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星。
稀薄辽阔的大气下,是被深蓝海洋大面积覆盖的恢弘地表,犹如银河系中的一滴纯净晶石。
它周身焕发着臻圆而融和的气息,静谧无暇,在太阳引力作用下平缓滚动,渐次轮转。
佐菲长立海边礁石,仰望上空霞光间海鸟来去,听涛击浪打。
阳光紧一下慢一下,来回漫没进浅黑发隙。
他动情又怀恋地吸嗅着这里的空气,润净清爽的感觉浸满了肺叶。
“这颗星球……”它让佐菲想起新纪元前的光之国,那时候大灾变尚未来临,他常倚坐在靠近远郊的灰墙古树下,守望青绿行星的每一次日升月落。
有股热追上了眼窝,随后滴落到衣领,洇开深痕。佐菲迟慢地抬手一抹,怔然发觉自己已泪流满面。
后来一切都变了。等离子火花塔中发现了恶意发射的基因,人为地扩散到了所有星系。族人的超进化、怪兽的异变、宇宙人的侵略——他失去了曾经繁荣富饶的家园。
佐菲打开探测器,这里没有一丝代夫雷塔因子的波动,仍旧处于宁静安详的和平气氛中。
宇宙缔造的奇迹之星。
“为什么——在这颗美丽的行星上,会听到星之声的呼唤?”
亘古恒远、声势浩大的鸣响,引导佐菲来到了地球。
或许,战斗的答案,就在这里。
这时正值午后,一道人影由远及近,从浮曲的热浪里凸现。
一望无垠的沙漠在烈日下晒成滚烫金黄,星点建筑不均匀地缀立其中。有细风拨动沙砾扑到佐菲身上,他一身旅者装束,粗布兜帽掩住淡黑卷发和轮廓刚毅的面容,一同被隐盖的,还有难耐炎热的粗重喘息。
“沙漠中的城市……”
连日长途跋涉,眼前终于出现了绿洲。佐菲脚步微顿,惊讶地发现,在绵延的石砌距墙包围的中心,各式楼宇、宫殿鳞次栉比、整洁有序地分布其间。显然,这是一处高度饱满的城市体系。
这是他来到蓝星后初次邂逅的文明。原来这颗星球上,也有生命的存在。
他疲乏地闭闭眼。深吸一口气,感受到流转肺腑中的燥热温度。像是被吸引般,佐菲不由自主朝紧闭的城门走去。
踏进内部映入眼帘的,是结构精巧的房屋和宽阔平坦的大道。行人匆匆,都穿着软薄防晒的长袍。光线强烈,晃在眼前一片白亮。他手抵额前,眯眼打量着周遭一切,心中暗忖:高耸的墙体建得不错,街道井然有序,绿植蓊郁,连排水设施也十分完备。
这才是未受代夫雷塔因子影响的、生物的正常演化。
“星之声是为了震响对异常进化的警钟,才将我召唤至此的吗?”
这里的原住民相当奇怪。他们的脸容上是如出一辙的呆滞和茫漠。正待细想,突然响起的声线让佐菲心神一凛。
“请你,救救我……”
有反应了!他的等离子矿石手镯射出了刺眼的光芒。
是错觉吗?这声音——
紧接着,地面震颤,一阵阵起伏的土浪掀涌。像是启动了某个特定机关,人中骤然爆发出尖叫,男人的,女人的,孩子们的交织在一起,场面登时混乱起来。
一瞬间,这座城镇又归于平静。
佐菲揉了下额角,头痛欲裂。再抬首时,眼前已站了两个人。他们一身轻软旗同衫,将头脸遮得严实。
“阁下是旅途中的人吧,女王殿下正在恭候大驾。请随老夫走一趟吧。”为首的长者肤色很深,须发花白,嗓音里是掩抑不住的倦意。
借由对星之声的感知力,佐菲很快适应了地球人的语言。
“女王陛下?”佐菲模仿着他们的发音方式,惊诧地重复。
他跟随使臣的引领,缓步迈过阶梯,走向伫立在市中央的宏伟神殿。
“帮帮我……”含糊的恳求又突兀出现。
这座殿宇巍峨非凡,墙壁装饰着精美的浮雕,数十根硬石门柱拱立,在天光的映照下,更显金碧辉煌。
端坐其中的女王自称嘉塔姆,这里是名为帕拉吉的城邑。女王身着披挂式轻薄缎裙,沙金色长发自然盘编在耳后,钗以珠玉和鲜花。她生了一张介乎成熟和天真之间的秾艳面容,身形高挑性感,肌肤是健康的棕麦色。
她拥有能够读懂人类和动物内心的强大能力,却并不是那个呢喃在佐菲耳侧的声音。
女王向佐菲解释请他到来的缘由。人们发掘出黑水,用作燃料。此举惹怒了安东拉。他将周围的树木连根拔起,并用神力圈禁住人类。从此到访者接连减少,从城墙逃出的人再也没回来。
唯一的变数,是佐菲。
王座上镶嵌的圆润明珠中,有光弧流溢出来。佐菲注意到,它与手环是相同的等离子矿石材质。
每次地震,光之国的矿石都会有明显波动。他搓磨着手腕,心中渐悉,安东拉是经受等离子照射的变异体。
地面又是一次颤动,石屑和灰尘从屋顶纷纷扬坠。
女王跌坐在地。
“一定……是神明赐予我的训诫。”她痛苦地捂住双眼。
女王口中所说的“黑水”正是光之国生活在太古时期的祖先们开掘出的化石燃料。脑中两个不相干的点逐渐连成线。佐菲神态很镇定,他决意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来解决眼前暂时的危机。
“出大事了,陛下——”
先前的老者跌跌撞撞奔进来,趴伏在地。他神情慌张,指向殿门外。
“安东拉打破城墙,进入了城镇!”
嘉塔姆喉咙发紧,艰难做了一个吞咽动作。
“神明究竟是对我等有何不满而动怒,我不明白!”她语声脆裂地大吼,几近崩溃。
“不是,那根本不是什么神明!它是恶魔!”
“安东拉只是将人类作为饵料,然后进行围困和狩猎。它只是为了一己之私虐待弱者!”
不远处腾起的沙尘和烟雾中,遽然出现巨响。安东拉在大肆破坏,佐菲遥望着它硕大的兽影,语气坚定,握紧了双拳。
“你是帕拉吉的女王!你要保护你的子民,当你的勇气完全发挥出来时,才能有光明的未来!”
“勇气?”她唇间翕动,发出的喉音轻细至极,近乎不可耳闻。
嘉塔姆恍然抬头。炸响近在耳畔,她委顿的眼睛里神采重聚,重喝一声:
“准备战斗!”
怔然间,佐菲闭了闭眼。他开始回忆过往。
从前那段在蓝星的时光,那是一段不为人知的隐秘往事。
因为那段离奇的经历,他开始尝试使用领略的星之声学习异域语言,也能随意收敛起力量,自如变换人类和超人的形态。
扎吉深知佐菲的遭遇,他也是因为星之声的引领,在银河系飞行,来到了平行世界的地球。
只是直到现在,他仍旧没有听懂来自平行地球的呼喊。
佐菲一定有办法解决。
扎吉等待着佐菲的答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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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蓝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