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儿静静地听着何云安娓娓道来,何云安却像是深深沉浸在回忆中。
“从前,有一个王朝,昌盛繁荣,与现在成唐成虞都不同,那个王朝不论男子女子均可掌权,人们只认王朝正统血脉,男子女子都能做主。可惜,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盛极一时的王朝也终有极盛转衰的时候,两个权臣将统一的繁盛王朝一分为二。”
“云安姐姐是在讲成唐成虞的历史吗?成唐成虞的先祖不就是这样起家的吗?”心儿有些迫不及待,她虽不曾上过成虞的皇家书院,可母亲上官华昭却是个不俗的女人,从历史到军事是都教给心儿了,虽然,心儿初学的时候却觉得甚是无用。
“公主,你且耐心听来,我讲的既是却也不是他们”何云安的话被打断了,可思绪却没有断。
“这王朝覆灭之后,由于有一批忠心的遗老遗少扶持,终究能在一偏远之地苟延残喘,那两个权臣得了天下便互相攻伐,征战不休,倒是无暇顾及这偏安一隅的小国,就这样,在互相牵制中,这个小国改名阜戎,倒是又存续了许久,也历经了多代。直到有一天,局势变了,对峙的两大国中有一国实力稍长,便可以闲下来清理周边小邦了,阜戎自然便成为了第一个被针对的。当然,被针对也是有原因的,一来,阜戎继承了繁盛时期的民族政策,对周边小部落甚是友好,那些小部落多依附在它周围。二来,便是最重要的,阜戎境内有优质银矿,产量甚多,质量上乘,因此贸易极为发达。小小阜戎最不缺的就是金银,连统治者的宫殿都是世人想象不到的繁华。可惜,多年的钱货贸易和富庶生活,让那些统治者忘了发展武力,阜戎的军事实力相较于唐虞两国实属落后,当然,不仅是因为统治者不在意,更重要的是阜戎地僻人稀,不说其地理形势不佳,单就阜戎得以存续的基础,你便可以知道它长久不了,它仰赖的大多是那些忠心的遗老遗少,所以,军事实力也一直发展不起来。”何云安说着说着倒不像是在讲故事,而像是在讨论国情了。
“这样的王朝能存续却是奇迹,富庶却没有武力保护自己,那不就是要被欺负的吗?”心儿不禁感叹。
“是啊,所以啊,该来的还是要来,阜戎被盯上了,兵临城下,一朝被围。阜戎也就罢了,只是可怜了那些依附的小部落,被屠灭殆尽,宗族尽毁。阜戎呢,兵临城下的时候,无力抗争,只有投降,献出尊贵的掌政公主,全族沦为奴隶。”何云安说得凄凉。“这些不过是朝中大事,算是故事的背景,之后的事才是重点。”
“若是要为人奴婢,为何不背水一战,拼个你死我活呢?”心儿十分不解。
“投降之时,他们又怎会料到最后便做奴婢呢?”何云安虽如此说,可她当然也觉得与其做奴隶,不如背水一战。
“难道不谈好条件便草率投降了吗?”
“食言而肥的事情从来都不少!即使投降之前许诺再多,降后还不是一样。”何云安长叹一声,继续讲道“那个掌政公主嫁去了其中那个较为强大的王朝,那皇帝许她至尊之位,初期对她那样好,仿佛便是真的爱她,谁知却是想一点一点蚕食她的势力,渐渐瓦解她的旧族,直至最后,那女子无依无靠,幽禁至死。”何云安看着呆呆望着天花板的心儿,正欲往下说。
“云安姐姐,你说得可是母亲?”聪明的心儿听出来了,她熟知成虞、成唐的历史,这自然是母亲教她的,可对于之外的其他历史,心儿一无所知,对阜戎这个国家更是连名字都不曾听过,可心儿很快便猜出来了,她曾追问过母亲为何被圈禁在芳林院里,可从来没有收到母亲的回复,直至最后心儿再也不问这个问题。
“你听出来了?”何云安不能也不愿瞒着心儿,今夜是她特意选定的最佳时机,她要将一切告诉心儿,因为明天的一切都那样深不可测。
“母亲就是这阜戎的掌政公主?”心儿一脸认真地问道。
