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生死 第35章 你的位置

凌藏在疼痛中醒来，看着自己身上干净的里衣，还有不可忽视的痕迹，气愤地说：“南荣华属狗的，到处啃”

官服被南荣华已经搭在衣架上，凌藏下床的一瞬间，腰间的疼痛瞬间被放大，常年练武的身体，在凌藏咬牙切齿中缓缓恢复，整个人站立起来，身上竟然找不出来一块不疼的地方，一边走一边说：“昨天就不该答应他”

凌藏对南荣华是有基本评估的，本以为都一起睡这么久，都没有出现过一次擦枪走火的状态，还以为他那方面本来就弱，应该不会太久，现在倒显得自己身体虚弱的不行，浅色眼眸中不断闪过后悔

凌藏穿戴好之后，推门出去，发现已经有人在等候他，不起眼的轿子被摆放在中央，旁边的侍卫，连忙跪下来说：“凌大人，陛下令卑职将大人送回府”

“陛下怎么跟你们说的？”凌藏站在原地，知道这是南荣华为昨天的不合理找的借口，侍卫回应：“说是凌大人脚伤，陛下让卑职抬轿子的时候慢一点”

凌藏轻微一笑，看着眼前四个身手不凡的暗卫，只怕这是最贴身的暗卫，竟然被派来抬轿子。

凌藏的脚只好慢慢拖着往前走，坐上轿子之后，感受到平稳的速度，皇宫里面一向不容许乘坐轿子，至于特例就是皇帝口谕之后就可以乘坐。

不知道过了多久，凌藏回到府中，坐在书桌前，毫不犹豫地写病假给杨尚书送过去，至于借口就是南荣华给的“脚伤”。

深夜降临，凌藏悠闲地坐在书桌上看着地方志，旁边一整沓的文件已经被填满批注，手边的茶水也已经凉下来。

凌藏下一秒的反应完全不是悠闲，眼神犀利地看向门外，手边的剑已经被握在手心，随着脚步不断靠近门口，门外的影子没有动静，甚至是故意让人发现他的存在。

风带空间的变动，凌藏敏捷地推开门，寒意尖锐的剑锋指向南荣华的喉咙，没有月光的夜晚，显得漆黑一片，只有寒光在微弱中折射出光芒，看见南荣华平静的脸庞，南荣华知道再往前一步，他应该就葬送在这里，持剑者蹙起眉头，冷漠地说：“离开”

南荣华识趣地后退一步，怀中拿出药膏，放在地上，冷静地说：“药膏擦身，不然你会痛两天”

说完这句话，南荣华直接转身离开，凌藏看着南荣华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又低头看向药膏，塞进怀中，小声地说：“昨夜你可不觉得我可怜”

昨夜的回忆中，除了口中刺激的鲜血，还有在耳边一遍又一遍的低喃，想要强迫凌藏低头的决心，在他身体不断来回折腾，不断重复，忘记自己到底最后什么时候晕倒，只记得南荣华那双执着又偏执的眼眸，滚烫的身体和无力的双手，嘴中最终吐出两个字：“疯子”

南荣华当时明显听见，嘴角上扬起笑容，没来由的痴狂和沉迷，爱慕和沉沦是一并出现，南荣华的灵魂都想跟凌藏融为一体，他们拥抱彼此，像伴侣却永远难以成为，事到最后，模模糊糊中，凌藏听见一句。

“我爱你”

凌藏扶住疼痛的太阳穴，轻轻揉动，随手把剑塞回去，坐在书桌前，看着药瓶发呆许久。

之后一个月，凌藏没有再收到南荣华单独的召见，最多的时候就是一群大臣在书房，吵得面红耳赤，南荣华高坐在书桌前，眼神没有看向凌藏。

杨尚书眼神的好奇默默收敛，他独自暗暗观察，发现新帝和凌藏正常的有些不正常，之前召见凌藏，可谓是“三天一小叫，五天一大叫”，那个速度是恨不得天天召见，如今不光眼神没有交流，连新帝吩咐东西，都不会主动喊凌藏。

凌藏个性高傲，身世又好，不需要他巴结谁，这种公子哥在世家公子里面还是被人连连称赞，只是，他与新帝不该是这样的局面，让杨尚书不由长叹一口气。

“你们再争论就出去”南荣华终于从政务里面抬起头来，看着已经快跟彼此打起来的大臣，只有两个人独善其身，杨尚书和凌藏。

杨尚书眼尖地先跪在地上，大声行礼说：“陛下，臣认为应当派一些大臣南下，实际考察，臣推荐凌侍郎”

杨尚书这招走得妙，想试探出新帝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要是成了，说明凌藏和新帝关系不深，要是没成，说明凌藏和新帝这种情况只是表面。

剩下的大臣一听，根本不会答应让兵部捡这种便宜，也纷纷扬扬地跪下推荐人选，凌藏也跪在其中，头没有抬起一点。

南荣华环视一圈，轻声说：“事情稍后再议”

