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专门给你带的鲜花饼,玫瑰、茉莉、桂花还有抹茶,我试过,挺好吃的。”徐湾把一个大大的塑料袋放在桌上,她有个姨妈嫁到云南,高考后去姨妈家玩儿、顺带旅游,回来给竹青带了一大堆土特产。
“还有明信片,不知道啥时候能寄到。我本来想直接给你带回来,可本身自带邮票,不寄浪费。”
“嗯。有邮戳更有纪念意义。”竹青点头同意,“我只去了一趟成都,带回来几个冰箱贴,你看喜欢不。”
徐湾拿冰箱贴抛着玩儿,越抛越高,失手咂到头上,哎呦一声捂着脑袋。顺手取下樱桃鲨鱼夹,徐湾叹道:“我最近真是水逆啊!”
水逆这个说法也好久没听到,有种古怪的复古、新潮感。
徐湾大大咧咧,也不认为被砸一下是什么大事,自己拿零食,边吃边八卦:“你知道吗?咱班汤嘉岷和周琉月在一起了。”
“嗯?不知道。”竹青真不知道。
“你又没出去玩儿,怎么这么劲爆的消息都不知道,咱们成了好几对,最登对的就他俩。”
“我好奇你怎么知道的?你也不在啊。”
“Q/Q群里他俩在一起的照片传的哪儿哪儿都是,有同学看到他俩在电玩城打游戏,去爬山,去逛街,我都收藏起来了,等他俩以后结婚的时候放出来多浪漫啊。”
竹青有些哽住,“这么快就想到结婚了?”转念一想,周琉月是汤嘉岷上辈子求而不得的白月光,考虑结婚也正常。
徐湾疑惑:“可是我们都十八岁了啊,大人了!我妈说以后谈恋爱就是找结婚对象。”
至理名言,无法反驳。
徐湾兴致勃勃问:“我空间里专门建了个收藏夹,收藏他俩照片,还有周琉月传到自己空间的大头照合影,你要看吗?”
“不看了,不感兴趣。”
“这么有意思,你都不感兴趣啊。”徐湾撇嘴,“那你的生活好无趣,平白损失好多乐趣。这么多天,你只去了一趟成都,平时怎么玩儿啊?”
“看店,到工厂印手机壳、打包,我现在是老手,印一个手机壳两秒,装一箱手机壳三十秒,熟练工。”
徐湾钦佩得竖起大拇指,头却无力靠在桌子上,“上大学、找工作,我一想到四年之后就要工作,工作到死。唉,人生好灰暗啊。”
竹青失笑,“可你上班了有工资,就能买自己喜欢的。到时候专门买个展示柜放鲨鱼夹,你妈也不能说你。”
徐湾蹭一下立起来,“姐妹!说的有道理,我这次去云南,还买了好多发箍,送你几个啊!别客气,她们那边发箍很便宜的,我最喜欢毛线缠的樱桃,和我今天戴的这个有点儿像,可惜要等冬天才合适。今年冬天的时候,我就是大学生了!如果成都下雪,站在雪地里拍一张——哇塞!”
“别想了,成都只能下头皮屑。”网络发达之后,每次成都下雪,都是可以造成微博热搜的,可见成都的雪多么少见。
“哎呀~想想嘛,总会实现的。你去上海那么远,不知道那里下雪不?你到时候要和我聊Q/Q啊,多发照片,记得发新电话号码给我,寒假回家我们一起玩儿啊!”徐湾今天来,一是送伴手礼,二是告别。
“你们学校好惨啊,25号就开学了,我们9月7号才开学,足足比你们晚了十几天。所以复旦也不好啊,又远又累,比不上川师大。”
竹青忍俊不禁,“是啊,我们四川的大学最好了。”
徐湾的情绪真是变化快,看她低落,立刻振作起来安稳:“没事儿!上海多繁华啊,我听说北方都有暖气,冬天能在屋里吃冰淇淋。”
“上海没有暖气。”
“什么?不可能!上海多繁华啊!”
繁华的上海的确没有集中供暖,它也被划在南方范围内。
竹林对此也感到不解:“那么大的城市,传说中的上海,居然没有暖气!唉,你多带点儿厚衣服,你看你箱子小的,怎么够用啊!”
已经在机场了,可竹林还是忍不住唠叨。
“爸,上海的成衣比我们这儿便宜多了。镇上卖五百的羽绒服,上海卖一百,镇上卖八百的名牌鞋,上海卖一百二。”
“那还总说上海消费贵?”
