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墙边,他们来到了芳林苑正门。谢连辰扫视了一眼小小的芳林苑,这地方全然不像坐落在宫中的院子。破旧掉漆的红色木门上坠着两个生锈的铁环,铁环还有磨损处,正是与铁链碰撞的结果。芳林苑三个字隐隐可以看出是绿色的笔描画的,这个小小院落,一点也没有沾染上成虞恢宏的建筑风格。
襄儿上前轻轻叩门,“云安姐姐,娘娘我们回来啦!”襄儿仿佛生怕自己的叩门声太大吓坏了院里的人。心儿则满怀期待。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何云安是那样兴奋“你们终于回来了,娘娘正等着你们呢!”何云安话音未落,心儿就向向屋内跑去,这一年的分别,让心儿着实挂念。
当心儿踏入门时,屋内的格局变了很多,多了几架屏风和几个红木椅,显然与这旧房子有些违和。
“母亲”心儿不禁热泪盈眶,多次在梦中徘徊的身影终于能够见到,如何能不令她开心呢。心儿一下子扑到上官华昭的怀中,上官华昭也是饱尝挂念的滋味,见到自己唯一的女儿,她如何能不伤心。上官华昭轻轻地抚摸着心儿的秀发,时隔一年,她的心境已然大改,如今她只想做心儿的母亲,让心儿快乐。
谢连辰和穆林被云安和襄儿带进殿内,此刻心儿正像只小猫一样依偎在母亲怀中。
谢连辰向上官华昭行礼,“小婿见过岳母。”
“王爷快快请起。”上官华昭连忙起身要去扶他,谁知心儿却说道“母亲和你一样,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快站起来吧!”谢连辰听说果然起身。
上官华昭第一次看到谢连辰本人,果然是英姿飒爽,气宇轩昂。她转头看到心儿开心地看着谢连辰,便全都明白了。
“您和心儿一样喊我连辰便好。”许是爱屋及乌,谢连辰是真心尊重上官华昭。
“好”看着谢连辰亲切地喊心儿的名字,上官华昭更加明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她自己的女儿她自然是了解的,谢连辰能让心儿如此放松自在,想必是对心儿很好。
吱呀一声,芳林苑的门打开了,正是严公公遵皇帝命令,特地为芳林苑送东西来的。
“娘娘,这是皇上赏赐的,您还是该跪下来谢恩的!”严公公看上官华昭无动于衷地站在一边,连忙提醒。
“公公还是把这些东西拿回去吧,娘娘不喜欢这些,况且用的时候不送,不用的时候又送来做什么呢?”襄儿等人看着上官华昭没有接旨便也没有跪下。襄儿挺身站在前面为娘娘打抱不平,如今,她像是有人撑腰似的,竟敢和严公公叫板了,当然这底气也是谢连辰给的。
当严公公灰溜溜地离开芳林苑之后,襄儿还是一脸傲娇的可爱样子。心儿看着襄儿不由得一笑,引得众人都笑了。襄儿看着大家感觉没头没脑,她不知道大家为什么要笑她。最关键的是,穆林也在笑。
谢连辰一向沉稳,如今却也笑了,不过他却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心儿,谁知正撞上心儿的眼神,心儿便害羞一躲。这一幕恰被上官华昭发现,她更加笃定了自己的判断,既然如此,她便更不能拖累心儿。
“母亲,我想和你单独说说话!好吗?”心儿突然想起自己的计划还是要和母亲言明的。
“你这孩子,没礼貌,那你让连辰去哪?”芳林苑很小,只有一间屋子,只一架小小屏风隔开休息区与大厅,就连厨房都只是在墙角搭起的简易小棚。
心儿有些愧疚和不舍地看了看连辰,她要带母亲走就要离开谢连辰,刚才的幸福和愉悦很快就被她亲手制造的、即将到来的离别之感抹去了,可是她必须这么做。“连辰,你能不能在屋外呆一会儿,我实在有事儿想和母亲单独说。”
“自然”谢连辰知道心儿有很多心事,他想心儿可能还是不够信任他,只能和母亲透露一二了吧!“我在外面等着”
谢连辰看着心儿牵着母亲向屋内走去,心里有些莫名惆怅。他看到了梨树下的那个秋千,也看到了梨树下盛开着几朵不知名的艳红色花朵。他走了过去,却见那花无叶,花瓣也是格外独特,他不曾见过,亦不知其名。
襄儿随着云安向小厨房走去,谢绝了李熹烈的好意,今天的午饭要他们自己来做了。
殿内,心儿信誓旦旦地向母亲和盘托出自己的设想。上官华昭心疼地看着心儿,她没想到心儿出宫一年多一直挂念着想要帮着她离开皇宫。“心儿”上官华昭轻轻一声打断了心儿兴奋的描述,“现在不论这件事有多困难,母亲只想问你,你真的愿意离开外面的那个人吗?”
心儿扭头看到梨花树下的谢连辰,瞬间默然不语。
“这一年你过得开心吗?”上官华昭继续发问,她慈爱地理了理心儿的秀发。
“我,王府里确实是很自由的,可是,我一想到母亲还在宫里,那我就不可能真正放心去享受自由的,我一定会把您带出去的,不论付出什么。”她已经做出来抉择,可心里对谢连辰还是有强烈的不舍。
上官华昭轻轻地撩开心儿的衣袖,看到了心儿手臂上的守宫砂。
“怎么了?母亲”心儿实在不解,为什么母亲要看自己的手臂,为什么和荣世玉的动作那么像。
“没什么,母亲想看看你们走到哪一步了!”