“当然,不过这是投降之后了,因为你的外祖父在投降的第二日便去世了,匆忙之中,你母亲便算是掌政公主了,她是那一族唯一的传人啊,阜戎重视血统,强调血脉延续,所以阜戎所有的人便都以你母亲为尊,她做了成虞的皇后,成虞后宫不得干政,可一切阜戎的事务照样是要一式两份地送给她,这便让你的父皇——李熹烈心生忌惮。这其中的细节我便不与你细说了,不过便是你父皇用尽各种方法手段,趁你母亲怀你的时候借机将一切夺走了。这便罢了,可是,你父皇是不想你出生的,他实在畏惧阜戎顽固的血脉传承理念。所以,他本是想杀你的。自娘娘去后,你曾多次追问我你的身世,我多次搪塞你,如今,我打算告诉你了。”何云安看着心儿一脸严肃的样子,也郑重其事起来。“自娘娘去后,你就是阜戎新一届的掌政公主,这一点毋庸置疑,你只要瞧你肩上的印记便应该知晓,你是娘娘的女儿无疑。而且你是阜戎皇族唯一的传承。心儿,你肩负着所有人的希望。”
“我一直知道,我知道我是母亲的女儿。”心儿眼含热泪,她又想起了母亲,情绪的波动让她的小腹微微抽了一抽,疼得她皱了一下眉头。
“心儿,你知道为什么李熹烈和解语嫣都以为你是他们的孩子吗?这其中,娘娘费了不少力,为了保护你,她费尽了心思。”
何云安终于准备把心儿从小到大一直追问的事情和盘托出了。“那年,解语嫣的孩子快要临盆了,娘娘为了能让你和解语嫣的孩子同日出生,她差一点付出生命的代价。她不惜吃下催产的汤药。你出生的那日,大雨滂沱,你是先一步出生的,所以,我便以娘娘关心解语嫣生产情况为借口,潜入了贵妃宫中,我当时是小孩子,也没有人注意到我。娘娘和解语嫣同日生产,李熹烈为了表现自己的不偏不倚,便谁的宫中都没有去,只在麟德殿中等着消息。后来,我趁乱换了你和那个孩子,将解语嫣的孩子抱回了娘娘宫中,并在那孩子的肩上用阜戎密制的朱砂点上了一个红点。后来当你和那个孩子被送去皇帝李熹烈面前不久,那个孩子死了,至于怎么死的,我想只有李熹烈自己知道。后来,李熹烈又将你送回了娘娘那里,并告诉解语嫣她的孩子死了,解语嫣当然不相信,因为那她的孩子出生之时声音洪亮,连我都听到了,所以,解语嫣便认定是娘娘派我去暗中下毒,害死了她的孩子,多年来,她便一直折磨娘娘和公主你。”
“可是,李熹烈他···”心儿有些震惊,她从没想过原来如此复杂,原来她被换了两次才得以侥幸存活。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娘娘一早就对他有所防备,所以,早在李熹烈发现娘娘身上的彼岸花胎记的时候便撒了一个谎。娘娘说,阜戎一脉孩子出生必有胎记,出生时这胎记表现为肩上一红点,之后便慢慢扩大。可其实,阜戎一脉血液不同,只有男孩子一出生才有胎记,女孩子的胎记是在真正成为人妇之后才能有的,就像你后来那样。娘娘欺骗了他却保护了你,以至于李熹烈一直以为他自己才是那个做局之人,洋洋自得了许多年。甚至到你上次回到成虞他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尤其是看到你长大后却仍旧没有阜戎胎记的时候。当然,当年在将孩子送去李熹烈面前的时候,我还刻意强调了娘娘生产后力竭,已经睡去,还不曾亲眼看过孩子。所以李熹烈以为这世上只有他一人知道真相,也以为可以就此瞒过娘娘,殊不知,娘娘早已想到了几步之后。你的母亲用睿智戏耍了李熹烈,保护了你!”何云安娓娓道来,眼神中似有一丝崇敬。
“云安姐姐,你说阜戎女子只有真正成为人妇之后才能显现胎记,那么母亲能骗过李熹烈莫不是入宫之前母亲就···”心儿没有说下去。
“是的,你母亲有喜欢的人,一直都有,虽然我不知道是谁。因为我是你母亲在入宫路上捡来的一个遗孤,所以我不曾见过那个男子,只知道娘娘总看着一幅画,画中是你母亲,我想应该是那男子所画。”何云安又恢复了平静,她终于能将心儿的身世说出来了,她压抑了许久,如今终于可以离自己的目的更近一步了。
“李熹烈杀了自己的孩子?他竟下得去手,不,即使他是想杀我,也是要杀死自己的孩子,对吗?”心儿喃喃,心中有些落寞和寂寥,她虽不曾得到过父爱,但她总觉得一个父亲实在不至于为了权力亲手扼杀自己的孩子,可事实证明,有这样的父亲。
“对,心儿,人心难测,你想象不到这天下人心有多可怕,尤其是有权势的男子,他们的心思会更加恐怖。”何云安像是在暗示什么,不过她看着心儿沉浸在忧伤中,却也没有再说,因为她知道此刻心儿对谢连辰还是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