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说了,印这么多传单根本没用!又浪费钱又得拖整个社团出来发,大中午晒得人头晕。”
“你不多印点,校外的人怎么知道活动?宣传手段,你懂不懂!”蘑菇头男生叉着腰反驳。
“宣传?你看看那些接了传单的人,有几个真看了?上一秒接过去,下一秒就扔垃圾桶里了。”
“你就是缺乏耐心,别说丧气话,咱们图的是吸引人来看演出,让比赛不冷清,对得起同意我们办比赛的学校、对得起学长投的钱,对得起辛苦排练的乐队。”
“你以为领导会喜欢?别忘了咱们玩的是什么——死金、重型。”
“那就唱红歌,至少比赛前唱一首啊,让校长心里有点准备。”
“你是不是魔怔了?还红歌,虹用她那黑嗓唱‘我和我的祖国’?”
“谁说黑嗓不行了?”蘑菇头男生不服气,当场扯着嗓子高歌:“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
路人纷纷侧目,我也不禁停下脚步,余光瞥见宋屿川偷偷在笑。
红发女生一脸冷漠,抬起手比了个不善的中指,顺带翻了个白眼,朝烧烤摊老板点单:“老板,腰子多加辣。”
烧烤摊炭火的香气弥漫,几个人扯着嗓子吵嚷,偶尔还会向路人递送手中的传单,但他们并不真正推销活动,只是看到路人瞧过来,眼神对上,就直接把传单塞进人手里。
于是我跟宋屿川就中了招,很快被他们盯上。
我低头瞥了眼传单。设计粗糙得堪比劣质PPT,上面赫然写着:「乐队的黄金时代由我们再一次开启!」
“啥玩意儿?”宋屿川接过传单,忍不住出声。我以为他会像其他人一样随手扔掉,但他盯着那张传单,居然认真了起来。
“乐队的黄金时代…这是什么?”他咀嚼着这几个字,语气从不屑变成了好奇。
见宋屿川有兴趣,蘑菇头男生顿时来了兴致,滔滔不绝地讲起:“1999年红磡演唱会,摇滚巅峰懂吗?唐朝、窦唯、何勇、张楚!”
“红磡?”宋屿川歪了歪头。
蘑菇头男生激动得跳脚:“你不知道红磡?”
我抬眼看向宋屿川,他跟蘑菇头说回去了解了解,随手将传单折好,塞进了兜里。
像一只吃到了米的小鸡仔。
小鸡仔上一秒还在说暑假要去追求自己的梦想,这一秒就被拉进某场乐队比赛里,只是不知道现在他的梦想究竟跟不跟乐队有关。
毕竟以前,这个梦想是他受到我的启发才悄然出现的。
-
为宋屿川种下梦想的那一晚,他约我在特雷蒙特街一家爵士酒吧喝酒。那晚,几乎就是我重新认识他的时刻。
我提前到了,点了一杯兑水的白兰地,坐在吧台边,任爵士乐的旋律将自己包裹。柔和的萨克斯声如低语般掠过,连酒吧的空气都带着微醺的甜味。直到门被匆匆推开,他的身影裹挟着一阵凉风闯入。
“等了很久吗?”他有些喘,额发贴着额头,一脸歉意。
“没有,”我呷了一口酒,随意应着,“刚到一会儿。”
他坐下,随手点了一瓶威士忌。酒液注入杯中,他连灌几口后,像是忍不住一般开始吐槽导师的严苛和学业的压力。
反正听他话的意思,他像是特别讨厌学现在这个专业。
“既然你不喜欢天体物理,为什么还坚持?”
