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病期间,她那姑母倒是来瞧过她一次,神情郁郁似乎憋了一股气,嘱咐她在国公府里头谨言慎行。
顺带告诉她的自己在东宁府那桩糟心亲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当时崔盈正喝着药呢,听着姑母冷言冷语,她自装出一副楚楚可怜,无辜清白的样子,一个劲儿道:姑母,都是盈娘不好,带累您了。
听见她这样说,崔姑母只是冷哼一声,甩袖子走了。
后来几天不知怎的,她似乎又想开了,侄女送大房哪个侄子不是送,二郎那么多姬妾,指不定还跟二郎说不上话,倒是五郎,大嫂跟二郎都如此重视,不定更派的上用场,小九跟五郎吹吹枕头风,然后五郎去跟二郎再说上一两句,那她们家锦郎指不定还能领上一份差事。
这么想来崔姑母,竟自觉看破了崔盈的打算,心忖这侄女有几分小聪明,给自家兄弟也就是崔父去信,让他给崔盈嫁妆置办上心些,还打算自己私房里再添妆,好叫这侄女记自己好。
先前她看着这个侄女只当她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想不到是另有算盘,不得不说,这对儿姑侄脑回路在某个时刻对接上了。
——
书房。
“大哥。”
穆元承抬头看见胞弟挺着一张冷脸在门口左右徘徊,实在等不下去了才叫了一声大哥。
兄弟二人几年未见,有些生疏也是难免,穆二郎放下手中密报,不由叹气。
“那杆龙胆银枪可还中意?”
穆五点点头,旋即又好像想到什么似的道:“那枪,不错,有些手生。”
手生?胞弟这番话说得简略,不过穆元承大致对他的话中意,还是能知悉一二,脸上不免带着笑意,不苟言笑之人,猛地一笑,春风和煦。
“多使上两天就能上手了,届时必定能随我一去北地征战四方。”立不世之功。
当然后面半句,穆承元并未说出口,朝廷怎么会让一个自幼“痴傻”了的人上战场。
“过些日子,你那妾……”
“五郎。”
在北地叱咤风云的封疆大吏,面对母亲拜托自己教导胞弟房中事这般失礼要求,也踟蹰起来。
默默从兵书下面抽出一本春宫图册,骨节分明的手指摁在那春宫图书皮上摩挲几许,极为不自在,但是一想到若是无人给胞弟启蒙,万一被那颇通此道的崔家小娘子给耍弄了,又觉不妙。
“咳咳,五郎,那妾进门后,你需照着此册行事。”
穆元骁不明所以,从他二哥手里接过那一本看起来薄薄的小册子,只觉比平时看得兵法策论轻上许多,当即就要翻开。
“五郎,回去屋里自己慢慢看。”
被穆元承一把按了回去,他生怕五郎发挥他那不耻下问的求知精神,在书房里就大剌剌地问出来。
“喔。”
穆元骁奇怪地看了二哥一眼,还是乖宝宝似的回去了。
等他走后,穆元承松了一口气,前些日子娘过来,跟他说五郎于男女之事上,恐有不足,让他费心。
天晓得他一个面对千万回鹘夷军眼不眨的人,竟然在教导胞弟房事上,如此抹不开脸子,他穆元承扪心自问,即便自个不是什么风月高手,但应付男女之事,还是绰绰有余。
只是这调教_姬妾跟教导弟弟牵扯到一起,总是叫他浑身不舒坦。
——
明月轩,偏院处。
两个洒扫丫头兴高采烈,手里提笤帚,唾沫子飞溅不知道在讲些什么。
此时芙蕖已经算是院里的大丫鬟,虽说拢共才三个丫头,不过,今儿她心情不错,懒得去骂这两个偷懒碎嘴皮的小丫头。
敏儿那丫头前些日子,见她家九娘子成日待在屋里,觉得没盼头,已经自己谋了出路去了崔六姑娘哪儿。
想起敏儿那拜高踩低的张狂样子,芙蕖就忍不住暗啐。
她端着一碗汝窑描牡丹金边的白瓷碗,里头搁着雪蛤炖燕窝,还是温温的,给自家姑娘端了进去。
“娘子,别看了,仔细眼睛,日后又不是要去当账房先生。”
“又喝这个?”
