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之日不可留 第6章 第 6 章

65.

宇宙中生存有无数生命，他们聚在一起成为种族，诞生出特有的传承方式。宇宙广袤，狐人一族寿命不过三百，在作为无名客的过去里，白珩所见种族不过宇宙中的一鳞半爪。

白珩想不出别的可能，萧晨也没有追问。这件事说到底是持明内部的事情，丹枫算他半个友人，是他在罗浮仙舟上唯一的熟人，他可以关心，却不能逾矩。

他们的种族不同，持明排外，萧晨不会去给自己找不自在。

狐人雪白的双耳轻轻抖动，一旁演武场上剑气破空之声时有响起，兵戈相交铮铮而鸣。眼见萧晨陷入沉默，白珩托着脸颊，眼眸微转，目光落在萧晨没有五官的面容上，忽然问：“这持明族的云吟术真是神奇，居然能凝聚水流安放灵魂。”

白珩主动换了话题，萧晨听着她的话语，忽然意识到现在情况有些怪异。自己没有脸，也没有嘴，和白珩坐在一起聊天，场景多少有些怪诞了。

“得想个办法把脸画出来。”萧晨感慨：“不然我都忘了自己会开口说话。”

“水人能有声带吗？就算有声带，发出的声音也未必和真人相同，我建议你让丹枫去寻工造司的师傅们做个偶身。”白珩笑着说：“如果你愿意入职十王司，那大概不需要拜托丹枫，你也不用欠谁的人情。”

“但你已经欠我人情了哦。”

白珩笑意盈盈，她身上带有一种亲和力，似乎不论她做了什么，都不会有人觉得反感。萧晨摆手：“我没事去什么阴曹地府。”

十王司地位超然，司仙舟生灵生死之事，萧晨了解的过程中将其定义为人间界的阴曹地府。

白珩听萧晨解释一番什么是“阴曹地府”，直呼“的确如此”，又问萧晨：“真的不心动？”

萧晨双手抱臂，回答：“我会离开的。”

66.

白珩觉得自己怀里揣了个不得了的秘密，镜流问她为什么会有时对着丹枫的水人发呆，白珩笑笑不说话，带着镜流和镜流新收的小徒弟往萧晨所在的地方走。

萧晨寻了丹枫，商量着去工造司定做一具类人偶身，恰巧工造司来了一位天才，接下丹枫的订单，不过半月便交出一张堪称完美的设计图。

人类的天赋能有多高？萧晨认为没有上限。他找到这位名为“应星”的天才，旁听了不少机巧之术。

应星用一个月的时间做出了类人偶身的样品，丹枫水躯入住其中试用，行动间偶有卡顿，白珩走来看热闹的时候，萧晨和应星一左一右的蹲在偶身身旁拆零件。

丹枫站在萧晨身后，白珩看不见他的目光落在哪里。

“龙尊大人和萧兄弟在做什么？”白珩几步上前，凑过去咋舌：“好精妙的设计，这么拆了是否可惜？”

萧晨抬起头看白珩：“我也觉得精妙。”

丹枫双手抱臂，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萧晨茫然，看见思索中的应星抬起头，皱眉对持明龙尊回以轻哼，听着像是嗤笑。

啊？萧晨朝白珩歪头，无声询问这两人什么情况。

白珩耸肩，朝不远处的镜流小徒弟招手：“景元，我觉得这个也很有学习的必要哦。”

67.

“这么年轻就有徒弟了。”萧晨问清楚了景元的来历，对镜流的天赋表示赞叹。人和人之间是不能比的，比了容易出现心里落差。

他一直清楚自己的天赋算不得大才，兰诺武碎虚空飞升长生界的成果，他或许需要付出百年时光才可以追寻。

可人的潜力是没有上限的，他终有一天会实现自己成仙长生的目标。

丹枫垂眸去看只有自己腿高的景元，青色眼眸背对着光，像一块空有色彩而无生命的琉璃。景元抬头看着龙尊，露出笑来，声音清脆：“见过龙尊。”

镜流跟在景元身后，放下怀里的长剑向丹枫见礼：“饮月龙尊。”

萧晨偏过头去看沉默颔首的丹枫，当初小孩模样的龙尊，如今身高已与自己接近，时光在无知无觉中飞速流逝，不知为何，萧晨忽然有些想家了。

他离开黄河很久了……久到他险些遗忘离开的岁月有多长了。

他会离开的。

68.

萧晨对白珩说：“你不感觉少了什么？”

白珩挠头，意识到自己没和丹枫打招呼，有些理亏，正准备补上，却听埋头苦干的应星冷酷无情说：“诸般规矩，想守便守，不守又能如何。”

白珩眨巴眨巴眼，萧晨觉得言之有理，所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正准备接近话，听见丹枫声音清冷：“所言甚是，你我也算相熟，不必拘束。”

我怎么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萧晨也开始挠头。应星听见这话，在偶身身旁坐下：“将水流比喻成血液，我会改进内部构造，让水流可以奔走，但需要你的云吟术配合。”

丹枫明白应星在说什么，点头回应：“不是问题。”

天才与天才之间的交流总是很简单。

69.

