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星辰昨夜风（忆仙姿） 第129章 缘落·情绝【重叠泪痕缄锦字，人生只有情难死】

谢连辰和谢连清在正殿内争论不休。

偏殿内，穆林却指挥下属在满宫里找寻着襄儿。他问了何云安，何云安却说未见襄儿，这让他好生着急。毕竟，在这场宫变里，宫内人员误伤者甚多甚众，若是襄儿也被伤到了该如何是好。

心儿听着殿内殿外的嘈嘈杂杂，颓然起身，她感到自己的喉咙里似乎有些甜腥腥的。谢连辰看到心儿摇摇晃晃地起身，连忙走至身边，刚想去扶，却见心儿一阵咳嗽，唇边竟是一抹鲜血。

“心儿！”谢连辰惊呼。站在一旁的谢连清也看清了，着急地奔到心儿身边，却被谢连辰一把推开。“心儿，你怎么了？”谢连辰看着心儿腿软地倒在他怀中，十分不安。

“谢连辰，我终于要离开这金丝笼了，这一世就算我们互不相欠，我不信你伤害母亲，可孩子，是我没有说明，是我对不起他，当然，你也有份。”心儿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俊俏的脸，不由得伸手抚了抚谢连辰的脸颊，她想到曾经多少个日夜，她就是这样抚着他的脸颊。可行至此时一切竟这样可笑了。

“不不不，心儿，你坚持一下，你会没事的，谦叔马上就来了，你告诉我，你吃了什么不该吃的吗？啊？你怎么了，究竟怎么了？”谢连辰的眼泪滴在心儿的脸颊，与心儿的泪水混在一起。心儿的手再无力伸起，当她的手脱离谢连辰脸颊的时候，谢连辰眼疾手快的握紧了她的手。

“心儿，我知道，你不喜欢皇宫，我不做这个皇帝了，我还是把皇位还给谢连清，我只带着你远走高飞，让谢连清再寻不到我们，好不好，你坚持坚持，我们就能自由自在的永远在一起，我能的，你相信我，谁也不能阻挠我们的，心儿，再给我次机会我定能做好，好不好？”谢连辰几近哀求。

这场景终究是让谢连清认清了一切，他看着心儿眼中尽是谢连辰，看着他们二人旁若无人的说话，心中甚是痛苦，即使在最后一刻，心儿仍旧不愿意看自己一眼。谢连清嘴角一阵抽搐，不禁笑了几声，他在笑自己可怜，也在笑自己算来算去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谢连辰，若是我再次睁眼，我愿我忘却了你，若是能有来世，我再不愿遇见你，我也再不要爱上任何人，爱太苦了，我不喜欢，若我能再活一世，我倒更愿尝尝恨的滋味。”心儿眼中此刻已全是冷漠，她已经失望透顶，绝望透顶。她吃下栗子酥不久便肚子疼，不久她的孩子就去了，她如何能不怨眼前之人。

“谢连辰，我的心很小，那些伤害过我的人，我都记着，我才不要什么大度地放过他们，我的母亲，我的孩子，我失去的一切我会自己讨回来，我们此生便算是互不相欠！前尘恩怨我可以忘却，但至亲之殇永志不忘。若是你还能对我有一丝怜惜，便将我带回凌王府吧，那里曾经有我此生最快乐的时光。我想在那里离去！”心儿说罢，眼神渐渐迷离下去，谢连辰实在迷惘，他不懂心儿为何言语间如此恨他，看着心儿渐渐失去意识，没了力气，他又分外急切，不住地喊心儿的名字。

“心儿心儿，你别吓我，真的，别睡，心儿，不要睡去，谦叔马上就来了。”

谢连清看着心儿渐渐迷离的神色也甚是惊慌，他是想要占有她，可他也确实是爱心儿的，他也不愿心儿香消玉殒。听到心儿提到了孩子，谢连清突然想起了他的计划，那个偷梁换柱的计划。难道是心儿以为那孩子死了所以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吗？谢连清突然想到，或许，用孩子才能激起心儿求生的本能，他连滚带爬地匍匐到心儿身边。

“我去把孩子带给你，心儿，你的孩子，孩子还在的，你相信我，等等我。”说罢，谢连清便冲出了屋子，像是疯了一般找寻着何云安。可心儿早就听不到什么了，她走入了一个长长的梦乡，一片纯白的世界。

谢连辰被这一切都搞懵了，孩子难道还在，那心儿为什么？看着心儿渐渐失去了血色的脸颊，谢连辰慌了，他身陷敌阵时不曾慌，面对朝中波诡云谲时不曾慌，可如今他第一次体会到了手足无措。

谢连辰将心儿紧紧揽入怀中，他紧紧地捏着心儿冰凉的小手，“别，心儿，你别吓我，别，别啊！你和我再说一句话，好不好，骂我埋怨我都行，心儿，就一句话，别这样待我，心儿，心儿。”谢连辰怅然若失的抱着心儿喃喃，见惯了生生死死的沙场将军是第一次害怕死亡，害怕渐渐冰冷的身体，谢连辰几乎崩溃。