“普通人租房、交通、吃饭、穿衣肯定贵,但我是大学生啊。住宿一千二,食堂平均十块钱能吃饱一顿。洗澡学校有澡堂,锻炼学校有球场健身房,就是坐公交学校还给发卡呢。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别送了。”
“当真不要我送啊?”机场检票口,竹林再一次询问,不用送的话从槐花镇说到高速路口,再说到机场。
“当真不用。你不是约了人看厂房嘛,去吧,去吧,起飞、落地都和你报平安。机场有学校大巴来接,大家一看我是大学新生,都抢着帮我呢。”
竹林失笑,“真有人愿意帮你,我谢天谢地。出门在外收着脾气,不要随便与人起冲突,外人不会像家里人一样惯着你……也不能怕事,不要受委屈。我听说上海人最排外了,要是有人骂你外地人,别忍着,骂回去,爸给你撑腰。”
“放心吧,大学里都是高素质人才,大家都很有礼貌的。”竹青心想,对上海人的刻板印象没错了。
“不能大意,世上还有高智商犯罪,什么教授猥亵女学生,导师压榨学生,辅导员欺负外地同学……你千万要注意安全,大不了不读书,回来爸养你。”
“别别,真没有。爸,你从哪儿看来的八卦啊。”
“和同学好好相处,特别是室友,生活上牙齿咬着舌头常有的事儿,不要斤斤计较,但也别被人欺负。遇事儿找老师,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别受委屈。”
“好,我知道的。”竹青认真听着他絮叨自己的人生经验,无论对错,他都想一股脑倒给即将远行的女儿。
叮嘱再多,终究到了分别时刻,排队登机的旅客已经走完,空姐目光扫过这对一直站着告别的父女。
竹青回头看了一眼,倾身抱住父亲,“爸,我寒假回来陪你。”
竹林眼眶瞬间红了,死鸭子嘴硬,“我忙着呢,不用陪,今年说不定建新厂,忙着呢!”
竹青松开,假装没看到他湿润的眼眶,大步走进登机口。
刚放好行礼,手机响起:“竹青,我是赵哥啊。”
竹青接起,是一个老家的座机,但她不记得号码:“哦哦,赵哥。”
“你申请的版权登记,有几幅退回来了,我专门打电话问过,理由是作品重复度高,人家还问我,这是不是同一个老师教出来,布置的家庭作业。”
竹青一时没有说话,赵哥赶紧补充:“竹青,你别误会,人家没别的意思,就是巧合。你的其他作品,一次性都通过了,就那几幅没过。一共要交4200,这个你知道吧?”
“是记忆系列吗?”竹青轻声问。
“嗯。这个钱,你啥时候来交啊。”赵哥关心的是缴费问题,四千多块钱,小镇普通人将近两个月的工资,就登记一个没啥用的版权,赵哥都担心她直接不干了。
“我开学了,费用我爸去交,麻烦你了。”竹青客气几句,体面挂断电话。
果然,果然……人不能侥幸,记忆系列的几幅画,的确不是竹青原创,可是遇到重生这样大的机缘,谁能忍不住不走捷径呢?
那几幅画是十多年后才为世人所知,但它也许蒙尘数十载,只为那时候的绽放光彩。
不要走捷径!最终,命运会让你补上曾经超车的小路。
竹青重重倒在靠背上,又一次,再一次,事实反复证明,重生不是万能的。汤嘉岷的存在,证明了感情不能走捷径,版权退回,证明了创作不能走捷径。世上也许有欺世盗名、蒙骗一时的存在,但自己绝不在这种幸运行列。
竹青关机,侧过头看8月的双流机场南天,飞机缓缓滑行,地勤人员慢慢变成蚂蚁……飞机再次缓缓滑行,地勤人员荧光绿的衣服逐渐清晰。
上海,上海。
“爸,我安全落地,坐上学校大巴了……对,平安……好,知道,漫游费贵,我先不说了,回头办了新号码,再和你联系。”竹青坐上用绿色字体书写“上海复旦大学”的大巴车,绿色,她喜欢这个颜色。
新生们喜气洋洋,绝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出远门,有父母送的,一家人坐在一起叽叽喳喳,有自己一个人的,看到新同学也热情洋溢,充满了社交**。
“你好,我叫朱瑾,来自内蒙古。”最后上车坐在竹青旁边的女生率先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竹青,来自四川。”竹青补充,“四川没有人均一只熊猫。”
“啊哈哈,我们出门也不骑马。我还不是蒙古族,只有旅游时候见过草原。不过我们那儿羊肉是真好吃,我有同学是蒙古人,他家草场可大了,有机会一起去玩儿啊!”朱瑾瞬间GET到竹青的幽默:“咱俩的名字也好配啊,一青一红,缘分!”
“缘分,我们留个Q/Q号吧。我到上海后要重新办手机号,到时候和你说。”
朱瑾拿起照相机,摄像头对准自己:“这一幕是标准的校园友情文开头,咱们来一张,以后同学会绝美素材。”
竹青靠过去,两个女孩头碰头,同时露出灿烂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