘记不在自己家了…。”
还在自己家的时候,黎芜安到点就能吃上香喷喷的饭菜,还有妈妈的贴心询问,只要妈妈在家,黎芜安从来不会饿肚子。
肚子此时还在叫,似乎还有点绞痛的感觉。黎芜安想不了那么多了,抓起桌子上的钥匙和钱就塞进衣服口袋里,准备出门看看能吃点什么。
正值午饭点,视野之中的餐馆里都坐着很多人。
这还是黎芜安第一次看白天的首尔,与家乡的街道还是有些区别,似乎要更窄一些,还有随处可见的爱豆海报、专辑店,时不时身边还会走过一两个学生妹,虽然听不懂在讨论什么,但看到她们手里的应援物以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就知道在说些什么。
怎么感觉空气的味道都变得不一样了,好香。
黎芜安皱着鼻子闻了闻,原来是隔壁店传来的饭香,摸上已经饿扁的肚子,等推开餐馆的门,黎芜安才想起来自己不会说韩文,突然陷入进退两难的尴尬。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门又被推开,黎芜安就看到一个瘦瘦的,发型有些独特,还围着围巾的男生从自己身边走过,看他很熟络的和老板娘打招呼,应该是熟客。
“哦!玧其来了,今天这个发型很帅啊。”老板娘看到男生就热情的打起招呼,看到他的发型后更是竖起一个大拇指在人眼前晃晃。
叫做玧其的男生听到老板娘提到了他的头发,还特意的展示了一下自己新做的发型,“是啊,准备去参加一个娱乐公司的面试,理发店说这叫飞机头。”
“太厉害了,你肯定能成大明星!到时候要给我签名哦,闵玧其大明星~”老板娘笑着把闵玧其点好的餐从后厨端了出来,指了指他身后刚空出来的一张桌子,“就去坐那儿吧。”
“哎呀,只是去面试制作人。”
黎芜安就站在不远处听完了对她来说是叽里呱啦的全程对话,又纠结了几秒后终于鼓起勇气上前,一手攥着钱,一手扶着前台边缘,指尖都缩了起来,有些紧张。
“你好小朋友,吃点什么?”老板娘一扭头就看到面前站着一个一声不吭的小女孩,扬起微笑很是亲切的询问。
可惜黎芜安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目光飞快的看着桌面上贴着的菜单图片,看不懂字的话,看图片总可以吧。
“这个。”
根据图片的内容,黎芜安指着一个全是蔬菜的拌饭。本以为这样就算点好了,谁知道老板娘又说了一连串的韩文,说完就又静静的看着她,像是在等回复。
“嗯……”黎芜安有些着急,只能连说带比划的,试图告诉老板娘自己就要这个,其他什么都不要。
一旁的闵玧其看出来正在和老板娘沟通的小女孩不是韩国人,见小女孩快要急哭的模样,暂时放下了自己的筷子,走上前轻轻地拍了拍黎芜安的肩膀,“Do you speak English?(你能说英语吗?)”
黎芜安被吓了一跳,但在看到是刚刚见到的男生后,却出奇的放松下来,回答道,“a little。(一点点。)”
“嗯…。”闵玧其在脑子里开始把老板娘说的话自动转换成英文,但是又怕小孩儿听不懂,还是简单了些,“Do you want Chili?(你想要辣椒吗?)Chili。”
黎芜安突然脑袋卡壳了一下,停顿了好几秒才想起来最后一个单词是什么意思,连忙摆手回答,“Nonono。”
“Ok。”闵玧其得到准确的回答后,告诉了一直在等待的老板娘,老板娘笑了一声就去后厨准备了,而后闵玧其又转过头看向黎芜安,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三根手指在人面前搓搓,“money?”
黎芜安看到这个手势立马就听懂了,从口袋把宋敏慧给她的所有钱都掏了出来,还在纠结怎么给的时候,闵玧其直接伸手从里面抽了一张,等老板娘出来后将钱递了出去。
懒得再用语言沟通,因为店内已经没有空位了,闵玧其稍微用了点力气把黎芜安拉到自己的对面坐下,顺手接过老板娘端过来的餐,放在她的面前,“eat,eat。”
“thank you。”
接下来的吃饭时间过得很安静,只有筷子勺子与碗互相碰撞的声音,闵玧其在黎芜安坐下开始吃饭后没多久就吃完了,在临走前还自掏腰包给黎芜安买了个纸盒装的果汁放在她手边。
来不及感谢,闵玧其就已经快步离开了这里。黎芜安伸手拿过带有小狗图案的橘子果汁,心里感觉暖暖的。
好可惜,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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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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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来自小狗果汁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