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人千语 第69章 第 69 章

人群攒动，高楼矗立，苏祈希不安地在街道上走，身份特殊的她不可以像寻常人一样乘公共交通，她只得靠两条腿去目的地。随机在路上拦下一个大姐姐，眨着双眼，甜甜问道：“姐姐，您好，最近的江边该怎么去？”

女人淡漠地看了眼女孩，脸上有诧异但又懒得多管闲事，抬手指了个方向没等苏祈希说谢谢就快步离开。苏祈希还是站在原地对着女人离开的方向说了句谢谢，随后立即往那个方向跑起来。她没有多少时间，罪人牢找到她是迟早的事，她得再快一点。

上面的世界完全不同于罪人牢，这里的东西又高又大，建筑也不是规整的长方形，抬头几乎看不到天空，天上的桥梁项链各个建筑，天上是人，地上也是，只是每个人都行色匆匆的，没谁会停下步子欣赏美丽的建筑。苏祈希在室内行走，她不敢乱碰，甚至乱看，过马路的时候都要仔细看看别人到底是怎么做的。这个世界的人完全不见得和下面的有人有什么区别，苏祈希什么都看不出来，所以她一边走的时候一边纳闷，她的罪孽到底是怎么来的，是生出来的，是基因检测出来的？

在人多的地方，苏祈希不由得担心自己的背包，于是将包从背后背到身前，紧紧护着自己的背包，就这时候桥梁上一道暖黄色的光束落到她身上，苏祈希惊呼出声，怪异地看了眼那个发射光束的机器，下一秒眼睛却被光刺得连忙闭上眼。原来只是正常的灯光吗，她险些以为是自己被找到了，怎么会有这么糟糕的东西，天还没有黑的那么彻底吧，这么就搞这么亮的灯呢，上面一直这么浪费光资源的吗，或者，在这光都不能算一种资源？她加快脚步，却被人一把拎起，苏祈希缩着身体仰头看去，一个胡子大叔厉声呵斥道：“哪里来的人？这是你能走的路吗，再乱搞就给你丢到罪人牢去！。”

不是罪人牢的呀，她又松了口气，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胡子大叔这才将她松开。

在大叔目光的注视下，苏祈希缓缓往一旁移了两步，大叔的眼光不再具有攻击性，看来这个位置她能正常站着，只是，这两步之间有什么差别呢？为什么她不能走着呢？在原地定了五秒，她根本看不出区别呀，不照样都是人吗？这也是基因决定的吗？

“到这来吧。”一个看起来只比她大一点的女生对着她招手道。

苏祈希犹犹豫豫地走过去，再用眼睛对比这两条路，她还是没有看出区别来。只好怯生生地走到女生附近，女孩子看着她微微弯腰，笑着道：“你今天是不是将眼镜落在家里了，那边可是男生通道呀。”

苏祈希大吃一惊，这又是怎么区分的，又为什么做一个这么个无聊的区分呢。

正想着，女生就拉起她的手，这又给苏祈希吓一跳，毕竟现在她看谁都像能抓她回去的坏人。不过女生只是道：“我拉着你走吧，你要到哪里去呢？”

“我想去一个江边。”

“你去那边干什么？”

“我想去看看。”

“咦，”女生忽然想到什么，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这东西苏祈希认识，千语也有这个，还给她试着用过嘞。女生在屏幕上划拉几下，开心道，“我记错了，我还以为今天江边不开放呢。”说完侧头看苏祈希，“前些天江边都被封闭了，看样子是还是今天才开放的，哎，可惜我今天有事，不然我就带你一起过去。”

“为什么要封闭江边啊？”苏祈希一边想自己真幸运，又觉得奇怪，戚霜可从来没有告诉她江边还会封闭。

“因为，”女生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想了想后道，“前些日子不断地有人在那边跳下去，大家都觉得河道被污染了，所以封闭几天清理河道。”

苏祈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手扶着身前的书包心虚极了，下一秒又想上面的人明明在过这么好的日子为什么还要去死。

被女生拉着走了一段路后，女生松开苏祈希的手，看着前面的马路道：“你过这条马路，你看，就在那边咯。”

苏祈希抬头顺着这道方向看过去，暂时只看到一排比她还高的护栏，“谢谢你。”

“没事，看不清就慢一点。”

告别好心的姐姐后，她跟着众人一起在路边等起来，只是她感觉等了很久，等到她心里都开始焦急起来的时候，马路这边的人依旧没有一个人动，确认死活似的，她慌乱地看了眼周围的人，那些活人居然真的一动不动。

她挠了挠头不管不顾地踏出第一步，车子这才纷纷停下等候，其他人这才跟着走起来，只是当苏祈希将要走到马路对面去的时候，一辆黑车飞驰而来，幸好稳稳地停在她面前，而不是把她撞飞。

在她缓过神前，车上走下来一位男士，看着收到惊吓的苏祈希，他低头问：“没事吧。”不过苏祈希丝毫没在这句里听到关切，差点撞到人下人查看询问，这些都是被迫进行的无聊仪式。

“没事，没事。”苏祈希说完立马就想离开，只是男人微微侧身挡住她的路，问：“去哪里，需要我送吗？”

这句话也不是关切，反之，苏祈希忽然觉得背后一凉，撒腿想要跑，她脑子反应够快，但双脚都还没来的及打开就被男人反手一抓，她一反头赫然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证件——罪人牢管辖官，俞文景。

“长，长官......”

