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星辰昨夜风（忆仙姿） 第45章 缘起·红颜【交心不交面，从此重相忆】

谢连清自那日之后，一有闲暇便到来去茶馆里坐坐。可是，这些日子茶馆运营日渐完善，心儿也不必每日都来了，故谢连清每次都找不到那日同他讲话的姑娘。

“王爷，这几日我都数过了，蒙面的女子，也算上在里面弹琴、唱曲的姑娘，一共也就十个，再没有那日的人，可能那女子是老板的什么故友，偶然来帮忙的吧！掌柜我也问过了，不知道您说的是谁。”俊飞又一次无功而返，那日，他也见到了那个蒙面女子，感觉不过就是肚子里有些学问，没什么特别的，谁知谢连清却总想找到她。

“怕是只有一面之缘吧！果真浮生若梦。”谢连清呆呆看着街上来来去去的人，心中为这片刻的缘分而惋惜。

一声已动物皆静，四座无言星欲稀。正当谢连清惆怅之时，悠扬婉转的琴音从楼下悠悠传来，谢连清一听便急忙出了隔间走至栏杆旁，向下望去，正有一蒙面女子轻抚琴弦。她手腕纤细，手指灵活，端坐琴前，一袭白衣如孤高冷月。琴声悠扬，一时泠泠如流水倾泄指尖，一时叮叮如水滴穿石而过，一时戚戚如幽兰开自空谷。许是得了上官华昭亲传，心儿的琴极好，一曲已毕，满座寂然。一群文人听此高雅之乐自然不住赞叹“余音绕梁当是如此”“杜兄可否就此吟一诗啊？”你一言我一语，大堂中又恢复了热闹。

谢连清呆呆地望着他朝思暮想的蒙面女子，是的，这就是她，那个不同凡响的女子。可这乐声，谢连清觉得这样熟悉。

俊飞看出了谢连清的心思，当心儿弹完一曲，准备到后面换衣服回府之时，俊飞拦住了她。“姑娘，我家公子有请。”

心儿和襄儿自然一眼便认出了俊飞，“我家小姐今日还有别的事，怕是不便，改日吧。”襄儿急忙推辞。

“这位小姐，我家公子自上次同你畅谈之后便觉得姑娘心思空灵，处世泰然，甚为敬佩，故想再见小姐一面，还请不要拒绝。”俊飞不肯让步，这么多天好不容易等到了，哪里还能让她跑了。

心儿无法，她不想让谢连清知道自己在这里，谢连清知道了，谢连辰还能不知道吗？可谁知那日一时兴起的回答竟让她无法脱身，谢连清竟这般着意寻她。

“公主，怎么办呀？”襄儿悄悄地问。

“从现在起我叫芍药，可不敢叫我公主了，一下就露馅了。”心儿悄悄地说，可惜，她不知这随口一提的名字，会给她引来更多的牵绊。

相对而坐，谢连清早要了一壶新茶。“姑娘那日走的匆忙，还不曾问姑娘芳名。”

“我叫芍药，因母亲喜欢芍药花，所以起名芍药。”心儿忙忙答道。

“雅知国色善移物，更着天香暗结人。芍药娇艳多姿，虽不与姑娘的清雅气质相符，但到底也不违和。”谢连清依旧摇着他的折扇，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子。

心儿心想，这谢连清可真不会说话。

“姑娘不想问问我的名字吗？”谢连清好奇地问

“萍水相逢不必问名，公子今日找我可是有事？”心儿急欲脱身，哪里还顾得上问什么名字。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不过是以为上次和姑娘聊的还算投缘，以为以心相交早已不算萍水相逢。”

“以心相交？我想我不曾窥透你心，你也不曾了解我啊。”心儿觉得谢连清有点莫名其妙。他们上次不过是一闲谈罢了，何故都到了交心的地步？若人人聊一聊便算交心，那她和谢连辰岂不是一直在交心。心儿也不知为何，此刻竟想到了谢连辰。