其实，熟悉心儿的谢连辰已经感觉到心儿没有了呼吸，可他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

殿外，疯狂的谢连清终于找到了何云安，“你说，心儿的孩子呢？你没有放在苏清婉身侧？我看了，没有孩子，孩子呢？你把孩子放哪了？”谢连清将何云安的双臂捏的生疼。

“你放开我，你在说什么？你糊涂了吗？”何云安一阵惊慌，极力否认。

“来人，把他控制住，快！”穆林正从襄儿所在的侧殿中走出，旁边还站着襄儿。

原来，穆林在阖宫中遍寻无果，正在偏殿徘徊，却突然听得几声婴孩的啼哭，哭声洪亮，似就在屋中，仔细一寻，竟是在衣柜里。穆林急忙开柜，却见襄儿紧闭双眼，怀中正有一个孩子啼哭，穆林赶忙将孩子放在床上，抱出襄儿，却见她脑后肿了一大块，像是被人从身后击倒的。穆林多次呼喊才将襄儿唤醒。只待襄儿稍稍安定，二人便赶忙抱着孩子出来，却正见到谢连清扯住何云安，歇斯底里的样子。

“孩子？”谢连清看到了襄儿怀中的孩子，便张罗着要来抢，却被穆林一声令下押解在旁，不能动弹。“快带着孩子进去，你们若是想让心儿活着便带孩子进去呀！”谢连清不住的叫嚷，襄儿听得此言也甚为担心，便急忙带着孩子冲进正殿内，却见殿内，谢连辰抱着心儿失魂落魄地坐着，嘴里还不断喃喃地叫着心儿的名字。

襄儿有些畏惧眼前的一切，她甚至有些不敢向前。怀中的孩子突然哭闹起来，唤醒了出神的襄儿，襄儿小心翼翼地向谢连辰和心儿走去，小心翼翼地呼唤，“公主，孩子来了，你不抱抱吗？公主？”襄儿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不记得孩子是自己抱出来的，她不记得自己见到了心儿生产，她有些懵懂，可她不理解心儿何故连孩子都不管了呢？

襄儿抱着孩子跪下，仿佛是想要验证心儿没事，她便伸手抓住心儿的手，想要让她摸摸孩子，可是，当心儿手心的冰冷传递到襄儿身上时，襄儿瞬间恍然大悟，她有些慌乱地将孩子放在一侧，摇晃着心儿，泪水却也忍不住流下。

“公主，公主，你看看我呀！你怎么了，别吓襄儿呀！”相较于何云安，襄儿对心儿的依赖更甚。在成虞宫中，自有上官华昭护着他们，在成唐这里，心儿便能独当一面保护着她。纵然她是心儿的婢女，可心儿长久以来却从未真拿她当过婢女，什么好吃的好穿的，只要心儿有，必也给她备一份，所以，即使在成虞宫中她也不曾受得什么委屈，成唐便更不必说，因此，她甚至比心儿更养出了一副纯洁性子，她待心儿也比何云安更为真诚些。襄儿看着眼前没有一丝生气的心儿，慌乱、不安、哀伤一时间都涌入心头。

突然，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正是从宫外匆匆赶来的谦叔，当谢连辰看到谦叔出现在门口，他仿佛突然看到了暗夜里一丝曙光。急切地，谢连辰求谦叔把脉，眼神里似乎有一丝看着神祗的意味。

“谦叔，如何？心儿是不是产后虚弱？谦叔，你快救救我的心儿，好不好？”谢连辰见谦叔只摸了一把脉，探了探鼻息却并未说话，十分焦急。其实，见惯了生死的他已经知道结果，不过是自己不愿相信罢了。

谦叔自是知道心儿如今处于何种状态，没有脉息，没有鼻息，还能是什么呢？谦叔只是不敢说出口，他也知道，谢连辰是见惯战场生死之人，怎么能不知道李心儿此刻已如灯灭了呢？可他看着谢连辰哀求中夹带着的希望，他实在不忍心说出事实。谦叔可是见识过谢连辰因为心儿离开而烂醉如泥、失魂落魄的样子，也见识过一向冷静的凌王殿下为了他怀中这个女子而自我折磨、自我赌气的样子。谦叔实在不敢想象，若是谢连辰从他这里印证了心儿已去的事实还能不能挺住。

“谦叔，谦叔”在谢连辰的一阵阵急促的叫声中，谦叔只得低声说道“已经没有脉息了，王爷，还是···”

谦叔的话犹如下了最后通牒一般，将谢连辰眼中的一丝希望彻底掐灭，跪在一旁的襄儿也不由得身子一仄歪，呜呜咽咽地啜泣起来。

谢连辰却好似还不死心，他忽然抓住谦叔的手臂，“谦叔，心儿这样已经好久了，可你看她虽然脸颊没什么血色，但是身体还是一样柔软呀，她不是···谦叔，你还可以救她的是不是。”谢连辰一直这般喃喃不休，让周围之人以为他是因为失去挚爱而痛到丧失判断，罔顾事实。

只可惜，谢连辰对心儿深厚的爱让谦叔、穆林等见惯了生死的“老手”们都执着地认为其实心儿只是刚刚离去，身体还未变僵硬，而并非有什么其他的原因，谢连辰如此不过是痛彻心扉的表现罢了。

不过，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何云安自然是知道一切的，药是她给心儿的，是阜戎的假死秘药，她又如何能不知道这药的症状呢？不过当她听到谢连辰如此发问时，心中还是不免有些担心，毕竟，谦叔的医术确实高明，多年随军，却也怕他见过什么奇药秘方。所幸，何云安见旁人并未生疑心，这惊魂一刻，她终究过去了，她不禁有些暗自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