宋屿川手指拨弄着酒杯,“可能是因为习惯了吧。就像一颗小行星,明知道自己陷在黑洞里,却不能逃出去。”
他的疲惫是显而易见的,金色的卷发散乱。昏黄的光线洒在深色的木质地板上,穿着高跟鞋、皮鞋、运动鞋的脚随着爵士音乐在地板上发出好听的嗒嗒声。
宋屿川的眼神专注地追随着乐队的演奏,嘴角微微上扬,眉宇间再没有了刚刚抱怨时的锋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往日的轻松。
整个酒吧仿若笼罩在旧时代的光晕里,他与迷离的氛围融为一体。
酒果然是个好东西,一醉解千愁倒还谈不上,解一愁倒是可以。
他手中的酒杯轻轻摇晃着,里面的琥珀色液体随着节奏微微晃动。
酒喝得有点快,他喝完了最后一杯又叫了一瓶威士忌。一整瓶威士忌,他没有兑什么别的东西。
起初,我倒希望他能多喝几杯。或许醉了,他便不会这么絮絮聒聒,耳根也清净些。然而,他原本专注于抱怨的话题却突然停住了,转而开始向我发问。
一开始,我以为假装认真听就足够了,只需偶尔敷衍几句,说几个嗯,就能让这场谈话尽快过去。可面对他的问题,我却不能再做回避了,只能给其回答。
“我很早之前就认识你了,只是你都不认识我…不对,你真的不认识我吗?一点都没有印象吗?”他转过头来,眼睛紧紧盯住我。
我摇了摇头,脑袋有些发晕。可能是几杯酒下肚,大脑也基本不再思考,我只是凭借着本能反应回答他:“没有,说实话,在你给我发消息之前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我微信里会有你。”
“那是因为我在高中的时候是广播站站长,你有一次捡到了我的日记本,可是你不知道那是我的日记,你也不知道那本日记里写的都是你哎,如果你那时候捡到,翻开了那本日记的话...我们的故事会不会还要来得再早一些?”他手指触着杯沿,眼神意味深长。
“不知道。现在的时间就是最好的时间,不是吗?”
“好吧,就当它是吧。”没得到令他满意的回答,他又往嘴里猛灌了一口酒。
宋屿川薄薄的上唇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额头也泛着微光,酒精在他体内逐渐发酵,他的皮肤从麦色变得微红,尤其是在颧骨、鼻梁和耳根处,血液循环集中的地方微微泛出棕红的色调。
这种不均匀的红晕与他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让他整个人显得更加粗粝,像是被晒伤的皮肤在炙热中慢慢变红。
那时我正把视线从他的脸上滑落,见他坐在高凳上,将一条腿懒洋洋地翘起。
他穿了条松软的灰色束脚裤,腰上那条系带已经松了。
他身材比例很好,下半身明显长于上半身。我盯着那双腿,心里默默测量着长短。然后,我的目光再次回到他的脸上。
正是在那一刻,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
他猛地靠近我,低声问:“你在高中的时候,有没有认真想着一个人…手/淫?”
我愣住了,几乎无法理解他的话:“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啊。”他托着下巴,“怎么啦?你不方便回答?”
“我不知道。”我感到一阵不自在,说话也变得模糊不清,“有关于这方面的事情我不太懂,这对你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吗?”
“当然了。”他逼得更近,头几乎要埋到我肩膀,声音里有种憋闷的急迫感,“因为整一个高中大学乃至之后所有的。泄欲时我想的都是你,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样的?”
“我不知道我很少…”那两个字,我甚至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话音未落,宋屿川就很快就接下我的话:“很少手/淫?还是很少想象?你想一想,你一定能记起来的。”
我感受到他的失控,说的话也愈发大胆直白,几乎没有任何掩饰。
宋屿川的手轻轻摩挲我的下巴,我觉得痒,把头一撇,躲开了他看起来意味不明的眼神。
“你这个问题很奇怪,你是喝多了吗?宋?”我捂着嘴回答他,脸已经在发烫了。
“没有,你快回答我。”他唇温热,贴着我耳垂,加上均匀的呼吸和毫不正经的语气,像是轻柔的羽毛在挑动我的心绪,“你就没有什么性/幻想对象吗?还是你压根就没有感受过?”
“嗯…”我顿了一下,“可以这么说吧。也不是每个人都需要那样…我们是人不是动物。”
“可是人也会有生理**啊,不能刻意压制,要不然会憋出病来的。”他不断追问我,似乎很想知道答案。
我已经竭力在回答他的问题了,可是,换成任何人都没有办法面对他这么直接的疑问吧…?
