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柔软的时光 第3章 第 3 章

这么多年来，总会有人问我，为什么你这么优秀还是单身？是不是眼光太高？还没等我开口，人们又会接着劝我，太挑剔不是一件好事，过日子最重要的是合适。面对这些苦口婆心的劝说，我每次都无心解释。因为只有我自己最清楚，我并非别人眼中的高眼光，也绝非太过挑剔，我一直单身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心里装了一个无法拥有的人。但是如果有人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我会毫不犹豫地说：笑起来很特别，左眼旁有颗让人心疼的泪痣。

………………………

周六的凌晨总有些需要放纵的人，不顾别人的睡眠肆意吼叫，顾璟川向来浅眠，现在更是被楼下一群醉汉的吵闹声弄得睡意全无，无奈地打开台灯，电子闹钟安静地显示着凌晨一点半。他皱了皱眉头，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渴了。

楼下的醉汉们大概宣泄够了，又把平静还给了深夜。喝了水，顾璟川才发现自己越发清醒，他发现最近他总有些莫名其妙的焦虑，比如会比往常更容易失眠，比如会忽然分神想起一些零星的往事，比如会做一些奇怪的梦，他总是有一种似好似坏的预感，难以表述，压在心头却又无法冲破的感觉让他感到很压抑。

此时，他站在露天阳台，看着朦胧的月色，觉得自己有点鬼使神差。平日里他其实很少有兴致赏夜色，他不是那么感性的人，即使有时候实在无聊，也顶多只是趴在阳台抽根烟而已，至于今天这次失眠后的闲情逸致，他自己都有些无法理解。

夜风中徐徐而来，不算凉爽，仍然带着夏日里特有的燥热，除了偶尔传来几声蝉鸣，安静得出奇。顾璟川慢腾腾地点燃一根烟，吸了一口然后趴在阳台，这个城市仿佛一下子就褪去了白天的喧嚣与忙碌，沉浸在一片无望又深沉的黑暗之中。

“我以后的房子要有一个大阳台，不要防盗笼，也没有玻璃窗。我要在阳台上放一个藤条编成的圆桌和两把椅子，夏天的晚上可以坐在那里看星星，冬天的早晨可以坐在那里晒太阳。”

“露天的阳台一来不安全，二来灰尘大。”

“哼，你真是一个毫无生活情趣的人。”

“这跟生活情趣有啥关系？”

“懒得跟你说。你的心思除了学业还能装点什么吗？也真是万幸，读书读到你这种程度还不是个书呆子。”

顾璟川的脑海里随之浮现出那个带点蛮横轻嘲的笑容，猛然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也在笑，他不记得当时听到这话时回应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笑容，三分纵容，七分宠溺？又垂眼看看四周，依旧是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他住在这里一年多了，八十平米的套房，不算特别宽敞。起初装修公司的设计师建议他把阳台舍去，卧室的面积就能拓宽，毕竟大城市里寸土寸金，留着阳台实在没什么意义，他却执意要保留阳台，就这么敞开着，晚上能接露水，早上能晒太阳，还别说，确实给了自己一个安静抽烟的好去处。

他吐出一口烟，白朦朦的烟雾在月光中散去，他的视线又落在了那组藤条编制的桌椅上，长时间的曝晒和雨淋让它们失去了原有的光泽，看上去有些陈旧。他对这组桌椅有种特别的情怀，似乎寄托上了对某人的思念，每当看见时，那人说话时亮晶晶的眼睛又会出现在脑海中。

顾璟川无奈地笑了笑，灭了烟，转身在藤椅上坐下，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拂过藤椅的扶手，嘴角不由自主地动了动：“思岚…冯思岚…”

……

这夜无法入睡的人还有冯思岚，在床上睁着眼睛看了一个小时的天花板后，她一骨碌地下床，决定找点事做。想到收纳筐里的那堆脏衣服，她忽然觉得这夜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无聊。凌晨两点洗衣服对冯思岚来说并非是一件疯狂的事，她曾经有一次在午夜用抹布把所有的地板擦得闪闪发亮，然后累得幸福地睡死过去。但是今天，她的心情有些异样，与顾璟川无缘无故的失眠不同，她的失眠完全来自于三个小时前和妈妈那通不算愉快的电话。

“你爸知道你回昆城了，他说他联系不上你，让我转告你给他一个电话，他想见你。”

“他怎么会知道我回昆城？是你告诉他的？”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让他知道了好歹你有个照应。”

“我不需要他的关心！”

“岚岚……”

“从六年前我就和他没有关系了，没有他的关心我一样过得很好！”

“你这孩子怎么...”

“妈，原不原谅他那是你的事，但是对我来说，没有那么简单，至少我现在还做不到。我累了，不说了，你在那边多注意身体。”

微凉的水滑过手上的肌肤，在炎热的夏夜里有种说不出的舒服，冯思岚的脑海里却一直浮现出那个男人的轮廓，高兴时的笑，绝望时的悲伤，还有宠爱地摸着她头的样子，所有的画面集结成一张密实的网，狠狠将她圈住，不留一丝缝隙…

盆里溢出的泡沫忽然摔在地上，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冯思岚的胸口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已经被苦涩的回忆凌迟得发疼，思绪迅速回笼，立马关掉了水龙头。她不耐烦地咂嘴低咒，把胸口的郁闷化解成力气，对着盆里的衣服猛搓。

父亲的出轨，对她来说是一种极大的背叛，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圆满家庭，也在这种低级的背叛下变得支离破碎，再也无法修复。

洗完所有的衣服手心已经有点发痛，但胸口的烦躁却得到了宣泄，整个人轻松很多。端着沉甸甸的盆来到卧室，这里原本是一个阳台，却就被房东扩充成了一间空旷偌大的卧室，严实的防盗笼让冯思岚有种不自在的感觉，犹如被束缚在一个铁笼里，那种感觉很压抑。

像多年前一样，她多么希望有个露天的阳台，不必太大，也不必太漂亮，放一组藤条做的座椅，夏天的夜晚看星星，冬天的早晨晒太阳。而现在，似乎也成了一种遥不可及的奢侈，生活什么时候开始对她这么刻薄？

漫不经心地把洗好的衣服挂在晾衣杆，白衬衫洗完有点皱，忍不住伸手拉了拉衣摆。收手的时候，只是那么一瞬间，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抹熟悉却又模糊的身影，记忆里的那个男孩时常穿着整洁的白T恤，阳光里的笑容温和干净。

在冯思岚的印象里，顾璟川的爱干净的程度已经达到一种极致。之前她觉得他有病，但现在对这种病似乎也有了更科学的解释，现在的冯思岚更加确定，顾璟川一定有洁癖，而且是一个强迫症患者。

比如，她去顾璟川家蹭饭时，他总会严厉又不厌其烦地监督她饭前要洗手；他总会指着她家客厅茶几上七零八落的零食不满地数落她：“冯思岚，你好歹也是一个女孩子，收敛一点可以么？”见也她无所谓地耸耸肩，只好自己亲自动手，嘴上的叨叨却从没停止过：“老吃这些垃圾食品，怪不得智商低！”

又比如…

冯思岚忽然就不敢想了，硬生生地把回忆打断，苦涩地笑了笑，仰头看看暗沉沉的夜空，微微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