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看清的东西在脑子中汇成一张图,那张图渐渐得与脚下的路融为一体,不久后他们会一齐走到那条路上去,这令人期待的日子不远了。
身上揣一个手电筒是千语来罪人牢的养成的习惯,她是一个需要走夜路的人,很长一段时间,手上的那只灯也算她亲密无间的好友。
回43号必经之路上,手电透出的光落在前人的身上,勾勒出一个成年男性的轮廓。
“怎么今天这么晚下班。”冯定伸手勾住千语的脖子,“我都快冻成木雕了。”
手灯的光源往前,那边还站着一个人,那人倚着墙,千语那手灯照过去的时候,他别过脸避光,可能也不止是避光。黑色的制服明显是管辖官的衣服,这个人可不是罪人。
“我给你介绍。”冯定的手从千语脖子上拿下后,拉着千语往前走两步,等三人的距离缩短至一手时才介绍道,“这是陈副官。”
“陈副官。”千语轻声念上一遍,立即反应过来,这个始终不想将正脸朝向她的陈副官,就是陈且雾。
冯定又勾着陈且雾的脖子,轻声附在他耳边说上一句什么,陈且雾才将脑袋转过来,只是眼神飘忽,始终不看千语。
冯定满意地拍了拍陈且雾的背,得意对着千语道:“怎么样,今天我们一起来接你下班,有排面吧。”
“切。”千语拿着手灯往前,什么排面,哪里能有排面,有前些日子陈且雾威风凛凛带人来抓她的时候排面大吗?
冯定一脸茫然,问陈且雾道:“你们有过节吗?”
“我之前不是说了吗?”陈且雾,“不要让我来接她。”
“什么?”冯定不解,“你怎么和她有过节的,你们怎么会有过节,你们到底有什么过节?”
“之前就是我去押捕她的。”
“什么!”
“砰”的一声响起,冯定似乎给了他一拳,那人无辜吃痛道“我又没办法”。
两人紧紧跟着千语,低声细语。
“你去给她道歉。”
“道歉她就能原谅了吗?”
“你得先道歉呐,是不是?而且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早就说了……”
“……”
“对不起。”陈且雾“唰”得一下拦在千语面前,“上级要我去抓你,我真的没有办法。”
“求她原谅啊。”冯定成了个军师,在一旁咬牙切齿地指导。
陈且雾,“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不知道他们两个什么计策,陈且雾一说完,冯定便没给千语说话的机会,故作玄虚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带陈副官来吗?”
“不想,你话多,你现在不说,等下不停。”
“你怎么这么说我。”冯定在身后哀怨,另一个声音道,“她也没说错。”
“去303,千语,我们有事说。”
“很远诶……”千语哀怨。
“去啦,他们都在。”然后冯定担心人跑了似的,死死拽住千语,一直到303。
大冬天的硬生生走出汗了……
他们都在,确实都在,一个小屋子,塞了江文岑,孔冬,吴廉等7个人。冯定的姐姐看到人来了,立即给几人端来了几杯准备好的热汤。
冯定端着碗喝了几口,嬉笑,“姐姐,其实我都不冷诶。”
“那你别喝。”他姐姐冯安伸手就要去夺碗。
“别呀,姐姐,我不跟你闹,你快坐回去。”冯定一别手,让她姐姐扑了空,骂了句后便坐了回去。
“这样的,千语,就是呢,陈副官早就加入我们了,跟我算得上很好的朋友,非常可靠,虽然你们有点过节,但不要紧,今天关上门,我们就是一家人。”冯定喝了汤如喝了酒一般开始滔滔不绝。
千语打断,“我知道,我不怪他,这不算过节,你说重点。”
冯定给陈且雾一个眼神,似乎说,看吧,我说的吧,她不会计较。然后说道:“你知道陈副官曾在陆开手下做事,虽然陆开主管一区,但对于二区也不可能说一无所知,今天我让陈副官抽空,给大家说说二区防控的具体情况。”
随后冯定递给了陈且雾一个眼神,陈且雾道:“我们一路过去要经过卡哨,通过卡哨只能刷身份卡,而且卡哨不止一个。”
孔冬问:“那大概几个?”