“我一定会找到好机会和好帮手的,如果世玉哥哥不愿意再帮我,我就是自己来也一定会把母亲带出去的。”心儿眼神坚定,让上官华昭动容,她轻轻摸了摸女儿的小脸,
“你还是那个傻孩子,一点没变。”看来,他将你保护得很好。
“要是谢连辰不同意你走呢?”上官华昭突然发问。
“不会的,况且我还没有告诉他。”
“你没告诉他?为什么?”
“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说,我也不想连累他。他已经对我很好了,我告诉他的话万一父皇到时候问他,他就该为难了。他已经为我付出了太多,我已经亏欠他了!”
“他待你很好,对吗?”上官华昭听着心儿的描述,知道谢连辰竟肯为心儿舍弃兵符,着实震惊。她看了一眼站在殿外的谢连辰,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探究一下谢连辰的心思。“心儿,把连辰带进来吧,母亲想和他聊聊。”
“母亲,我还没说完我的计划呢!”心儿得将自己深思熟虑的计划告诉母亲,不然如何配合呢?
“母亲先和他聊聊,我们之后再说计划。”上官华昭安抚着心儿,其实她心中早已有了主意。
“您要告诉他吗?”心儿有些忐忑。
“告不告诉他由你自己来决定”
心儿将谢连辰带进来,却被上官华昭支走了“去帮帮云安和襄儿。”
“母亲,有什么我还不能听呀!”心儿本不想走,撒娇着。可上官华昭坚持要和谢连辰单独聊,便只好离开。
此刻,屋子里只剩下谢连辰和上官华昭两人。
“连辰,你也看到了,心儿的成长环境就是这样,她一直在这小院子里,从小便缺乏安全感。她与我相依为命,她要是未来能开心快乐,我便也不担心了”上官华昭是一番真情实感。“我听心儿说这次她能回来是因为你交出了兵符?”
“我只是想帮帮她,她一直很牵挂您。我想成全她。只要她快乐,兵符我可以放弃。况且,我不想瞒您,那兵符本也不属于我,强行留下,也只能给我带来很多无妄之灾。帮助心儿回来,可以让兵符丢得更有价值些”谢连辰坦然应对。
“这世界上有很多兰因絮果,初时美好,却终熬不过时间和现实,你能坚持多久呢!心儿年幼时因为我已经很难了,以后我只是希望她能幸福些。你能给她这种幸福吗?我能安心将她交给你吗?”上官华昭直言快语,她已经感受到心儿对谢连辰的感情,可她必须直接了当地知道谢连辰的真心到底有多少。
“我会好好照顾她,好好爱她的,今生绝不相负”谢连辰眼神真诚,“若是她愿意,我自然感到很幸运,可是,她···她如今想要离开我了,或许,她并不需要我!”谢连辰想起了荣世玉,想起那三年之约,想起心儿密谋离开他,眼神暗淡下来。
“你是怕她接我出去就离开你了?对吧?”上官华昭看着谢连辰脸上不自觉流露的种种表情,知道了谢连辰的心思。
“救您出去自然是应该的,这无可厚非。我介意的是,心儿她不肯告诉我,我是听到了他和荣世玉的谈话,可是您为什么会告诉我呢!”谢连辰很是惊讶。
“我知道,你在担心心儿离开你,我是想给你吃一颗定心丸,我不会和心儿离开的皇宫的。”上官华昭已经做出了抉择。
“为什么?”谢连辰不解,他知道这事儿虽然难办,但是也不是不可能,可看上官华昭却竟然都没有要试一试的念头。
“我要是走了,你们怎么能顺利地离开成虞呢?况且,这其中有太多心儿不知道的事,我不便让她知道,我的母族与成虞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皇帝绝不可能放我走,但是只要我在宫中,心儿在你身边就安全、自由、快乐。她可以获得自由,获得爱情。以前我执念于其他,这一年的分别让我想明白了,心儿选择了我做母亲,我就该为她撑起一片天,我只是她的母亲,即使有的人不理解。我也有一个母亲的私心,作为一个母亲,我要做的、能做的就只是让心儿幸福。”上官华昭像是向谢连辰说,又像是说服自己。
“我希望不论今后发生何种变故,你都能陪着心儿。如今,我看你待她很好,我了解她,她也很爱你,所以我身为一个母亲,不得不替女儿多问问你,你也不要介意我的询问。”
“心儿,她爱我吗?”谢连辰实在不解,他只觉得心儿并不信任他。“难道她不是更喜欢荣世玉吗?”
上官华昭看着眼前为情所累的年轻人,微微笑了笑“我是她的母亲,我自然知道,只看她在你面前像个孩子一样,我便懂了。在荣世玉面前,她只是端着,那并不是她的真性情,在你面前才是。你也莫怪,心儿于感情上什么都不懂,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男女之情。至于她没告诉你要救我出宫的事儿,或许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向你开口,我了解她,等她想明白了,她自会和你说的。”
“不过,你虽然不知道她喜不喜欢你,但是你选择了尊重她,没有强迫她。”上官华昭终于知道为什么两心相悦的二人却迟迟没有行周公之礼了,她看出了谢连辰是真心疼爱心儿,她更加笃信谢连辰能给心儿幸福。房间里,上官华昭和谢连辰说了许久的话,还将一个描金绣彩的小盒子和一封信交给了谢连辰,嘱咐他之后再交给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