他醉了,说话变得完全不经大脑,随口就是些乱七八糟的话。我很勉强地笑了笑,想要让气氛轻松点或者不要再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我们虽然在一起两周,牵过手,接过吻,每天还不断地拥抱,可也没到这么亲密的程度。
“宋,你喝多了,别再说了。”
我由亲密的小名转变为喊他的姓,尝试让他冷静下来,可他依然执拗。他没有理会我的拒绝,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地靠近,看起来很亢奋:“或者这样吧,等我们回家尝试一下怎么样,我想这个都快想疯了,跟你在一起一个月了,我们都同居了,可你却…就尝试一下好吗?我的口口是粉红色的,口口也很漂亮,你会喜欢它的,我保证。”
宋屿川的醉意逐渐被某种深刻的**所代替,他的手指轻轻抚过我的脖颈,带着一股冰凉的触感。
我极力控制住内心的躁动:“你冷静一点。”
“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就好像欲拒还迎,你在怕什么?没做过的事,不如就去做一做,反正再过几十年,我们都会死,可能也不需要几十年,明天后天谁都说不准,不如就把你没做过的事去做一做会有什么损失呢?就当我是一只快要病死的小狗,在临死前想尝一块巧克力,你都不能满足我的心愿吗?Bae,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之前在你家摸你,你看起来一点反应都没有,尽管你不能过审的部位已经硬得不行了。时光在流逝,而你没有及时行乐,二十几岁已经几乎要度过半辈子了,你不后悔吗?”
他依偎在我身上,我用一支胳臂搂着他。他抬头期待我的亲吻。他伸手摸我,我把他的手推开。
“别这样。”
“怎么啦?”
“这种事为什么要在这里说?”
“怎么了?不能吗?”
“可以,但是你也用不着那么大声吧?”
“我说的是中文,你看我们这身边像是有听得懂的人吗?”他转头环视了一圈,“就算我用英文说那又怎么样?”
接着他开始用英文重复刚刚的话,旁边几个白人和黑人用一种好奇甚至诧异的眼神看着我们,我意识到他喝得实在太多,便尝试把话题往别的方向引。
随着音乐节奏渐渐变快,轻快的Swing曲调骤然响起。原本旁边就有人跳舞,曲目更加兴奋,坐在位置上的人很多也纷纷起身,身体不由自主地随着节奏摆动。有人迈开步伐,和身边的认识的、不认识的旋转,甚至连坐在角落的几位老人也忍不住跟着音乐轻轻摇晃着身体。
我侧过身,让他将酒杯放下,伸出手:“我们去跳舞吧。”
“好吧。”宋屿川见没得到想要的回答有些失落。
我迅速牵住他的手,把他从凳上拉了起来。
我们没有正式的舞步,脚步混乱得几乎可笑,但那种自由和轻松让我们都忍不住看着对方笑起来。
长吁了一口气,心里暗自庆幸,至少暂时结束了刚刚那个对话。
我们身高差不多,跳舞时他几乎是平视着我,两手搂着我的肩颈,我攥着他紧实的腰腹,身体随着节奏摆动。他的声音从音乐中飘过来:“好想就这样一直跳下去。”
屿川把头靠在我的肩上。他呼吸带着威士忌的厚重酒意。
他看我时,脸涨红,上扬的眼尾也沾染着模糊的水汽,乌亮眸光带着魅惑,我不由得想起刚刚在吧台他说过的那些话,心中又一紧。
我故作轻松地开玩笑:“如果你会什么乐器的话,我也可以在家给你跳,你弹,然后我跳,什么舞都可以。”
本以为这不过是随口一说,但话音刚落,宋屿川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突然变得认真起来。
他那双明亮的眼睛仿佛在思索什么,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事。“那就这么说定了,Bae。”
他笑得更深,语气变得软软的,酒精让他变得格外温柔,“我好想看你在家为我跳舞的样子。”
这是他第一次叫我“Bae”,不知是酒精作祟还是我听错了。可那之后,他确实一直这么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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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们像两条蛇贴在一起,缓慢地交织、紧密地交缠。身体在暗夜中滑动,鳞片交互摩擦,张开又闭合。爱与欲相互盘旋,触碰是滑向更深处的渴求。彼此交融,直到世界在我们之间消失无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