“告诉我吧，你要去哪里？”

反而是现在苏祈希莫名其妙地觉得他有了关切的味道，这份关切同暴风雨前的宁静一样骇人。

“上车吧。”

看着俞文景缓步走向车，苏祈希这才意识到他早就放开了自己的手。上车前苏祈希怯生生看了眼周围的人，周围人视若无睹，各人走各路，他们分都不曾分来一眼。

苏祈希咬着唇，自知大难临头，紧张地坐上车，这次她笃定俞文景的语气柔和多了，他再次问：“你想去哪？”

大概是这份无厘头的温和，苏祈希壮起胆子，认真又真诚，“长官，我只是不小心走丢的，你把我送回去就好。”

俞文景冷笑一声，“你说起慌来倒真是跟她很像。”

看来计划败露了，苏祈希将头垂低，恨不得将头埋进双腿，明明只差一步了。

“哭什么，是担心还是愧疚？”

“你认识千语长官？”

“她特意要我来找你的。”

“拜托您，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三分钟就好。”

“嗯。”

俞文景一答应，苏祈希立马开门下车，一边向江边跑一边从身前的书包里掏出一包粉状物，又沿着护栏往前多走几步终于找到一个缺口，通过这个缺口，她瞧见这条壮阔的江，只是才清理好的河道似乎依旧不见得干净，犹豫中俞文景走至她的身边。苏祈希这才打开包装大，潇洒的将手中的粉末往江里倒，“妈妈，回家吧——”

粉末融入涛水中不见踪迹，看着滚滚流动的水，苏祈希满意地流下一行泪，俞文景也不催她，静静看着。

“谢谢。”

“我会替你转告千语。”

苏祈希回转身准备往回走，没两步又听到俞文景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你这样可做不成什么孝女，你的母亲不一定能回家，过几天河道又要被清理。”

“什么？那，”苏祈希一下子定在原地，双眼看向刚刚的那个缺口，寒冷从背后进入脑子，脑子被冻得混乱不堪，试图理解她方才所做的一切和俞文景那句话的意思，她，犯错了？

“你也没法回头，走吧。”

走吧，她跟着她的母亲进入一条污浊的河流，一路上漂啊漂，除了冷还是冷，她的命运好像只有这肉眼可见的愧疚，此行对不起千语，此举罪对不起她的妈妈，原本她只是想，只是想送妈妈回家的。

“想明白了吗，冲动带来不了任何好结果。”俞文景忽然出声。

苏祈希听过他的名字，但只是第一次见，她记得俞文景跟千语的关系说不上好，甚至很差，被他抓住的话，是千语被抓住了一个把柄么？她的指甲嵌入肉里，冷冰冰问：“千语长官让你来找我干什么？”

“她让我转告你，”俞文景一字一顿道，“小希，听话，安全地回来。”

这句话从俞文景口里说出来的时候不带一丝感情，可苏祈希能想象到千语说这句话时语气到底是怎么样的轻柔，她那张疲惫但是漂亮无比的脸上温柔又坚定，让人只管听她的话相信她就好。不要，她的心里第一次生出这两个字，苏祈希咬着牙狠狠道：“我和她其实没什么关系，您将我带回去按规矩办就好。”

“现在才考虑撇清你们之间的关系？”俞文景笑笑，“我原以为你不在乎她呢。”

“我真的不跟她熟，大概我们都是罪人吧，她才来找您求情的，但是您不用理她，我接受一切惩罚，我干的一切也都和她没有关系，不要，不要惩罚她，她对你们很有用对吧。”

“好了，你的表面话说的一点都不漂亮。”俞文景不耐烦道，“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我知道。”苏祈希低着头，眼泪从眼眶涌出，“我知道。”

“什么后果，是等着千语可怜巴巴的帮你去求别人，还是让我带你回去，让她亲眼看着你死在她面前。”

“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不是一个小孩了。姐姐她有她自己的追求，她做她自己的事，我承认，她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但我就要想她一样了不起吗？是人人都有她那份运气和实力吗？我的毕生追求就是刚刚那一刻，我就是，只想带我的妈妈回去。”

“这不是最好的办法。”

“俞长官，这是我最好的办法。”

“将来你改变这一切的机会比千语还大——”

“这只是表面！”在俞文景说出前半句话的那刻，苏祈希歇斯底里喊道，他的后半句和这句话交叠说出，两人都沉默下来，俞文景淡淡开口，没有斥责，反而透出难以言喻的沉重，“将来你改变这一切的机会比千语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