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有时像一柄能够刺穿一切的利剑】
蒋素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在净城这座寸金寸土的城市,从束牧老家大老远搬到这里,说到底是为了她的前途。
家里的经济状况一直都不是很好,只是勉强够家里人好好生活,爸妈只有她一个女儿,他们理所当然的把所有目光投注在她的身上。
他们期望她像这里的女孩儿一样,热情大方,成绩名列前茅,有很多很多朋友,每天都特别特别高兴,乐观开朗向上,又懂得孝顺父母,从来不和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玩。
可是呢?
她其实自卑敏感,她其实像爸爸多一点,木讷寡言,她其实交不到朋友,她和同龄人没有共同话题,为了维持成绩,她只能花无数无数倍的努力。
可是呢?
那怎么足够呢。
她其实过得一点都不好,每一次她做好热气腾腾的饭菜,招呼工作一天的父母吃饭的时候,温馨的场面都让她忍不住说“我们回去吧,我们回束牧去”,但先到来的不是少女积攒足够的勇气,而是父母一遍又一遍的,爸爸妈妈这么努力挣钱都是为了她,为了更好的生活,为了更好的学习环境。
所以你以后一定要更努力的学习,考上好的大学,这样爸爸妈妈的辛苦才没有白费。
于是,那些无法述诸于口的全部,被她深埋于心底,或是化作泪珠滴进热腾腾的米饭中。
“我一直梦想着亲眼见到盛兰姝的那一天,她是我唯一的梦。”
在草稿纸上写下这一行话的蒋素素,这个瞬间,是否有片刻逃离了所有桎梏。
蒋素素回家的那条路会路过一个大型购物商场,是的,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盛兰姝。
在车水马龙的中央,那一块巨大屏幕亮起一盏灯,她顺着光,看见了盛兰姝。
她,像蝴蝶,像飞鸟,像自由。
她在舞台上每一次起跳,每一次旋转,都在她的世界里,和光同尘。
那个每到放学都会急匆匆赶回家的女孩无法再回忆起往日的急切。
她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被吸引着。
最后,她看见层层叠叠头纱之下,是此生都不会忘记的瞬间,一双忧郁的眼眸半阖着,像是透过时间和距离与她对视。
等到屏幕变为黑暗,直到再次亮起之时被一支广告取代。
她才如梦初醒,匆匆抬起脚步,往家的方向奔去。
一颗种子在心底埋下,只要给予些许养分,就能生根发芽。
一个对女儿抱有很大期望的家庭,往往会让期望大过于爱,却又不是不爱。
他们一方面装作没有看到女儿不开心的模样,却忍不住担心和忧虑,可是为期望付出的辛劳又将爱与关心关在原地。
或许明天就会好起来呢?
一点点困难而已,万一忍一忍就能够克服过去呢?
一天,蒋母对蒋父说:“咱们回去吧,啊,孩子过得不高兴,我看着就像刀在剜心口的肉啊!”
这个寡言木讷的男人点点头,两人靠坐在一起,一点一点计划着,回去之前要把所有事情交接好,比如把房子退了,比如把工作辞掉,比如好好收拾东西。
最后再告诉素素,他们做下了决定,要到一切都准备好的时候再告诉女儿。
“最近学校里有考试啊,别跟素素讲噻,影响不好。”
很大的期望终于无法装下很多很多的爱,它满得要溢出来,为女孩编织一个她愿望的家。
然而这个家住进了一个,热情大方,乐观开朗的蒋素素。
她简直就是他们期望的样子。
她说:“爸爸妈妈好好工作,我会好好学习的。”
她说:“妈妈说得对啊,我们留在净城没有什么不好的,我得考个好大学,将来找一份好工作呀!”
他们为她的转变感到欣喜,这份情感冲淡了心头的违和感,直到某些平淡的瞬间,令怀疑疯长。
但是。
又能怎么样呢?
如果她不是素素,那素素在哪里呢?
所以在‘蒋素素’要出门去上课的早晨,蒋母,这个日日夜夜被不安和恐慌折磨的女人看着和女儿一模一样却完全不同的一张脸脱口而出:“你是谁?”
