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叽叽喳喳的声音钻入耳朵,千语被吵地睁开眼睛。
天光并不强烈,从窗户透来的光没能把整个房间照亮,千语估摸5点多了。
按理她可能再睡一个小时,但她怎么都没法在继续入睡了,干脆从床上爬起来,摸起椅背上的外套又摸了外套口袋里的卡片,这才开门往楼上走。
在厨房捣鼓一阵后,那些人也陆陆续续的上楼,等他们洗漱好,千语这边已经贴心地备好早餐了。
“多早起的?”王铎礼问。
“大概五点二十吧。”千语将五个叠起的碗依次摆开,自己拿了一双筷子后,将手里的一把放在王铎礼面前的桌面上。
“没想到那牢里的作息是这样。”王铎礼从中抽了一双。
某人听到王铎礼的嘲讽肆意地笑出声,千语瞥眼看去,这个人千语没有印象,不过猜的出,他就是许连,由于她担心这个人也是疯子,于是只静默吃着面,一句话没说。
小四虽然来得晚些,但吃得快,千语和他一起放碗,也正好一起出门。
「我,二区,你,走路。」千语跟他比划着。
小四眨着他一双大眼睛看着千语,半点不明白。千语又重新比划,小四还是不清楚,于是乎,千语放弃了,她明明要说的是请小四给她带路,她要去二区一趟。
千语有些懊恼,半个月的时光都被浪费了,有这半个月温习手语,可不至于现在连这个都无法沟通。
走到条三岔口时,她丧气朝着小四挥挥手,随即走了条陌生的路。
不过小四也跟了过来,千语冲他摆手,示意他回去,去工厂工作,但莫明的他执意跟着,无奈千语就暂时没赶他走。
应该去超市买纸笔的,这样在手语不熟悉前她还是能跟小四交流的。千语这样想的,随即见路人问道:“您好,打扰一下,我想问二区怎么去呀。”
“二区?”这人警惕地看来,狐疑地问,“你去二区干什么?”
“我不是去二区,我哪里能去二区。”千语随便扯了个谎,“我有个朋友在二区,我想在一二区边界去看看,我想她。”
“你?”路人疑惑,“你怎么还有朋友在二区。”
“嗯,是。”
“她犯了什么最罪?”
“杀了人。”
“啊?”路人张大嘴巴,“她杀了什么人?”
千语笑了笑,试图回避,继续问:“你能告诉我往哪走吗?”
“这,一直走,走到头有条大路,顺着大路往西,一直往西就能看到一堵高墙,就是那了。”说完路人又问,“你记住没。”
“嗯,谢谢了。”千语道谢。
这路人却饶有兴趣地跟了上来,既然她不想回答朋友的事,他便换个人问,眼睛默默将千语上下看一遍后问:“诶,那你呢?你什么时候来的,你犯了什么事?”
“我来了半个多月,我没有罪。”
“哦哦哦,你没有罪。”路人敷衍道,“那你以前是哪儿的人。”
“我现在只是罪人。”
“别这么说,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要是罪人都关到二区去了,你就是没有罪啊。”
千语瞥了这人一眼,他脸上挤出笑来,他问:“我难道说错了吗?”
千语不肯不否,反问道:“你来这多少年了?”
“2年。”
“你因为什么下来的?”
“呃……”平常人问得都是问犯了什么罪,这样他就也可以用“没有罪”三个字来敷衍。遇到这样的问题,他一时半会想不出比较合理的东西,脑袋转向小四,扯开话题,“嘿,你看着小的很,多大?”
“别吓他,他听不见。”千语将小四拉着自己身边。
“哦哦哦,抱歉,实在抱歉。”
“别跟着我了,就你刚刚那几句话,都足够要你死的了。”千语提示,“别忘了,前些日子广场上才枪毙三个。”
听罢,他真的不说话了,但依旧跟着千语走了几步,也不知道跟着千语走了多久,等千语发现他不在的时候知道应该赶小四走,她对小四道,「你,回去,我走走。」
千语停在原地比划几遍,露出严肃让小四觉得她要生气了,这个人也是好说话,见此的确老老实实地往回走。
大概9点,千语终于看到了那堵高大、厚重的墙壁。这堵墙说来是用来分区的,说到底,它更像一区是笼子的边缘,冲破边缘才能到二区,二区才有出去的路——那是二区的笼子。
一二区交接口有20米左右,比起厚重的高墙,这里更有它的威严,金属色的四扇门,三道通车,一道通人。虽然这里常年不通行,但依旧有十指不可数清的卫兵把守。
千语按照要求将通行卡放入兽嘴状的闸口,闸口瞬间将卡吞入,沙哑无情的机械道:「罪人千语,允许通行。」
在两排卫兵的注视下,她通过那道金属长廊,如同走到哪位巨人的棺材之中,低矮的顶压着人,一边走的时候,两旁的显示屏一边显示出些许字,「女」「20岁」「住址:一区43号」……它毫不保留地展示出一个人的基本信息,宛如人最后墓碑上刻下的几行字。
在长廊尾端的兽嘴口,千语准备伸手取回那张卡片,卡片被一双青筋凸起的手给抢先拿去。
“谁给你的通行证。”说话者是管理这里的长官,虽然说大家的衣服大差不离,但他弄得格外整齐,好像是每天早上必要早起半个小时熨衣服。他的脸上也不见胡子,被他刮得干干净净,不过他的嗓音与外貌并不符合,他的嗓子就跟装了沙子进去一样。
“陆开陆长官。”
“要你去干什么?”
