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锦一没带酒店卡,却进了酒店。
许深一拳砸在方向盘上,任职以来,他办过大大小小的案件,可从没有这样两起案子让他这么愤怒——杳无音信的凶手,惨绝人寰的作案手段。
不论哪一个,都足以颠覆人之所以为人的世界观。
「那些张扬的作案手法,不是犯人为逞一时之欲,而是为了在案发后潜移默化地激发、培养同类。」
陆惊尘曾这么跟他说过,当时他以为凶手只是为了弄出多个模仿犯,可事实证明不是,有的凶手是为了“超越”,有的是为了报复,而最极端的无非两者相结合。
那么这个凶手呢,Ta和幼儿园案件有关系吗?刘得胜对儿子的死所表现出的模棱两可,又是怎么回事?他真的可以对儿子的惨死这么坦然吗?
没有答案,所有问题都无解。
他没有直接去酒店,而是继续起初的目的,车子驶入江上医院停车场,径直来到四楼。
恰好遇见方承引从楼上餐厅下来,和他并肩的男人显然很护着他。
“抱歉,打扰一下。”许深向方承引亮出证件照。
没等他出口,姜郅就先把话头抢了去,“许警官好,不过承引身体不舒服,有什么可以先问我。”
把方承引送回病房,合上门走向许深,自我介绍道:“我是方承引的大学舍友,姜郅。”
“舍友?仅是舍友就敢擅作主张来应付我了?”许深并不领情,姜郅显然也没那么简单。
姜郅实话实说道:“承引精神状态不稳定,还受不了刺激。”
“精神状态?”
“知道刘锦一死亡那天就高烧不退,大脑机能部分受损。”
许深抓住重点:“刘锦一对他来说很重要?”
“我不是很清楚,不过刘锦一来学校找承引时见过几次。大多是请教试题,刘锦一快高考了,想考弘瑞斯都。不过许警官有没有想过,一个即将高考的学生频繁出校,真的只是为了走一个有学长引导的捷径吗?”
许深沉默几秒:“谢谢你的回答。”
“您慢走。”
姜郅站在病房门口看他离去,廊道尽头对窗的光终于冲破晨晓闯入,把许深扑满,护送他离开。
“救我!”惊叫声打破清晨的祥和。
姜郅走进病房,方承引蜷缩在墙角紧紧攥着窗帘,不知对面有什么在拽他。
好像有人走近他,明明危险系数变高了,他却只是低声颤栗:“救我!救救我……”
姜郅心惊片刻后眸色平静,向江上医院院长发去一条短讯,「姜伯伯,今天四楼我就先占用了,有时间到您府上道谢。」
那边很快回复:「小郅想用就用吧,代我向你爸爸问好。」
「好的。」
收起手机,拿起平板坐到对面打开作画软件,打算将方承引坠入梦魇的整个过程以漫画的形式画出来。
“你们打我,像之前一样打我,随便你们打!”
姜郅看向被“拽”出墙角的方承引,依照他的姿势增添了几个拖拽他的黑影。
不知道那黑影跟他说了什么,他脸色瞬间苍白,声音蓦地大了起来,“让他出去!!”
有谁进来了,姜郅画了一个红影步入房内。
“我们的事我们自己解决,为什么要把无辜的人扯进来?”
和“黑影”对峙了会儿,方承引的瞳孔猛地放大,“你们这些畜牲!你们对他做什么!”
怒吼变成不可置信的低语:“自愿……他在哭,怎么可能是自愿?”
不知黑影们说了什么,方承引猛地缩回墙角警惕,可不到几秒又被拖回去,这次他死死攥着窗帘,怎么都不放手。
忽然尖叫,是手指一根一根被掰断了。
他被扔到床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欺身而上,他怎么都挡不住被撕烂的衣物……
·
许深赶到酒店,步入那个楼层就闻到一股刺鼻的清香。同事李晋站在1034门口等他,向他汇报初次侦查结果,“房内到处都有刘锦一的血迹,光是挣扎留下的就多达三十一处。还有……”
许深红透了眼:“还有什么!”
李晋低头,嗓音发颤:“血液里全都混了精|液。”
这就是尸检报告上的被侵犯致死吗?
许深踹翻一旁的检测仪器,拳头砸向白墙。
动静惊到了屋内的工作人员,他们都停下手中的工作,这才看清自己所处的环境:
整个60多平的房间在鲁米诺试剂下呈现出的蓝紫色荧光,有很多甚至溅到了天花板……
·
姜郅看着不断被“拖拽”到各角落的方承引红透了眼眶,平板上的成品已多达50多页,电容笔在极大的力道下画出刺耳的尖鸣声。
经过被“窒息”、“掐脖”、“撞墙”,方承引的“抵抗”渐渐失去意义,他多次晕过去又被弄醒。
姜郅握着电容笔的手开始发颤,他仿佛又看到方承引永远离开他的样子,眼泪簌簌滚出眼眶,无声无息地砸到平板上。
回过神,猛地扯过一旁的纸巾擦拭,长呼一口气继续盯着仰面躺在床尾的人,半个头悬空在床外。
这种姿势很难呼吸。
姜郅努力让自己专注,不代入私人感情,只把他当成痛苦的“刘锦一”。
在经历四个小时反复晕厥和清醒后,“刘锦一”再一次睁开眼,倒垂着头咳出一口血,血倒流灌入喉咙呛得他白眼直翻,抓不住焦点的眼却突然泛起求生**,“我……想活着……”
又被扇了几巴掌,呼吸被反复掐握。
姜郅调出黑色,他知道,刘锦一即将离开这炼狱获得解脱。
可是,可是——
“别,不要我……”
“救我……”
“……救我,姜郅……”
“姜郅!!!”
姜郅扔下手中的笔冲了过去,所有隐忍的、克制的都化为眼泪,任它往后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