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相逢 第14章 第 14 章

泰餐自然没吃成，姐妹俩慌慌张张地上了辆出租车赶紧回家。上了车，刘意安迅速地冷静了下来，紧紧握着云雅的手，低声喃喃：“都怪我，早知道不出来了。”

“不怪你，不是你的错。”云雅道，“我也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家里不出门。”

语气中全是强自忍耐的镇静，一颗心其实跳得极快，那张令她厌恶的鬼脸总是在眼前浮现，阴魂不散，怎么会又跟回到烟海来……她简直憎恶人生，刚才轻松几日，噩梦居然这么快又缠了上来。

刘意安不敢说话，看着云雅闭着眼靠在椅背上惊惶又沮丧的模样，也感到自己被深深的无力感裹挟得无法动弹。她实在生气，气很多东西，想不出办法没用的自己，玩弄人生的不公命运，最气的还是那个禽兽不如搞坏了一切的畜生。

云雅睁开眼，低声道：“去你那里吧，晚上再回去。”

刘意安点点头，跟司机师傅说了个新地址，她知道此刻两人脸色都是难看至极，回去了被爷爷奶奶看出来老人家会跟着担心。

云雅午饭没吃，一到刘意安一个人住的公寓就进房间躺下了，迷迷糊糊陷入昏睡，梦做得有些多，光怪陆离的都不像在人世。醒来时，房间黑成一片，惊道难不成自己一觉就睡到了天黑，转头才发现是窗帘被刘意安给拉了起来。

去床头柜翻包摸手机看时间，才看到一堆未读的微信消息，基本来自李施煦一人，他先打了个语音通话，见没人接，又发了好几条消息，说自己中午在老街吃饭，看到她在路口出现，说看到她脸色不好，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这几条消息发出来的时间在中午。隔了一个多小时，他又发了消息，问她看到信息能不能给他回个电话。

云雅抱着手机想了想，还是回了语音电话去。

通话立马被接起，却是沈岩压低了的声音，语气似乎大为欣喜又有些急，上来就道：“你可算来电话了，等一下啊，我这就叫他来接。”

没过几秒，她听到李施煦好听的声音叫了声“会先暂停，我接个电话”，然后手机应该交到了他手里，他在电话里问：“你怎么样？”

云雅一愣，答非所问：“刚才睡了一觉，手机在包里我没听见响。”

“嗯。”李施煦这会听到她的声音，才觉得吊了半天的心终于能放下，看看时间已经快五点，他发的最后一条消息是两点钟，纳闷她怎么会午觉一睡就睡了半天，不放心又问：“是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我没有哪里不舒服。”云雅怎么能告诉他自己脸色不好的原因，可是怎么就那么巧，那样难堪的场面居然要再一次被他撞到，忽而又想起这人怎么会还在烟海，问道：“你没有回京安吗？”

李施煦知道她有意回避，也不追问，只道她能跟自己说说话就好，顺着她的问题答道：“还没回，这两天跟汇久公司谈合作，又去拜访了一位长辈……你什么时候回京安？”

“周四吧。”

“我也那天回。”李施煦立马接道，根本来不及细想推迟两天回去要压下多少工作，连忙又问：“票买了吗？”

“还没。”云雅一直在考虑周四还是周五走，中午这事一出，她也不敢在家里多待。

“那我一起订机票，到时候……”

李施煦正要说到时候接你一道去机场，就被云雅打断了，云雅在拒绝，说：“我自己买票吧，贺经理已经把回程的机票钱转给我了。”

“我和沈岩也要买票的，正好一起，要不你把钱再转给我，这样行吗？”

云雅没理由再拒绝，便答应了下来。其实心里有些庆幸，倒不是庆幸还能和李施煦继续见面一路相处，这点她此刻根本顾不上，她在庆幸的是回程路上身边有熟悉的人一起，虽然知道那人打听到自己的行程再跟着上高铁上飞机的可能性极低，但她仍是害怕，万一呢，万一真给遇上，她要一个人独自面对。她在封闭的生活里太久，久到麻木，久到逐日怯懦，失了勇气。

