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盈意识模糊,一具炙热的身体却向她靠近,早秋的池水已经染上寒意,她不住向那具身体靠近。
当她三魂七魄回归天灵盖,睁眼就瞅见芙蕖欲言又止的复杂眼神。
崔盈一时间拿不准,她咬住唇,有些紧张,“谁救了我?”
“是五郎君。”
那她不是计划成功了,这丫头在她刚醒的时候,摆出那副大祸临头的死人样干嘛,崔盈一脸无语地望着她。
“咱们的计划不就是我掉池里,然后五表哥过来把我救起来,肌肤相亲,然后对我负责,我就不用回去嫁给那姓刘的老色鬼了。”
说话间她打了个喷嚏,应当是她跳池子留下的伤寒后遗症,不过无妨,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区区伤寒。
“五表哥,他救我的时候,他有没有脸红,或者手脚拘束。”
“娘子怎么这样问?”芙蕖不是很懂,她有些为自己姑娘担心,那日大夫人虽未曾说什么,不过姑娘在寿宴使手段,老太太的脸色可沉得厉害。
崔盈顶着一张惨白的脸,幽幽地扫了她一眼,她这样问,当然是想知道穆五郎对自己有没有男女之情,这关乎于她婚后生活质量问题,虽然男人是个傻子,那也得分喜欢她的傻子,和不喜欢她的傻子。
“倒是没有脸红,不过,五郎君倒是没说什么,看起来很担心娘子,一当时娘子都昏迷了,五郎君打横抱起娘子就去找了大夫人,寿宴上不少人……都瞧见了,现在都传遍了,说娘子,娘子你……”
“故意落水,意图攀附,不安于室。”
崔盈面无表情从嘴里吐了几个词,芙蕖张大了樱桃小口,圆眼呆滞,她家娘子怎么知道的,她不是才醒吗,旋即气得鼓起了腮帮子,“她们知道什么!她们根本就不知道娘子你的苦衷。”
“我有什么苦衷?宁国公府,是我毛遂自荐上赶着来的,荷花池是我自己个要跳的,你是想说我为了脱离那刘刺史的火坑,才逼不得已这么作践自己?别傻了,芙蕖,跳出那火坑,也不妨碍我爱慕虚荣,找个有权有势的人家来襄助我,二者并不相悖。“
崔盈淡粉的唇微微勾起,语调平静婉约,就如同寻常与芙蕖话家常时一般。
“这,这……”
芙蕖傻眼了,虽然许多女子确实看夫婿,更看重门第富贵,可怎能直接将其宣之于口,若是叫人的知道了,定于会认为她家娘子是浅薄女子。
崔盈像是看清芙蕖心里那点小九九,没好气道:
“我就是同你说说,他们说得没错,我有什么可生气儿的,你也不必因着外头那起子小人碎嘴,为我打抱不平,若是你一个没忍住,反倒落了下乘,你且等着不消几日,定会有好消息。”
想必孟氏得还去处理,她在东宁府那桩已经下了聘,过了明路,就差抬进府的亲事,再来提给穆五郎纳妾之事。
至于为什么是纳妾……想到这事儿,崔莹就止不住火气往上窜,她还当能给那傻子作正妻,看来是她想多了,在这个封建时代,门第观念是多么的根深蒂固。
她是一个商户女,就这个身份,无论她是精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的大才女,还是家财万贯,经商有道的女老板,都配不上脑子有病的国公府穆五郎。
别说什么才女大老板,就算她考个女状元回来,估计人家都瞧不上她。
先前是她不知天高地厚妄想了,好在得了孟氏青眼的那段日子,她也没整日无所事事,好歹跟孟氏院儿里的第一红人青姑,攀扯上了两句关系。
让人家能给她偶尔透露点信儿,这不她马上要被纳妾的事儿,也是青姑告诉他的。
说到这个还有更可气的一件事,青姑说原本孟氏打算抬她做那傻子的贵妾,后来不知道怎么,又改了主意,妾和贵妾一字之差,谬之千里。
若是叫她知道是什么让孟氏改了主意……崔莹暗恨咬牙。
见她脸色不好,芙蕖忙安慰道:“娘子,五郎君还是在意您的,心头有您,奴婢听那些姐姐们说,五郎君之前,可从来没有什么小娘子能近他身,您还是头一个呢。”
接着她又神神秘秘附在崔盈耳廓,说了个有些骇人的事。
“奴婢听说,前两年五郎君书房拖出去一个爬床丫头,给活生生打死了。”
这下轮到崔盈傻眼儿啊,什么?从书房里拖出去个丫头直接给打死了,不睡就不睡嘛,打死人家干嘛,万恶的封建社会!
