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谢连清失望地离开了心儿的营帐,所有人都以为俪妃又得到了皇帝的宠幸,却无人知晓内里如何。
别人不知,襄儿却知道,她一早端来早饭,看着心儿因担惊受怕、强忍困意而熬出来的深深的黑眼圈,有些心疼。“公主,你为了王爷便是要付出所有吗?他怎么值得你做这么多呢?难道你连自己都不顾了吗?”
“襄儿,你不明白,我曾经只有母亲,后来便只剩连辰,如果没有连辰,我便什么都没有了。襄儿,或许你不明白,曾经你们都觉得我真是个活泼开朗的性子,可谁都不知道我心里有多痛多苦,自小我战战兢兢地活着,我向往外面,心有不甘,可我不能表现,因为我得让母亲觉得即使没有自由我也过得很快乐,只有这样母亲心里才能好过些,才能畅快些。后来,我好不容易和连辰有了片刻温暖,我不爱皇宫,可我不敢直言,不敢时时刻刻表现对深宫的惧怕,因为我知道,我可能会影响连辰,我不想干扰他实现他的凌云壮志。可惜,他还是因为顾念我而失去了他毕生的追求。失去了也罢,若是我们能像之前那样幸福也好,可我终究还是不配的,可能这便是我的宿命,一切美好终究都与我无缘吧!既然如此,我就该护好连辰。他是我心里唯一的倚靠了,我不敢想象他倒在我面前的样子,我不想再次经历心里空落落的感觉。即使现在我不在他身边,可只要他活着,我心里总算是还能还有个支撑和倚靠。可是,襄儿,我现在确实有些累了,我感觉不曾为自己活过,更遑论恣意的活着。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总是给别人带来霉运,为什么我就该得到这样的结局。”心儿喃喃,像是对襄儿说,更像是对自己半世的总结,她心中似有千千结,竟无人可解,终究是自缚迷障,难得片刻的轻松。
“罢了,我先吃饭,总之,现在我已经得到解药啦!”心儿突然又换了一副活泼样子,她把自己的伤口展现在襄儿面前,可一瞬间,她便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做,她不该用自己的悲伤影响襄儿,所以她慌忙掩盖自己的心迹。可惜她心中蜿蜒的伤痕却实在越烙越深,她在自我纠结中内耗着自己,可她却无力挣扎,也无力奋起,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般悲观,对自己的人生和未来又为何这般失望。“襄儿,等一下你给我找一身小宫女的衣服吧!我把解药送去。”
“我去吧,我给穆林就好啦,到时我把一切都告诉王爷,我们或许还能回王府。”襄儿想得是那样简单。“到时候皇上要是敢拦着,便让天下人都知道他是个品德缺失的人。”襄儿恨恨地说道,她感觉眼前所有都是这个讨厌的皇帝一手造成的。
“听我的吧,替我找一身宫女的衣服来。”心儿看着心思单纯的襄儿一脸羡慕。心儿一向是多思多疑的,所以她格外羡慕襄儿的简单。
襄儿猜心儿定然是想当面和谢连辰陈述事实,所以便赶忙去寻宫女的衣服,以为能为心儿与谢连辰消弥误会提供契机。
帐中只剩下心儿一人,她的眼泪默默流下,缓缓铺开几张纸,落笔沉郁顿挫。
待襄儿回来后,心儿很快换上了宫女衣服,这一次,为了少引人注意,心儿摘下了面纱。“襄儿,我想吃栗子酥和玉雨清露了,你做给我好不好?”
“好呀,怎么不好呢!难得你有胃口。”襄儿火急火燎地便要出去。这些日子,心儿都郁郁寡欢,如今能有些胃口实在难得。
“急什么呀,我还没说完呢!做好后你就放在这里等我吧,顺便帮我整理一下帐子,擦拭一下母亲留给我的琴盒。”心儿细细地吩咐着,倒让襄儿觉得奇怪。
“哦,好的,可屋子挺干净的呀!”襄儿不解,她感觉心儿的一番话有些怪。襄儿有些不安地问道。“那你送去之后要干什么?”