那边酒店卧室里挂了电话的李施煦轻松地呼了口气，这才开门吩咐沈岩再去改航班订票，又叫他去联系日升的人，说明天上午的会继续改线上，再把后天中午的会餐推迟到晚上。

沈岩二话不说就去干活，一听还要订云雅的票，心里更是轻松不已，心道这下航班终于能定下不用再改来改去的了。于是对着行程表，把李施煦没说到的其他事情都往后做了安排。

云雅是在回了秦景的消息后，才头脑彻底清醒过来，于是紧跟着反应到李施煦的这通电话和他之前发来的消息是真的有些不对劲了。

工作早就结束，也没有哪个同事朋友的东西在她这里要确认，就是路上撞到她看出她神色不对，也不至于短信发了好几条，还要在电话里再问，这一切，未免关心太过。

脑海中突然想起那日他给自己擦眼泪的场景，她这两天都不敢细想那日的情形，这下想到了，一阵脸颊发烫。

她知道自己长得好，幼儿园开始就有小男生围着她夸漂亮，初高中更是情书收到能用麻袋装，上了大学也被不少人追过，所以她很懂异性不同寻常的关心关注意味着什么。只是一想到那人是李施煦，心中才不确定起来，家世能力样貌品行，样样都很出色的李施煦啊，什么样的人他没见过，会对自己产生喜欢的想法吗？

不过喜欢又能怎么样呢，她想，不说自己比起他，差距已然极大，就是真的喜欢吧，也许一时兴起，又能够多长久。这世上除了痛苦，哪有其他长久不消的东西……

刘意安听到卧室里的动静，轻手轻脚来开门，见云雅醒来正坐在床上发呆，以为她还在想中午那人，忙跑上去前一屁股坐下，打岔问：“饿不饿啊？奶奶打过电话来，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呢。”

“五点了啊，赶紧收拾过去吧。你下午有没有吃点东西？”

“点了外卖，给你留了面包，少吃点垫垫肚子吧，你都快一天没吃了。”

云雅点头，起床洗漱，咬着面包和妹妹出了门。

刘意安自己开了车，路上云雅告诉她准备周四回学校，刘意安本不想多说什么，可还是忍不住叮嘱：“要是那变态再跟着你，你一定要报警。”

“我知道。”云雅道，为了让妹妹放心，多说了一句：“我室友知道他在跟踪我，她会帮我的。”

刘意安惊得一时说不出话，这事在家里几乎都成为禁忌，她怎么会主动跟别人提，想起之前视频里见过的那张阳光笑脸，心说难道那位明朗姐姐太有本事居然短短两年就能打开自家姐姐的心结。

云雅看了她一眼，说：“你开稳点，手别抖。她知道的不多，只是上次被跟踪到校门口她正好撞见……我不知道怎么开口说以前的事，就像当时别人说的，也许我自己就有错。”

“你没有错！我不许你说自己有错！”刘意安立马大喊。

云雅给她吓到，叹道：“你别激动，好好开车。”

刘意安委屈了，“那你别说这样的话嘛，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我们……我心里会多难过。”

“对不起。”云雅愧疚，心道往事还是不能提，一提总要闹得人不开心。

刘意安不要听她说对不起，道：“反正都怪那个变态，回了京安他再骚扰你，你第一时间报警，警察不管我给你写投诉举报材料，大不了我们一路举报到头，反正你人就在京安离得也近。”

“胡说什么呢，你好歹也是在法院工作的人。”云雅都被她说无语了，赶紧岔开话题道：“奶奶定期复查的事，你放在心上，她不肯去的时候你给劝着，实在不行给我电话，别听你爸妈他们什么都顺着她。”

“嗯，放心吧，这事交给我。”

“我妈那也是，有什么事你也及时告诉我。”

刘意安点头，“家里的事你都放心，我什么都给你料理好好的。”