这场闹剧结束在南荣华不咸不淡的话中，让一群快要撸起袖子打架的大臣们败兴而归。

凌藏跟杨尚书走在一起，杨尚书看着远处说：“凌大人想去吗？”

“南下视察吗？如果陛下派我，我会去”凌藏没有顺着杨尚书预想的方向说，杨尚书连忙补充：“凌大人，你……”

话到嘴中，再也没有说出来，这一切都是他的猜测，杨尚书连忙闭嘴，笑着说：“凌大人，今日无事，不如我请你喝茶”

凌藏想逃走的心，又收回脚步，略微点头，两个人来到元京有名的茶楼，抚琴加上茶室热水升起的袅袅白烟，凌藏心神恍惚看着这一幕，似曾相识又记忆不深，眼神烦躁，杨尚书询问：“凌大人，最近感觉很烦躁？”

“杨大人眼神很好，怎么看出来的？”凌藏随意地坐着，不再像之前那般拘谨，杨尚书笑着放下茶杯，胡子翘着上扬头，从容看着凌藏，说：“我也是这个年纪过来的，凌大人，恋情不佳吗？你看着像很难过”

“恋情”他和南荣华那段孽缘算恋情吗？凌藏喝下一杯茶，闭上眼睛，轻声说：“算是，只不过，是我开口提的离开”

“凌大人，人是要哄的，有些感情一旦错过，就没有可能了，还是得考虑清楚”杨尚书说得很斟酌，用词也是精心挑拣，凌藏明显也感受这点，坐近茶桌，漂亮的眼眸直视杨尚书的眼睛。

“杨大人，你知道了什么吗？”凌藏低沉的嗓音和漂亮的眼睛，琥珀的眼睛露出最真诚的眼神，杨尚书懂得什么叫作“不舍地欺骗”，咽下一口唾沫，强撑着说：“不知道”

凌藏没有再追问，独自看着外面的景色，手中是冒着热气的茶杯，他的眼睛好了之后，就不能直视强光，所以夏天基本不会出门，秋日的阳光不刺眼，倒是刚刚好适合出去走走。

“杨大人，一起出去走走吗？”凌藏兴致而起，杨尚书点头同意，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并行在街道上，没有人注意到茶楼上方窗户微微撑起，露出来的眼神。

南荣华看着他们的背影，手中握紧，表面功夫做得再好，暗地里跟踪没有少做，甚至有段时间，南荣华非得蹲在凌藏府的房檐上，惹得一群暗卫陪着熬，南荣华当天把暗卫撤走之后，自己一个人熬，熬出生病和身体不舒服，暗卫直接打晕南荣华，带回皇宫。

凌藏发现府上问题之后，加强侍卫数量，南荣华见不到，每天躺在床上恨不得抱着的人是凌藏，于是，他们的见面就演变成召见一群人商讨事宜。

暗卫每天排着班陪着南荣华一起看凌藏，铁打的南荣华和流水的暗卫，硬生生看了半个月，也不见南荣华有丝毫动静。

事情又过去半个月，深夜里面，南荣华正在处理政务，听见暗卫来报：“陛下，刚刚收到暗报，凌大人中毒，情况严重”

南荣华的身体恨不得跑出残影，直接飞驰在宵夜的街道上，直奔凌藏府上，路上还不忘吩咐暗卫，拿着令牌先去请太医院，再去请江湖医师。

南荣华赶到凌藏府上时，府上早已灯火通明，安宁侯已经坐镇在里面，身旁明显已经有许多医师，南荣华的到来，让安宁侯微微蹙起眉头，只好先出府迎接。

南荣华匆匆说平身，就直接熟练到凌藏的房间，医师正在治疗扎针，看见有人进来，说：“来，扶起他”

南荣华不敢怠慢，直接稳稳扶起凌藏单薄的身体，整个人倚靠在南荣华身上，靠近看见凌藏惨白的脸色，心动和气愤一并出现。

等到医师结束施针，缓缓地说：“中毒不深，只怕当事人已经注意到，没有大碍”

南荣华道谢之后，安顿好凌藏的身体，再踏出门时，安宁侯也离开回去，南荣华指派人追溯源头，一定查出凶手。

凶手隐藏得很不好，是已经被追杀几个月的齐王南荣哲，自从南荣华被诬陷入狱之后，齐王坚持刻不容缓，政变之后，南荣哲更是妄想复刻一遍南荣华的壮举，以失败告终。

南荣华直接派出自己身边暗卫去处理，自己守在凌藏身边，细细摸着凌藏的手指。

“我不想离开你了，这次哪怕你再嫌弃我，我也会把你绑在我身边”南荣华执拗的眼神看着凌藏流利的侧颜，声音不大却带着特殊含义，亲吻住凌藏的手背，温度不高的手背，被亲吻许久。

南荣华想过放手，他的思念度日如年地折磨他，眼中早就有了疯狂，只是看见凌藏那双寂静带着沉默的眼眸，他就在想他的爱对凌藏来说，是不是过于沉重。

导致凌藏不愿相信南荣华是愿意对抗，毕竟，凌藏从头到尾都没有答应他的心意，想到这里，南荣华怀疑过凌藏的真心，没敢轻易下定义，可这次看见凌藏，懂得有些东西答案不重要。