‘蒋素素’笑了。
她说:“我是素素呀。”
蒋素素的线就是很简单,她是一个普通家庭的普通女孩,在一个稀疏平常的日子,死去了。
她死后的样貌名字和为数不多的爱也都被拿走。
赤月教会接近她,利用她对盛兰姝的那份感情,【舞蹈家】把蒋素素当成第一个宿体,一方面快速提升她的技巧让她能在汇演登台,一方面吸食她的血肉和灵魂。
在那个小小的,灯光也很俗的舞台上,盛兰姝有几个瞬间,是属于蒋素素的。
而那夜过后,这些瞬间成为永恒。
*
“算我求你们,一定要治好我女儿的病!”盛母抓着盛兰姝的手,对着眼前的医生说。
这里是净城第一精神病院,二十年来治愈无数患者,盛兰姝在这里一定能够恢复正常。
盛家的名声不能毁在一个盛兰姝手上。
桌子对面坐着的医生其实不是很像有能力的,他太过年轻,也太过不适合。
但是看着对方的眼睛,盛母如同被蛊惑一样,深深的相信这位医生能够治愈盛兰姝。
治愈那个喜欢女人的怪病。
盛兰姝期间一直没有抬头,她的眼眸垂着,面色很憔悴。
或许她是个疯子,但是她的人心尚在。她没办法对一个女孩因她而死无动于衷。
“可以说说您女儿具体有什么样的表现吗?”医生的声音很温和,甚至不是温和,而是一种几乎诡异的平静。
“她不知道为什么,之前从来不这样的,突然说自己喜欢女人,这不正常啊医生!”
“我女儿病了,你一定要治好她!”
盛母突然抓住盛兰姝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你一定认识这张脸吧,你知道她不能出事的!”
盛兰姝的视线被迫抬高,看见白色制服上的铭牌——陈有。
“是这样啊,”陈有说着恍然大悟的话,面色的神情还是平静,他的眼睛对上盛兰姝,像是一片无底的深渊,“我和这位小姐单独谈谈。”
然后他又看向盛母:“我们会尽力。”
盛母居然没有对他有所保留的态度发怒,泪眼涟涟的点点头,拍拍盛兰姝的肩膀,出去了。
于是盛兰姝又低下头去,当面前之人不存在。
接下来又是一些我理解你,想要瓦解她心房的话术。
“盛小姐,你现在加入赤月教会了吗?”
盛兰姝猛的抬头。
“别这么看我,教会里有个擅长伪装的干事,我看她很不顺眼。”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陈有不在意她装傻,他手指叩叩木桌,语气平静的抛出一张牌:“你那个,没见过面的弟弟,也是她。”
“!”
*
后台。
“卧……”郑朝阳急急止住,“不能说脏话,不是!”
“老大,你怎么全身是血!快快快回去……”
陈有拆下绑在袖口的系带:“不用,不是我的血。”
“盛兰姝想要两头抓,既要教会付出代价,又想算计我们一道。”
郑朝阳说:“她难道根本不打算摆脱【舞蹈家】的控制,打算……”
他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把我们都杀了?”
陈有没有反驳,那就是真的了。
“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没什么,只是够扭曲够疯狂,我让明珛去接近她,一是让教会快些动作,他们果然提前了“芙蓉杯”,只是让你们去试探宁素那一节刺激到她了。”
“宁素?那个疯女人,她伪装了蒋素素?”
陈有看向郑朝阳:“……我以为你都知道呢。”
郑朝阳指着自己问:“我为什么会知道?”
他倒是被这句话问住了,随口岔开话题:“宁素今天在场,评委席坐最中间那个就是。”
“走吧,去抓人。”
郑朝阳拦住陈有:“不对啊,老大,你这么一身怎么出去啊?”
一身血的陈有:……
“你去追。”
郑朝阳立刻要动,陈有又让他等。
“她可能直接逃跑,也可能去抓明珛。”
“早说啊——”
*
如陈有所说,明珛确实在被追。
追他那个人甚至用的是蒋素素的脸,毕竟还是大评委的话,很招眼。
不过明珛没跑几步就停下了,宁素也没立刻控制住他。
她饶有兴味的站在原地,好像发现什么惊天大趣事一样。
“阿袖,这么久没见,怎么不跟姑姑打招呼?”
“该不会是长大了就忘记姑姑了吧?”
明珛对她向来没有什么好脸色:“你现在是愿意当鸽子,整天咕咕咕吗?”
“阿袖,嘴太利的话不是什么好事……”宁素还是笑,只是这份笑中多了冷意。
明珛心说要是嘴上都不能占上风,那他二十多年白活。
“好了,阿袖不用这么警惕。”她挽起头发到耳后,声音轻轻柔柔的,“我不是来抓你走的。”
“你不想知道……陈有为什么接近你吗?”
她没等到明珛的回话,一根红色丝线毫不犹豫的缠住她的要害,收紧到极致,血色漫天。
灰色头发的少年踩着一地的血显出身形:“多谢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方便很多。”
这句话是对明珛说的,气氛一时凝滞。
突然本该死去的宁素出现在几米之外的墙头,这一次,她用的是自己的脸。
女人指尖轻轻抚过脖颈:“好不留情。”
诡谲的红色丝线再次出现,这一次只来得及斩断宁素脚下的墙。
墙体坍塌带起的灰尘中,明珛不确定眼前人到底是不是郑朝阳了。
下章新副本,是老朋友戏谑玩偶,不过大改版[狗头]
今天给小郑加油[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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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