说着到了云家老宅，云奶奶水果早切好了，云雅吃了一肚子的芒果山竹，才想起来告诉爷爷奶奶她后天要回学校。云奶奶立马就舍不得了，说道：“这才回来两天啊，怎么不多待一待，早知道晚上不听你姑的出去吃，奶奶还能给你再多做顿好吃的。”

刘意安挖西瓜，善解人意道：“奶奶你别急，过几年等我姐毕了业定下来，要回来更好，要不回来呢，就把你接过去，天天给她做饭吃，一顿不落。”

云奶奶还挺乐意，“哎好，奶奶高兴。”

刘意安哈哈笑。云雅睨了她一眼，剥山竹递给爷爷奶奶，道：“奶奶你别老担心我吃饭的事儿，学校食堂有好吃的呢，我顿顿都吃饱饱的。”

云奶奶还要再说，被云雅响起来的电话打断，是云舒喊他们出发上饭店。

没想到刘劲松订的店正是中午连润章带李施煦去的那家粤菜馆，姐妹俩看着导航上停在老街的小点就心情复杂。云爷爷见姐妹俩愣着半天不动，拍了拍椅背问怎么了。云雅赶紧冲刘意安使了个眼色，刘意安立马回答说下班高峰期，得想想走哪条路才不会堵。

刘意安这会都恨不得自己绕脑袋一圈长齐十八双眼睛才好，一路都在留意周围看那变态有没有跟来，甚至一到饭店门口就催促云雅带着爷爷奶奶先进去，然后自己才去找地方停车。

她像只警惕过头的猎豹，半点没有平日的懒散随性，云雅都担心她这样反常会叫爷爷奶奶看出什么来。好在老人家的心思都在要返校的云雅身上，没留意旁边一直绷着张脸的另一个孙女。

吃到了美味的东星斑，云雅的心情逐渐好转，眼光一抬，正好对上她中午所在的街角，心想难道李施煦那时就是在这里看到她的吗。念头一起，赶忙硬逼着自己压下，好好的干什么要想到他。

脑海中正战斗着，李施煦发消息给她说机票订好周四沈岩会提前接她去机场，云雅直接拒绝，回太麻烦了不用特意来接，李施煦也直接，回道：不麻烦，我这两天也在江沅区。

云雅想了想，问：那李总你明天有空吗？我请你和沈助理吃个饭吧。

又问：沈助理有空吗？我来问问他好了。

李施煦当然看出来她这是不想欠人情还打算立即就还，但正好这提议撞到了他心头上，于是回道：有空，沈岩也有空。

沈岩听到李施煦喊他明天中午和云雅吃饭，一时拿不准主意自己是不是应该适时地装个病，看李施煦呢，心情挺好不像是要他拒绝的样子，犹豫了，心道自己一去那不就是个瓦数爆表的电灯泡吗。

云雅问：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吗？

一想他俩都是外地人，又是自己请人吃饭的，应该主动定地方，想想今晚这家新开的店环境好菜也不错，于是发：粤菜可以吗？

李施煦心说可别那么巧她就想去中午那家粤菜馆吧，思索片刻，回：可以换一家吗？沈岩他不爱吃粤菜，我们想吃一些有烟海特色的，行吗？

云雅回了好，说想好去哪里吃再告诉他。心中却产生一种他在刻意回避这家店的直觉，手指动动就发消息过去问：你说中午看到我，是在老街的随园吗？

李施煦难得没有秒回，他隔了好一会才回了：是。

云雅握着手机好半天没动，在回想中午的一幕，当她惊慌不已地拉着刘意安走开去拦出租的时候，马路对面的人被红灯拦着没能跟得上来。那么，李施煦应该不会看到那人，也不会知道自己被人缠住，更不会知道她那些不堪过去。

她在考虑，要不要把这顿饭挪到回了京安再吃，但立马扼住了这个想法，心想还是早些吃完还了人情吧，到京安，她怎么还敢跟他再有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