“这可是大夫人小厨房里炖出来的,奴婢方才从锦绣堂出来还碰着了五爷,五爷说要开了盖儿尝两口,大夫人拦着不让,大夫人真疼娘子,这么好的东西,奴婢听说这雪蛤一两值这个数儿呢,还是有这燕窝,一看就是上等燕窝。”
崔盈扯了扯嘴角,没好气道:“她不给五表哥吃,那是因为这是女人吃得东西,男人吃了又不顶用,只怕我要进了五表哥院子里,她会更乐意给五表哥熬虎鞭汤了,再送两壶子鹿血酒。”
娘子这是说得什么话,没羞没臊的,芙蕖小脸一红反驳,“五爷身子健壮高大,哪里用得着喝那玩意儿。”
想到自个前些日子做得那个梦,崔盈看着碗里的雪蛤,嗓音清幽,“但愿吧,要是中看不中用……苦日子就来了。”
崔盈看见那牡丹白瓷碗就嘴里就犯苦,她是山猪吃不了细糠,比起极品雪蛤,她更想吃蒜香小龙虾和麻辣田螺。
自从孟氏大手一拍,觉得将自己给儿子做妾后,考虑到日后自己小儿子的性_福,和那摸不着边的金孙的口福,决定好好给崔盈补补身体。
要吃就吃补身体的,补胸的,好的,高级货,啥叫高级货就是几百两银子一丁点的东西。
特别是当孟氏得知崔盈,把佃户田地里的那些被佃户,用脚踩来踩去的污秽贱物,也拿来炒来吃了,叫青姑过来将芙蕖指桑骂槐的,骂了个狗血喷头,一连多日不给崔盈好脸色看。
果然这些贵人还是要面子,即便麻辣田螺真的很好吃,唉。
而且孟氏还嫌弃她胸小!这才崔盈连续半个月,晨时吃木瓜牛乳,夕食吃雪蛤燕窝总结出来的。
原先崔盈还没吃出来其中味儿,吃得贼开心,直到有一天她委婉提了一句,她不想每天吃木瓜了,青姑扫了一眼她的胸脯,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姑娘身子骨单薄了些,五爷自幼练武,姑娘若是不想进了沧浪阁后房事上吃苦头,还是多补补。
但凡青姑的目光不要那么明显,她都不会领悟到孟氏居然嫌弃她胸小!虽然没有C,但是B总是有的吧,怎么穆五郎那个傻子,难道还有这种审美水准,跑去跟孟氏说自个喜欢胸大腰细屁股翘的女人?
还有房事吃苦,MD,先不提那傻子懂不懂啥叫红被翻浪,鱼水之欢。
难道她看起来很弱吗,妖精打架都是男人出力多,她负责躺平不就是了。
除了一开始的新鲜劲儿,后面都是捏着鼻子灌。
终于到了那一日,已经是寒冬飘雪的季节,她没有回去东宁府老家待嫁,只是从宁国公府的一个小院子,搬到了另一个大院子。
毕竟作妾就要有作妾的样子,哼,对此崔盈表示极其不满,并开始做白日梦,自己要是能混到正妻的位置,让穆五郎给她重新大办一次婚宴。
去之前她清理了一下自己的嫁妆,崔父这次可算是出手大方了,他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性子,在所有的女儿出嫁前,他都不会给太多东西。
然后在女儿出嫁后,看人下菜置办嫁妆。
这老匹夫,就差把女儿论斤卖了,崔盈当着她姑母三夫人的面上,装得一脸欣喜,心里头早就骂骂咧咧。
“兔丝附蓬麻,引蔓故不长,盈儿为人妾室后,可万万不能使小性子,五爷日后便是你的夫,你的天,你今后一切的荣辱,都只系在五爷一人身上,国公府是高门大户,你得用心侍奉五爷,万万不能出错,知道了吗?”
三夫人大崔氏以过来人的经验,苦口婆心。
崔盈自然连连应是,却暗自腹诽,她的夫,她的天?不过是她摆脱嫁糟老头的另一根救命稻草而已,她感激穆五郎,但是想让她因为嫁人就对一个男人,特别还是一个傻子,死心塌地,全面跪服,丧失自我,那简直放屁。
见崔盈如此乖巧懂事,大崔氏开始暗示,拉着她的手,“当然你也不必太害怕,府里还有姑母呢,崔家也是你永远的后盾,你要记住咱们也还是一家人,你锦表哥也是关心你。”
然后话锋一转。
“只是你锦表哥成日斗鸡走狗,没个正形,真叫人忧心,这爷们还是得领个正经差事,才能在府上说得上话。”
大崔氏已经开始暗示崔盈,给自己儿子找个差事了,崔盈简直想翻白眼,她人还嫁过去呢!
但是现在还不能撕破脸,只好柔柔弱弱道:
“可是盈娘看七表哥,似乎只想做个浪迹天涯的侠客,许是不想去那吃人的官场。”
她这话已经十分委婉了,硬生生将混吃等死的膏粱纨绔说成江湖侠客。
“你懂什么!”
大崔氏立马赤急白脸反驳,过了一会又反应过来,安抚道,“姑母的意思是,你还小,又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许是觉得官场凶险,可是他们爷们正是要去闯一闯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