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特曼]宇宙人日语学习指南 第2章 北海道

深夜，樱井川从眠梦中苏醒。她意识尚有点混沌，朦胧得感觉到有点凉。等到想坐直起身才发现自己倚在达咖越野车的后排，身上拥覆着一层厚实毛毯。车窗被摇下一块空隙，细风直追过来，有一种即将感冒的错觉。

或许是外面太冷了。

她模糊记起，现在是北海道的十月，她正处在羽幌町郊外的一条荒野小道上，跟同学做天文测绘。

樱井川听到前排寺岛沉重的鼾声，迟疑着，轻手轻脚把绒毯叠好，推开了车门。

她只带出来一部智能机。好在穿得足够保暖，羊皮手套帽子一应俱全，完全可以抵御车外零下的温度。

钻出车厢后，迎面扑来的冷气让樱井川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凉风推挤，钻进衣摆的缝隙，她连忙整理松散扣带，等到适应了外面极寒的气候，又对着这辆皮卡笑了笑。寺岛临也曾经骄傲地吹嘘，五十铃越野车绝对是他们做天文学的好助手，无论是攀山、渡野，抑或是阻挡恶劣环境的侵袭，常年在外漂泊的学生确实需要这样动力的车。

出去透透气，只是凭空而起的念头。

距离她和光之巨人相遇，已经过去八年了。

在这期间，她没有沉湎于双亲过世的悲伤，经由长辈代为收养后勤勉学习，在国中以优异成绩通过自主招生考试，提前被大学预录取。现在，她正在和天文社的学长外出，做有关于一颗新星的测算。

半年前，这颗星星凭空出现，使得日本天文学界大为震惊。在经过周密分析和观测后，天文部初步判断了天体的种类：这是一颗小行星。在地球和月球的双重引力作用下，保持着相对稳定的状态，并沿特定轨道继续运行。

樱井川想准确计算出行星的周距，研究它的表面。

算作迎接她即将到来的、18岁成人礼的挑战。

北海道比青森有着更加漫长的冬季。严寒潮冷是它独具一格的岛屿风貌，因为有着极端的苦冬，这里形成了广袤的、随处可见的坚冰和水汽浓重的平原风。此刻放眼旷野，浩荡漠土平坦开阔，偶有稀疏植被。抬头仰望，能看见萤亮星斗，在天幕上浮沉。

变故是突然发生的。

深黑夜空陡然钻出一颗耀目光点，巨大的冲击声刺破宁静荒原。樱井川的发丝被气流掀乱，她不由得抬手抵挡住过分锐利的光亮，她闭了闭眼，预料中的撞击、地表的嗡动都没有出现。

她心间一动，放下手臂，眯着眼睛去打量来客。

尘土消散，与常人无异的身影从烟幕中浮现。那人已经收敛好光芒，站在原地踌躇，似乎是想靠近她。

樱井川于是得以瞥见来者的模样。

他有着密实的肌肉和劲瘦匀称的身材，由于比例得当，看起来利落颀长。银红相间的肤表光滑流畅，月光覆落其上，漫开了一种冷峭的灰白。

他的面孔深邃精细，被造物主雕琢得极富立体感。眉心一点深色光粒，浸润着清晰的寒意。

樱井川下意识回头看了眼皮卡。深黑车表吸不进光亮，停驻原地如同一只安眠的巨兽。

她提了提嘴角，再次抬头时，乌黑眼珠颇具神采，像夜雨中的两盏街灯。

他转过身，终于朝她走来。周身披靡着低暗月光，他给人的气息却不是初见时那样尖锐、凶猛，让樱井川莫名感觉到安心。

于是她懂得了对方的用意。他的五感很敏锐，发现她不是独身一人时，大约是不想惊醒她的同伴，选择在半空中突兀变换了身形。

她点点头，等他走过来，走到自己身边。

这是不可言说的秘密。

早在几年前，樱井川就发现，在自己生日将至的那几天，青森市一定会发生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奇异天文景象。正如那年，她和巨人的初遇，在青森的群山之巅。

她后来却疑心这巨人的造访是否与她有关，因此在18岁之际，选择来到偏远的北海道羽幌町。

果不其然，他又来了。

她按亮手机，在ins和twitter上找寻诡秘星空气象的实时热搜，定位在青森市。

屏幕上只有社会、娱乐新闻，不见半点有关夜晚的影子。

她心里冒出来一种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感觉，复杂的滋味在身体里蔓延。这里面更多的，是试探，和从前未有的愉悦。

于是这人便站在樱井川身边了，他看起来十分冷淡，但却不失涵养，正微微侧着身，像是询问她的意见。

樱井川只堪堪到他坚`挺的胸甲。他太高，在月色的笼罩下，能看见线条流利的下颌和脖颈交错的筋脉。

她也不打算言语，只稍作示意，带他走出这片沉寂荒原。

路过车前窗，寺岛临也还在沉睡。樱井川无声笑了笑，继续走向结了一层薄霜的小路。

星微风动，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泯泯夜色下。

今夜，越野车静默在原地，月光低幽，看起来什么都没发生。

樱井川第九次，长久地直视那对眼睛。

橘亮的，鲜明的，像有一泓湿火在眼底跃动。她能看见自己太过清楚的倒影。

11岁，她在自家屋顶独坐，眺望远方。他也在那时降临了，无言走向孤寂的自己。

女孩眼眶中泪意欲出，她想起自己的父母。

他感受到了这种情绪，将身量化到与男性人类相似，放轻动作攀上房屋，半蹲在她身旁，送给她一颗星屑。

宇宙人都这么会与人类共情的吗？

她憋回眼泪，像是被逗笑，对他絮说了自己的烦心事。

可无论怎么婉拒，他都保持着最初的动作。

掌心里，星辰表面光洁，流淌着温润晶蓝的色泽。

一如他给人的感觉，寡言矜淡，却心思细腻。

于是两人终于明白，语言不通是横亘其中，难以跨越的沟壑。

不再强求，女孩挪过去，与他相视，两人久坐檐上，相伴到天光大亮。

12岁，浩海无边，夜色迷离。

一艘远航巨轮上，旅途中的人们疲倦睡去。樱井川走到甲板上，对着星空许愿。

他如约而来，陪她度过难眠的夜晚。

……

17岁，他一手微曲，平托着她，一手向前舒展，带她飞掠整座日本列岛。

每年十月相会，是两人心照不宣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