毒很轻，第三天凌藏就醒来，入眼就是南荣华憔悴的样子，南荣华没来由的开心，又是倒水又是请医师，最后才坐到床边询问：“身体现在还好吗？”

“还好”凌藏喝着热水，看着南荣华欲言又止的状态，直接说：“你还有什么话吗？”

“给你下毒的人已经查出来是南荣哲，不过，现在应该已经死了”南荣华慢慢说着，看着波澜不惊的凌藏，眼皮都没有抬起。

“已经知道了，之前下毒的时候，就注意到，本想引出来自己解决，没想到毒素叠加，防不胜防”凌藏讲出这句话，像极了平日里的语气，只有南荣华知道他在讲什么事情。

“孟拙，你别这样，我真的害怕失去你”南荣华在悲伤的口吻中喊出凌藏的字，让凌藏出神许久，看着南荣华。

南荣华的脸上只剩下虔诚，帝王风气和傲气全被这两天的照顾磨到低谷，南荣华看着凌藏想说话的模样，直接抱住，害怕他说出什么，让南荣华直接气上头的话。

“孟拙，你爱过世间万物，这里面有我的位置吗？”南荣华的这句话，让凌藏揪心起来，凌藏的大局观是舍弃个人感受，顾全大局，但这让南荣华受到最沉重的伤害，是爱而不得，是痛苦纠缠。

因果报应，丝毫不爽，凌藏琥珀的眼眸中流露出感情，凡事都会有代价，这次会是什么？凌藏目前不想知道，心中对南荣华是有爱意的，他爱上了他不该爱上的人。

“有”凌藏说完，就闭上眼睛，鼻尖是南荣华身上淡淡的香味，衣服晕染上的香气，南荣华没有抱太紧，缓了一会说：“本来，我都想好了，你要是不同意，我就把你绑回去，没日没夜，哪怕你不同意”

凌藏听完这种绑匪发言，身体没有力气扇南荣华巴掌，只是嘴巴和眼神恶狠狠地看着南荣华，说出：“滚”

南荣华听见之后全当情趣，恨不得贴着凌藏不松手，最后，眼神迷离中带着爱慕看着凌藏，缓缓地贴紧嘴唇，一点点地拉近彼此的距离。

凌藏没有反抗，甚至比之前还要主动，两个人的吻在漫长的时光中结束，南荣华坚定地看着凌藏的琥珀眼眸说：“我喜欢你，永远”

事后，凌藏才知道，原来能让南荣华讲出绑匪劫票话的缘由，是他自己已经跟大臣坦白，不喜欢女的，惹得一群老家伙吹胡子瞪眼，有些把本来写好选秀的折子，直接撕烂，囔囔着：“早知道不写了，白费”

凌藏看着正在处理政务的南荣华，自己抱着被塞到怀中的果子，吃起来，偌大的书房里面，只有南荣华翻动的声音和凌藏吃果子看书的声音，凌藏悠闲地说：“陛下，这样真的好吗？”

“怎么了？”南荣华抬起头，看着吃果子到一半的凌藏，凌藏也看着小山似的政务，说：“大臣们想血洒当场几个了？”

大臣们劝不动南荣华的脾气，只好每一个人死谏，血洒当场，连着柱子都有痕迹，大家都一致开始不认真处理政务，认为这样可以唤起良知。

“我喜欢男的，很惊讶吗？不就拒绝他们提议的选秀吗？”南荣华翻着手中的政务说着，凌藏疑惑询问：“选秀？”

“他们以为我是男女都喜欢，没想到，我早就心有所属，真是为难一群老家伙跟我斗了”南荣华对这种事情司空见惯，政务已经好几天处理不完，南荣华等到上朝那日，还没等来血洒当场，就主动对着下面大臣说：“朕知道诸位爱卿担心江山无人可继，朕为此已经将五皇叔的长子过继到朕的名下，诸位意下如何？”

大臣们面面相觑，他们的根本问题就是担心无人继承皇位，现如今南荣华已经把问题解决，他们没必要揪着皇帝喜欢男的这个事情不放，纷纷跪下来，夸赞：“陛下高瞻远瞩，顾全大局”

于是，大臣们抗议的几天，欠下的政务，又在连续赶政务许多天之后，才明白过来，原来最劳累的人是他们自己。

南荣华站在皇宫最高处看着脚下这一片土地，凌藏为南荣华披上披风，望着阴沉的天气，缓慢地说：“又该下雪了”

南荣华牵住凌藏的手，放在手中，炽热的皮肤灼烧着两个人，回眸一笑的眼眸中出现倒影。

风中很安静，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也像敲定终点的曲目，在欢唱着温馨的氛围，只是那条深渊和最大的阻拦，被搁置在心里，随着时间不断沉重。

“我想，我还是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