她开始回忆自己和穆五郎的相处,除了自闭症,还有躁郁倾向没有?又想到初见时,他捏自己的手腕儿,是那么大力,崔盈一时间忧心忡忡起来。
以前在崔家时,她有一次见到过她那个便宜爹,处置崔家犯了错的下人,那板子一下一下打在臀部。
直叫人疼得汗流浃背,也不敢痛呼一声,只因他们受了罚,他们娘老子却还在府上当差,刑罚完毕后,他们还跪下来谢主子恩典,留了他们一条活路,她当时回去便做了噩梦,发热了几天,再不敢起歪心思违背崔父。
前段时日,老国公打穆五也是,打得屁股开花,这可是他亲孙子啊,穆五其实今年也就才十七八岁,搁现代也就是个中二期未成年。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三纲五常,尊尊亲亲。
穆五若是敢同老国公叫板,就是不孝不悌,索幸他是个傻子,一时间也说不上傻了的好坏。
她现在给穆五郎做妾,对于穆五来说,也就是个暖床侍榻的奴婢,只是她有名分而已。
岂不是身家性命,荣辱体面,都系在穆五这傻子身上。
万一他那日要打自个...她猜多半是打死了就死了。
想到这儿,崔盈冷汗涔涔,她抚了抚胸口,心忖,不要自己吓自己。
芙蕖与崔盈说这事儿,原是想告诉她家娘子,五郎君待她有多特别,没曾想娘子听完,后竟然面色铁青,比方才更惨淡。
望着自家娘子那张虽然失了血色,仍不失娇美的面庞,芙蕖想说,让娘子别太担心,五郎君就算傻,也是分得清美丑,更何况她家娘子,又如此灵动活泼,待人善良真挚,招人喜欢。
崔盈本就在病中,倏然听到穆五郎疑似有嗜血暴戾枉顾人命的倾向,一时间心神恍惚,捏着鼻子灌了两碗汤药,蜜饯都没含两个,就沉沉睡了去。
梦中她隐约还梦到了穆五郎。
“相公,五郎,你怎的又在写字。”
女子柔媚的嗓音像是带着钩子,使静谧的书房骤然燥热起来,轻薄的夏衫也染上男人惯用的沉水香,一只纤纤玉手搭在男子宽阔结实的背脊。
男人正襟危坐,提笔在宣纸上写着什么,铁钩银画,龙飞凤舞,凤目低垂,神情专注。
见男人如此不体贴识趣,女子似乎有些委屈,环抱住男人虬劲有力的臂膀,半伏了柔软的身子,在他耳畔吹了口气,莺声燕语,
“五郎,我的好相公,你倒是看看妾身,难道妾身还比不得你这大字曼妙?”
活脱脱像西游记里面盘丝洞的蜘蛛精,要吸男人的精_气,只可惜男人也如同那圣僧一样,坐怀不乱。
崔盈心跳得厉害,看清梦里那女子的脸,竟是自己,那男人是面孔更为成熟的穆五郎。
她似乎很不高兴,噘着嫣红润泽的小嘴,极为幽怨地望着男人。
接近,她又不顾男人的冷脸,凑了上去想亲他,很快便被男人一把推倒,她倒在地上泪水涟涟,抬头便是穆五郎横眉冷眼。
她伤心坏了,她都做了这傻子的妾了,还来伺候她,他怎么一点都不开窍,连个闺房情趣都没有,难道叫她受活寡?她还打算生个孩子,争取一下正室的名分。
她可不敢去偷人,她可还记得自己去勾搭穆二郎,得了花柳病,死在破庙的悲惨结局。
只见,穆元骁拧着眉头,坐在腰凳上,手里还提着笔,睨了她一眼,神情不耐,浑然不像往日跟她玩耍的穆五郎那般迟钝懵懂,他似乎看穿了她这个人。
“来人,拖出去。”
“五郎,我是你媳妇儿,你不能这样对我。”
崔盈摇头,他怎么能一点面子不给她,就叫人把她拖出去。
“你只是爷的妾而已,算不得主子,媳妇儿?粗鄙之称,日后应当谨言慎行。”
“不,不,相公,我不走,您好歹给我个孩子。”
不然她在这府里站不稳脚跟。
闻言,穆五郎面色更为冷沉,隐约可以看见他二哥的沙场上留下来的煞气,他训斥道:“你如此急不可耐地勾引爷,想来是个不安分的,来啊,拖出去杖毙。”
“不不不!!!”
“啊!没有,我没有!”
崔盈满头大汗从梦中醒来,问候了穆五祖宗十八代。
她做了两次春_梦,一次是被糟老头强迫,一次是色_诱穆五郎,都给吓成这样,幸好她不是男人,不然多半已经吓得不举了。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在想穆五打死那爬床丫头,不会是因为穆五不举,然后被那丫头发现,于是...可穆五是傻子,应该不能理解男人不行这种奇耻大辱。
可他也没傻得透顶,也有可能,崔盈自觉真相了。
想起那日荷花池,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衣衫尽湿,曲线毕露被他抱在怀里,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唉……
她第一次为自己与前任斗狠,发誓嫁入高门的行为懊恼起来,她该打探清楚再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