“也是，我只是觉得姑娘投缘。不过姑娘今天这一曲，台下那么多人，姑娘以为有人听懂了曲中之意吗？”谢连清自以为读懂了心儿，他只觉得自己和心儿本应该是知己，当然至少是知己，毕竟能够曲音相和、诗意相通且了解他真正的寂寞与不甘的怕就只有这一人。

“应该没有”心儿有些不耐烦了。

“但我听懂了。”谢连清倒是言之凿凿

“不可能吧，我的曲中无意，不过一支曲子而已，并不表达本心。”

“姑娘不向往自由吗？曲中尽是高山流水，鸟语花香。”谢连清和心儿一来一往，不过这话倒真说到了心儿心坎上，心儿是向往自由，但她此刻就在自由之中啊。

“我是向往自由，公子倒是善听。”心儿不想再和谢连清纠缠，想快点结束话题。

“我与姑娘一样。”谢连清刚想说，便被心儿打断了话。

“你向往自由吗？应该不是吧，你应该挺喜欢被别人看到的吧！”心儿漫不经心地说着。

“姑娘果然懂我，我是想被别人看到，你是深闺小姐，所以向往自由。我一直不被任何人重视，甚至被所有人轻视，所以渴望被看见。一个人戴一天面具还好，戴久了，自己都觉得自己果真无能了。”谢连清不无感慨地说，他看着楼下为生计奔波的人和那些不愁吃穿悠闲自得的人，心里都是空落落的。

心儿看着眼前这个一向嘻嘻哈哈的王爷，这个自小锦衣玉食，附庸风雅的人，听着他掏心掏肺的话，心儿倒觉得他那样可怜。

“公子这样不觉得交浅言深了吗？多谢你的信任。不过，你倒不必说自己无能。无人在意的生活我也有过，可我身边依旧有温暖，母亲给的，公子不也有吗？难道你的母亲对你不够好吗？况且，这世界上，原不必被任何人在意，只要要紧的人还在身边，还关心着你，不就够了吗？英雄不是人人都当得的，原也没有那么多英雄，只要自己坦然就好。”心儿安慰着谢连清，她不知道谢连清的不甘与失落有几分来自于光彩夺目的谢连辰。

“你也不被人注意，可你身边有没有集万千目光的人？你永远是他的影子，你的光芒因为他而黯然失色？”谢连清突然问道。

心儿想到了李蕊儿，“我有个妹妹，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是，我却看她可怜，她没有自己的思想，只会凭借外力作威作福，若是有朝一日她失去一切只会跌落泥沼再不得复出，可我不同，我自幼受苦，什么苦都受得，即使落入尘埃，也绝不认输。或许有人会觉得我气量狭小，锱铢必较，但是我就是我，永远不失自己的我。”心儿一番话着实让谢连清感慨。心儿虽怀疑谢连清提到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谢连辰，可一向交好的他们却终究让心儿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这么多年，谢连清一直在六弟谢连辰的阴影下，他和弟弟关系是好，可他确实心中有嫉妒，谢连辰背后有实力雄厚的外祖父家，多年征战战功赫赫，朝中除了太子便是谢连辰，可他却寂寂无名，满腔热血和抱负都无处挥洒，就连他的父皇都看不起他，他只能以仙风道骨，不问世事掩饰自己。“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这么多年纠结在这里，却忘了自己本也是不一样的，太多关注别人，倒丢失了自己，确实不该。”谢连清话虽如此，可多年的羡慕与不甘，如何能让他轻易释怀。

“不敢，我只是说说我自己罢了，今天公子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了！”心儿看天色渐晚，赶忙辞别。看着一袭白衣，身姿卓然的心儿的背影，谢连清感觉自己遇到了一个知心人。

从茶馆后门出来，心儿早已换上另一身衣服，“想不到静王殿下也这样可怜。”

襄儿却喃喃“怎么说他也是个不愁吃穿的王爷，和咱们小时候可不一样哦，你可不要怜悯心太泛滥了哦！”

“也是，静王呀，估计就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和咱们被解语嫣欺负当然不一样啦！赶紧回去吧，今天也不知王府里做些什么好吃的呢，我都饿了！”心儿没把今天的一切当回事儿。可是她却在谢连清心中投入了一颗激起涟漪的石子，不，准确地说是激起了波浪的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