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井川选择隐瞒梦里的场景。
她在他面前掩饰得很好,举动如常,不让他窥见一丝一毫的异状。
梦中,她日思夜想的人,与她相拥。她感受到对方体表的温热,充满力度的姿势,她能嗅到冷郁发苦的寒冬气味,能直视他那双沉静的、感情丰富的眼睛。
她体会到了一种短暂的、隐秘的快乐。
即将18岁的樱井川,对同龄男孩不屑一顾。在周围女生为他们意气风发的篮球赛、抑或是高贵骄矜的钢琴演奏而脸红心跳、芳心暗许时,她却冷眼相视,漠然拒绝男孩们或直白或腼腆的示爱。
在她看来,他们多少都有些未脱的稚气。
没有人知道,她爱上了一个非人类。
一个成熟男性,其举手投足间散发的荷尔蒙气息,对未成年的女孩来说,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与他相处,她会羞涩,会心悸,会有许多不属于“樱井川”的火热心情。
于是她观察起国中的少年们,然后联想到他的前半生。他一定是相当好看的,好看在身形姿态上。八年来,樱井川都未见过多少人有这样挺拔的脊梁,像棵白桦树。
透过现在,她似乎能瞥见他深远的过去。
他仪容整净,面色淡然。
樱井川想象过,如果他拥有人类的外貌,该是多么受人仰慕、不可忽视。
一定是眉目隽永、如诗如画。
八年足够让曾经的女孩抽芽成素净清丽的少女,而今他英挺依旧,似乎从未改变。
樱井川暂住在羽幌町远离闹市区的渡部屋公寓群。这里密闭性很好,鲜有人迹涉足,且房屋构造合理,完全可以抵挡极寒天气。
她带他穿过小花园,推开一楼房门,揿亮落地灯。
属于独居女孩的生活气息,敞露在眼前。
设计成壁炉的暖气片持续工作,屋内屋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时空。光线昏黄,樱井川刻意没有去开客厅灯,整间屋子透着一种低淡的暖意。
三室一厅一卫的格局,装饰轻简,由蓝白色调构成。进门左侧是一些专业器材,被摆放得井然有序。再往里走就是厨房、沙发和矮几。
顺着螺旋的阶梯走上去,是少女紧闭的闺房和阅览室。
樱井川脱下白色羽绒服,随手挂在衣架上。
她里面穿了身针织连衣裙,长及小腿,贴身剪裁衬得她身材纤瘦。
他站在原地不动了,似乎是不知道该做什么。
察觉到男人的动作,樱井川回头,狡黠地冲他一笑。
她轻轻一拽他手臂,于是跌坐沙发,旁边就是那盏落地灯,散发着低匿的光。
屋里有些暗,可樱井川不打算再开大灯。
她凑过去,轻声对他说:
“今晚,陪我看电影,好不好?”
尾声轻细,嗓音惹人怜爱。
她娇憨的口吻落在男人耳里,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奇异变化。心尖一软,虽然他听不懂她的语言,不过他向来不会拒绝她的要求。
他轻轻点了点头,神情微动,光亮眼睛里是未曾觉察的纵容。
樱井川得到了回应,她乐滋滋地转过身,脚步轻快去拿冰箱里的汽水,顺便思考如何跟他度过这个美妙夜晚。
无人打扰的、难得的独处时光。
窗外夜露深重,少女心意在静谧的公寓里无限扩大。
真爱的第一个征兆,在男孩身上是胆怯,在女孩身上是大胆。
樱井川用手机连上投影仪,打开沙发正对的大屏幕。
一部美国爱情片,《水形物语》。
这是她别有用心的选择。
在实验室做底层工作的清洁工艾莎,和一条被囚禁的人鱼。
禁断之恋。
樱井川也坐到沙发上,挨着他。距离近了,可以看见他挺拓鼻梁和薄削的嘴唇。虽然这张脸钢锻铁造,情绪少有外露,可在她看来,就显得格外有生机,格外引人着迷。
他正专注看着电影,坐得笔直,手掌拘谨地虚握,搭在双腿上。
有画面在他脸上晃动,于是樱井川不再看他,飞快转过头去。
荧幕中,哑女艾莎正在和人鱼对视,他们沉在水底,摇摇晃晃,试图扣紧双手。
樱井川吸了一口弹珠汽水,不动声色去瞧身旁的人。
他看起来毫无反应。
“你觉得这电影怎么样?”她后知后觉他不会懂,于是悄悄凑近一点。
身侧沙发骤然一陷,是她贴近了。男人迟钝地感觉到,对方应该是在问他对于电影的感受。于是他低下头,思忖着,用肯定的眼神回答了她。
在他的认知里,地球人情绪复杂。虽然难以理解,但在奥特战士身份的加持下,他可以很快做到与他人共情。
电影还在继续,客厅很静,只有英文对白的响动。樱井川不再言语,她盯着楼上黑暗掩闭的房间,思索着接下来想做的事情。
又是一阵沉默。
男人看着电影,也注意到了身旁女孩的情绪。哑女和鱼人有割舍不断的羁绊,这种珍贵的感情,是人类不可或缺的精神支撑。她低垂着眼睛,手里紧紧捏着那瓶汽水,是又想起父母了吗?
他将爱情、友情、亲情笼统地归为:人类亟需的爱。
樱井川不知道他的想法。
她只是在想,要问他索取什么。
猝不及防被他一碰,他指了指着电影末尾男女亲密拥抱的动作。
他好像在询问她,是否也需要这种安慰。
樱井川讶然一笑。接着,一种近似于蜜桃般甜腻柔软的心绪冒起气泡。
未有防备,女孩重重扑过去,揽紧他的腰身。
男人一愣。
她抬起头看着他,脸上是如梦似幻的神情。这是他从未见过的。
是感觉到了开心吗?
他看着她纤浓的眼睫,瞳孔鸦黑,里面浮映的是他的面容。思绪飘远,他回历了这八年的过往。他看着她慢慢成长,离群索居,独来独往,变成他不希望的那种性格。
他期待她有更多朋友,能够纾解她内心的孤独和怅惘。
可她没有,她很依赖自己。全心全意地信任着异星来的到访者。
自己能做的,只有在有限的时间里,守护着她。
这场单方面的举动,终于演变成两人紧密的拥抱。
男人回搂住她,手臂微微用力,把她圈进他温暖紧实的胸膛。
梦中朝思暮想的场景得以实现。
室内一片烘暖,灯光融融,流动在脸上,勾勒出两人的眉眼。
樱井川望见他面颊两侧纵横的链纹,和他锋锐的头镖。
视线一路滑下来,能看见澄黄的、燎烈的眼睛。
与之相反的,是平日展露在外人面前、霜雪覆盖的气息。
樱井川阖眼,满足地喟叹。
让她魂牵梦萦的人,有最冷的身,最热的血。
这一章憋死我了,不甜来砍我!!
md我们扎吉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说日本话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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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水形物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