天才与天才之间也总是针锋相对。白珩对两人相处做出了评价。

萧晨认为所言不虚。

70.

景元站在行动与真人相差无几的偶身前，仰头感慨：“真是鬼斧神工的造化。”

萧晨跟着景元的话语点头。应星用了半年时间做出这么一具偶身，他本以为能行动自如已经不可思议，不曾想他的灵力竟然可以随着水流奔走，借助偶身挥洒。

简直功参造化。

以往几次与镜流比剑，寒霜坚冰常断水流破他剑招，致使他逐步溃败。如今有了这具偶身，结果便未必了。

“你师傅最近有空吗？”萧晨蹲下身子问景元。

景元对萧晨的偶身颇感兴趣，得到允许后对木制的身体摸了又摸：“师傅最近很忙，我也不常见。”

看来是比不了了。萧晨失望，等景元摸偶身摸够本之后才离去。丹枫最近也很忙，龙师们对丹枫参军一直有意见，这几年不停来信让丹枫回鳞渊境。

有什么区别？丹枫参军了又不是不管事。萧晨觉得龙师们没事找事，就想彰显自己的权威，丹枫没有一天忘记持明，龙族的传承记忆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往那个会和他玩笑的少年消失在寂静时光之中。

我要不要问问他最近在忙什么？萧晨从景元手里拿了一只竹编小鸟，长长的尾羽像凤凰尾巴，随着他的脚步摇晃。

71.

萧晨扒开窗户，双手撑在窗沿上，阴影距离屋内桌案远远的，他以为正在处理事情的丹枫没有注意。

他们太熟悉彼此，对于接近从不设防。

丹枫却忽然抬头，放下手里的笔，问萧晨：“怎么站在外面。”

萧晨看着他，龙尊相貌不凡，尖耳非人，瞳色出尘，是天上琉璃人间月，唯有悬挂耳垂的金色莲花裹挟些许红尘。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出走鳞渊境，在街边做游戏挑战得的小奖品。商家拿不出真金，用的镀金。

“你没空，我不打扰。”萧晨扬了扬手里的竹编小鸟：“给你看一眼我新抓的小鸟。”

丹枫看着他，许是过了一会儿，又像是过了很久。萧晨看见丹枫笑了一下。

“你会做这些？”

萧晨摇头：“我会捏泥人。”

他对丹枫说：“你等会儿，我捏个你出来。”

72.

竹编是一个细致活，白珩得了空，坐在景元身边学着手艺，萧晨没有任职，跟在丹枫身边无事可做，最是清闲，在摸索之中自己学会了编孔雀。

景元还没有完成镜流安排的课程作业，白珩在，他还有些许偷闲的机会，教导起来十分认真。

萧晨在旁边编龙，白珩时不时去看他的进程，问：“送给丹枫的？”

“不算送吧。”萧晨手上动作不停：“就做了放屋子里。”

“镜流什么时候有空？”

他真的太无聊了，除了修炼就是捏泥人编小鸟。萧晨给白珩和景元都捏了泥人，最近在思考要不要烤瓷人。

“真羡慕你。”白珩叹气，她在军队里有职，一个月几天假，今天得空来找景元玩，学着竹编给镜流送个小礼物。

萧晨摊手：“有什么可羡慕的。”

白珩叹气，问萧晨：“我记得之前你说自己要离开，有没有考虑送我们些什么当作纪念品？”

“纪念品？”萧晨愣住了：“你们想要什么？”

白珩摆手：“我还在想，你先去问丹枫吧。”

73.

丹枫会想要什么纪念品？萧晨编好的龙放在丹枫桌案上。

又一场战争结束，仙舟大获全胜，将士们庆祝到深夜，丹枫有事先行离开。

他在灯火照耀中将目光投落在这条竹编龙上，沉默着看了许久，用云吟术御水，凭空生出一朵莲花，托在竹编龙身下。

萧晨这大半年做了不少东西，捏了他模样的陶人，编了孔雀和龙，都放在房间里，这些物件没有生命，通过他的触碰才会有一丝暖意。

丹枫收回目光，撑着头去看持明族最近的情况。持明族族人不多，事务不算繁忙，只是存续难题的阴影一直笼罩在龙师们心头，反对他离开鳞渊，是担心龙尊断了传承。

龙族繁衍特殊，代代轮回，从无新生。他们需要一个突破困境的方法。

化龙妙法或许是一个突破口，丹枫不确定，这些年一直在推演可能性。

萧晨回屋的时候，丹枫还在计算，他没有多问，将一壶酒放在桌边，丹枫仰头看他。

“我把月亮装在里面带回来了。”

萧晨好像有些醉了。

偶身也会醉吗？丹枫垂下眼眸：“你能喝酒？”

“我能喝月光。”萧晨换了偶身也偿不了人间百味，但醉酒在意不在身：“我家乡有位诗人，记不清写了什么，好像就是这样喝酒的。”

月亮是酒壶，月光是酒水。

他带回了酒壶，就是带回了月亮。

丹枫喝下这壶酒，就是“饮月”。

回来更新了，过年仿佛渡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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