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河来到门外,在不远处的柳树下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他站在河边,正负手抬头看着月亮。
她一时分不清那人是韩扶光还是韩望舒。
韩扶光与韩望舒是双胞胎兄弟,外表几乎一样,而性格截然不同。
望舒沉稳,扶光活泼,赏月之事无论如何也难以想象会从扶光身上发生。
沈清河走近,轻声唤道:“望舒。”
只见对方缓缓转过身,温柔笑着回应道:“清河,我是扶光啊!”
沈清河难以置信,就当她在怀疑之际,眼前这张脸突然染上了火点,变得扭曲起来,瞬间,对方整个人被熊熊大火吞噬。
沈清河尖叫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努力用手去拭灭对方身上的火,但根本无济于事,反而火越烧越大。
“扶光……”
“沈老板,该交房租了!”
伴随着风铃声的响起,沈清河的梦戛然而止,她从痛苦的梦魇中惊醒。
只有20摄氏度的室内,却湿透了衣衫,背后连着躺椅上都被印上了身体的轮廓。
面对来人,她有些窘迫,一向爱干净的她想立马起身去换一件衣服。
来人阻止道:“没事,不用见外!拿到钱,立马走,绝不打扰!”
沈清河没多说什么,她习惯了这个叫“十月”的女房东,她每月月底最后一天来收租,收租方式简单粗暴——直接要钱,不多废话。
她不知道十月是何来历,只知道长安街上的商铺都是她的。
自己也是她收留的,条件就是每月支付租金。
沈清河是孤僻的,她从不和别的商铺老板打交道,除了韩扶光偶尔会来找她,所以关于十月的其他信息她全不知情。
转身,沈清河从抽屉里拿了一叠纸币,递给十月。
来人数了数手里厚厚的一沓钱,笑着道:“还是沈老板爽快,那就祝沈老板生意兴荣,财源广进!”
说完,十月就离开了。
十月走后,沈清河走到内室,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
方才的梦魇依旧如同一团愁云笼罩在心头,压的喘不过气来。
她不顾炎热,推门而出,来到江边的树荫下,吹着凉风。
思绪飘到很多年前,她和韩望舒是一对的时候。
这天,如往常一般,父亲沈海去了早朝。
沈清河偷偷溜出门去看东市的马戏团,本打算在父亲回来前就回来,但一时兴起,忘了时间。
到家的时候,本以为会惹来父亲一顿责骂。但没想到即便是自己晚了一个多时辰,父亲竟还没回来。
她猜测应该是宫里有事耽搁了。
不久,沈清河的父亲的父亲回来了。
“清河呢?”
“小姐在书房看书。”
“去把她叫过来。”
“是,老爷。”
沈清河被叫到跟前。
沈海语重心长地说道:“清河,你也到了该婚配的年纪,有没有中意之人啊?”
沈海突如其来的话让沈清河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只顾羞赧地低头掰着手指。
“如果没有,那就户部……”
“父亲,我有。”
“是哪一家的公子?”
“父亲明知故问。”
“望舒乃新科状元,博学多才,出生显赫,倒也……是门佳配;扶光,比之弟弟,武夫之才,差远了。”
“扶光活泼善良,只是文学不如他弟,并不差嘛,而且还是个武状元。”
沈清河帮衬道,她不明白父亲为何如此看不上扶光。
“那你是喜欢韩扶光还是韩望舒啊?”
“望舒。”沈清河脱口而出,随后又羞答答地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眼前浮现出的是韩望舒穿着喜服,身骑白马来娶她的场景。
沈海点了点头,如释重负。
“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过几天皇帝应该会差人送旨意过来。”
“这门婚事还是皇上指定的?”
“嗯。”
沈清河记得,望舒中新科状元的那天,第一时间就兴冲冲地跑来跟她讲,还说皇帝在大殿之上对他赞赏有加。
那时起,他便立誓,虽不能像父亲和哥哥那样驰骋沙场,保卫国家,但要做个像房玄龄、魏征那样的治世能臣。
“皇帝应该很欣赏望舒,所以才连婚事都帮他做主了。”
沈海不置可否,看着沈清河一脸单纯,不谙世事的模样,不禁皱起了眉头。
韩家不仅出了一个文状元,还出了一个武状元。
加之韩家战功赫赫,民间已出了君不如臣的言论。韩世昌如今又手握重兵,皇帝明面上不说,内心不知有多少忌惮。
功高震主乃是君王之大忌。
沈海不知道这门婚事究竟是福是祸。
头上落下一片阴影,回身撞上来人的衣袂,鼻尖吸入淡淡的茉莉香。
沈清河记得,在她跟望舒还有扶光刚认识不久的那会儿。
那时候他们还很小,在韩家做客,回去的时候她送了望舒一个桂花制作的香包,结果正好被扶光撞见了。
见自己没有,他吵着闹着非要自己也送他一个。
尽管沈家的马车已经在在等候许久,他硬是拽着她的裙角不肯撒手。
那时正值夏季,茉莉花开得香,沈清河最终还是给扶光也做了一个,不过不同是的是给扶光的是茉莉香包。
“天气热,怎么站外边?”
“透透气,屋里闷得慌。”
韩扶光神色一紧,“没事吧?”
“没事。”
“是哪家的小姐?”
“什么?”
“你那天不是说你要结婚了吗?”
“何时何地?”
沈清河睨了他一眼,觉得韩扶光定是又在开玩笑。
她明明记得上次他来的时候,说是来帮人挑婚纱的。
韩扶光:“哦,我想起来了,我那是来帮别人选婚纱,又不是帮自己。”
“哪有人结婚婚纱还让别人帮忙挑?”沈清河漫不经心地说道,回身往屋内走去。
“别人的事我不关心。”
韩扶光只是想见沈清河,什么形式他不在乎。
回到店内,顿时凉快不少,“有空去我店里坐坐,你从来没来过。”
“我不喜欢热闹的地方。”
“我可以让他们都走。”
“不用了。没事就回去吧!”
“又赶人?”
沈清河坐下来,不说话,手指在笔筒上绕圈圈,“我要忙了。”
“不请我喝杯水再走吗?”
“没烧茶水。”
“清河……”韩扶光欲言又止,“那我走了。”
“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