“机密。”
“机密?”他瞪大一双眼睛盯着千语,势必将她的所有微动作微表情都收入眼底。
这让千语觉得瘆人,她微微点头,“嗯。”
“行,你走吧。”他递还通行证。
“谢谢长官。”千语接过后立即快步走起来。
当真正到达二区后,那堵墙有了别的意思——世界的结界。
一区是一片无尽的灰色海,二区是充满奇迹的机械舱。
这里的天上罩着一个几乎透明的顶,大家称它为「天穹系统」。在二区从下往上看,这个顶并不明显,在这里待久了的人,是可以忘记这片天空的端倪,不过千语在一区高处远眺时,是能隐约看到这个「天穹系统」的,它就是二区的笼子。
“笼子”通过「天梯」与上面相连接,实现上下自由,除了这,罪人笼再没有别的出路。
千语凝望着那个笼子,天空被这个笼子压得又低又矮,天色在这里也不好,光是走在路上都一直会生出今天要大难临头的念头,待久了,怎么会不疯呢。
跟着路标,她可算找到了今天的目的地——C1大楼。
“你好,我是今天来面试的。”千语到门口时对着值守道。
“你好,请问您的名字。”
“千语。”
“您好,这边请。”其中一位带着千语乘电梯上至五楼的一个办公室内。
这办公室并不大,就两张凳子隔着一张桌子面对面摆着,看来还是单人面试。
值守带千语到这后,留下一杯水便离开了,千语一个人在这等着,从肚子有点饿,到十分饿,又到毫无感觉。
百无聊赖又饿又渴惹得千语实在坐不住,起身扭动门的把手,她使劲扭动几下后终于明白门打不开,门被人从外面上锁了……
门被人锁了……!
她贴着门去听门口的动静,门口毫无动静,连人走动的脚步声都没有,除了窗外的鸟鸣,这里几乎不再有声音。
千语脑子里此刻都只有那些恐怖故事,什么杀人卖肾,什么挖眼掏心。
她一边骂着,一边走到窗边,如果能从这里跳下去,呃,真高……
五层楼,这儿不靠大树,阶层又没有踏脚之处,不过幸好也没人在这里值守,不至于跳下去自投罗网,但轻则残疾,重则死亡。
千语搬了张凳子,借着凳子她一脚跨出阳台,正准备挪动另一只脚的时候,门开了。
千语扭头与之四目相对,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千语淡淡开口,“……,在这里晒太阳可真舒服。”
这人很快接受千语嘴里的话,似乎笑了笑,关上门后然后在另一张凳子上坐下,“抱歉,让你久等了。”
千语在这人的目光中默默将自己的腿从窗户外抽回来,踩着凳子回到地面,又将椅子搬回原位,环顾四周,没有看到纸后,无奈地用衣袖擦了两下。
“您好。”千语在位置上坐好。
从窗户第一眼,千语认为这个人矜贵稳重温和,只是多看几眼后便多了几分别样的感觉,这令千语疑惑。
他这双眼睛没什么生机,但麻木、空洞藏着狡黠和**,一双充满矛盾的眼睛,千语实在对这样的眼睛谈不上多喜欢。她第一感觉就是这样的人最好远离。
“您好。”他将桌子上的文件夹推向千语,“完成这份文件后三天你就会收到结果。”
他又给千语递来一支笔,问:“千语小姐,饿了吗?”
“有点。”
“是我疏忽了。”这人带着点愧意,随即拿起自己的手机跟某人交代两句。
仅仅几分钟后就有人敲响房门,餐饭被这人轻放在桌子上,还贴心拿了水,他道:“用餐吧,我下午回来取结果。”
随即他转身就要离开,在门关上前,他特地道:“对啦,晒太阳一定要注意安全。”
千语实在说不出别的话,出于礼貌又得回复,于是就轻轻嗯了声。
门被他关上了,千语没再去窗户边晒太阳,但不出意外,门又被锁上了。
不难理解,罪人笼的规矩本来就奇怪,在加上对罪人的歧视,自己没有被丢在厕所里完成这份东西都应该算这位长官心善。
她默默叹气,眼睛瞥见桌子上那份文件时又紧张起来,这可是唯一的机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