“我得在那边等等,看看这药究竟能不能治好连辰,药起作用也得时间吧!”心儿没有正面回答便将襄儿打发了出去。
当心儿未戴面纱走出帐子的时候,她感觉有些不适,可她还是故作镇定,毕竟她越是瑟瑟缩缩便越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左绕右绕,她终于到了谦叔的帐前。当她掀起帘子走进去的时候,谦叔正在案前努力试药,他实在想为谢连辰研制出解药,可是皇上始终却不肯把药方给他,正着急间,谦叔看到了心儿。他一皱眉头,有些不悦。与穆林一样,谦叔心中对心儿亦有些许埋怨。“俪妃娘娘来此何事?”他强压不满问道。
“谦叔,这是最后的解药,吃了这个,连辰以后便不必每个月都吃药了”心儿无意解释,她只想将解药递给谢连辰。
“这药从何处得来?”谦叔有些惊讶,他不禁怀疑心儿离去有别的原因,毕竟他曾见过心儿为谢连辰失魂落魄、舍弃一切的样子,虽然看着谢连辰的颓丧,他还是告诫自己知人知面不知心,可他终究心有疑虑。
“谦叔,这药应该可解连辰之毒,你可以现在去给他服用吗?不要说是我给他的,就说是您配出来的,若解药起了作用,劳烦谦叔先来告知我一声,我便在这里等您好吗?”心儿显然很是着急。“谦叔,你要不再看看这药是不是真的对症?”心儿突然又有些害怕谢连清欺骗她,借她之手伤害谢连辰。
“好,老朽先看看”谦叔见有了解药也是格外高兴。“只是,王妃为何要离开王爷?我虽然不该置喙,但是我从未见过王爷如此痛苦,您既然记挂连辰,想来也是不曾完全放下这段情,那么为什么又要离开连辰呢?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需要老朽代为转达吗?”谦叔在检查药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问。谦叔一向知道谢连清同谢连辰的关系较好,所以他压根不会想到谢连清会为了得到心儿做出着许多卑鄙事,可他又实在不解心儿为何要投入皇帝的怀抱,所以他只能选择相信心儿是爱上了谢连清,爱上了皇位,抛弃了谢连辰。
“我…没有难言之隐,连辰和我有缘无分,不可强求。”心儿本欲笑,笑中却透尽苦楚。
谦叔看了一眼忐忑的站在门边的心儿,摇了摇头,往谢连辰帐中来。谢连辰一夜未睡,本欲好好休息一下,却被一大早就跑来缠着她的苏清婉吵得头疼。
“你若没什么事便回去吧!”谢连辰不耐烦地想要赶走苏清婉,她实在聒噪得厉害。
“王爷,解药”谦叔兴致勃勃地跑了进来,他手中正是一个漂亮的小锦盒。
“谦叔从何处得来?”谢连辰和穆林都甚是惊讶,尤其是谢连辰,他隐隐觉得这锦盒与心儿有关。
谦叔愣了一下,他实在想说真话,可是他确实不愿再让谢连辰与宫中的俪妃娘娘有任何交集了,毕竟,谢连辰是他从小照看长大,若告诉谢连辰实话,他怕是一辈子也放不下李心儿了。“是老朽自己配的,当能尽解王爷之毒。”说罢,谦叔看到谢连辰眼中的半抹亮光瞬间暗了下去。
是了,心儿如今又怎么会关心我呢?谢连辰失望地想,淡淡地服下解药。
苏清婉一早便从皇上那里知道,谢连辰今日会得到解药,她是专程等在这里的,她绝不会让李心儿见到谢连辰,也绝不会让谢连辰知道解药是李心儿求来的。不过,好在李心儿还知分寸,没有亲自来,苏清婉心下稍安。半个时辰过去了,谦叔将针刺入谢连辰的合谷穴,银针未有变色,毒终于解了。
当屋中几人都有些兴奋时,苏清婉却突然假意昏迷,向一旁摔去。谢连辰冷眼看着,却没有搭手搂住她,幸好婢女将她扶住。苏清婉虽心下不快,但也未曾为此发作。她只是嗔怪谢连辰都不关心她。“夫君,我都要晕倒了,你也不问问我是为什么?”苏清婉委屈的样子让人见之顿生怜悯。
“难受便去找太医瞧瞧吧,回去吧!”谢连辰依旧爱搭不理。
“谦叔就不能为我瞧瞧吗?我不算是王府一员吗?夫君”苏清婉撒娇的本事可是一流,缠得谢连辰心烦。
“谦叔不是为你服务的!本王要休息了!”谢连辰和衣卧在床上,脸面向墙也不肯多看苏清婉一眼。苏清婉怏怏,但今日她必须让谦叔为她诊脉。耐不过苏清婉的软磨硬泡,谢连辰还是答应了苏清婉的请求。
第一次给苏清婉诊脉的谦叔突然大惊失色“王爷,侧妃有喜了!”
“什么?”谢连辰顿时立起身子,他从未想过苏清婉会有他的孩子,这孩子显然就是那日心儿第二次拒绝他后冲动的产物。
苏清婉则娇羞地看着谢连辰,她以为谢连辰一定会高兴非常,可她却并未收到谢连辰的盈盈笑语,只有冷若冰霜。“夫君,你不高兴吗?”
“我说过很多遍了,不要叫我夫君。回去吧!本王要休息了。”苏清婉怏怏离去,只留下满脸落寞的谢连辰。
谢连辰不是不喜欢孩子,他只是在意这孩子是他和谁的。他不禁想到自己和心儿也有过孩子,而且是两个,他自然把心儿跳水那日失去的那三个月大的孩子算在了自己头上。是的,他们曾有两个孩子,情谊本该甚笃,怎么如今便要闹到分离的地步呢?他不禁仔细回想,他想到了赤脚寻他的心儿,想到奋不顾身为他挡剑的心儿,想到远赴边疆救他的心儿,越想,谢连辰越是不相信心儿爱上了别人。谢连辰正在踌躇纠结,营帐前却传来了几声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