陈且雾,“不知道。”
众人陷入沉默,陈且雾去二区的机会不多,他知道的不多也情有可原。
“你知道什么吗?”江文岑问千语。
千语摸了摸头发,慢慢吐出几个字,“你们觉得我们这里的人绝对安全吗?”
“当然安全!”冯定立即接话。
千语摇头后,其他几人面面相觑。
孔冬问:“你这什么意思?你怀疑谁?”
“我并不怀疑谁,只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千语答。
孔冬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你是加入我们还是要扰乱我们。”
江文岑立即扯了把他再给去一个眼色,孔冬便不再说话。
一瞬间,这个屋子只剩死寂,终于千语忍不住开口,“各位时间不早,我先走了。”
千语一出门冯定急匆匆跟上,“你怎么啦?”
“明天去43号,让吴廉和陈且雾也来,不要告诉别人。”
冯定懵逼点头。
次日43号下午18时53分——
许连被戚霜带走,现在房子内只有四个人。
“这些人我现在只敢信你们三个。”千语解释理由,随即道,“路上一共15个卡哨,每个卡哨5人值守;巡兵9组,每组6人。卡哨每6个小时换人,巡兵每3个小时换人。这些卫兵除巡兵队长外每人一支枪配10发子弹,9名巡兵队长20发子弹。”
“出离口一个岗哨,出离需要搜查三次,人查两次、机器识别一次,三项审察通过后刷身份卡和出离条令即可乘坐电梯出离,电梯每节容纳30人,一共7节。电梯内一共只有3名卫兵,带枪,子弹数不详,所在车厢不定。”
冯定听完但不知道自己听到些什么,叽里咕噜就说完了。
不过另外两位听清且记住了,千语问需不需要再说一遍的时候,两个人同时摇头。
“这是我画的图。”千语拿出一张勉强能看出是地图的东西,地图并不完全,千语拿着图稍作解释后道:“很多地方我还没来及去,也没来得及弄清楚,目前就是这样。”
冯定点点头,“你可真牛,我当时不顾反对拉你入伙果然没错。”
“谁反对我?”千语问。
“……”冯定挠了挠头不知如何开口,吴廉直接道,“你应该不认识,叫楼狄栾。”
“为什么不同意?”
“觉得你不太可信吧。”吴廉给出一个模糊的回答。
“你觉得他可信吗?”千语问。
“可信,我笃定。”吴廉点头,“我们知道上面可能不好走,所有我们挖了条地道,入口在陵园,他就是提议者,也是他带着我们一群人日夜不停地。”
“怎么确定方向?”千语又问。
“这不难确定吧,我们能从这边看到拿到天梯呀。”冯定道。
“挖到什么程度呢?”
见冯定一副把握不清的样子,吴廉道:“我猜能到二区中间,算一下我们应该还要通过至少9个卡哨。”
冯定笑笑拍拍千语的肩,“没事,才九个而已。”
“嗯,不急,我现在就想知道谁是内奸。”
其余三人陷入沉思,几分钟冯定摇头,“我想不出,我觉得谁都不是。”
“您能说说您为什么会产生怀疑吗?”陈且雾保持之前的习惯,对千语用了敬语。
“因为俞文景。”千语一五一十将那天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吴廉,“我假设一下,他并不知道我们的事,他只是觉得你的行为怪异,以为你在计划什么呢?”
吴廉的意思是千语多虑了。
千语一时语塞,因为跟那些人相处久了,难免将一些事情复杂化。
俞文景如果真的知道,会等她继续谋划下去,甚至帮她?可俞文景是什么人,千语一开始不知道现在还不知道吗?
“警惕些。”千语道,“你们酌情考虑,我一下子顾及不了那么多事,这边的就劳你们多多费心。”
“放心。”三人异口同声。
“还有更多计划吗?”
“能说吗?”冯定看向其他两人。
吴廉点头。
“我们把人分成四组abcd,a组率先进入二区,b组留在一区,ab两组就负责给其他两组引开注意力,c组清扫,d组负责活着出去。陈副官可以给我们弄到一些枪和管辖官的衣服。照你的提议,我们还准备再弄一些水枪,这样就更容易开路了。”冯定道。
“千语,你在听吗?”冯定见千语听完一直不出声,询问道。
千语点头,“我听了,完了吗?”
冯定,“差不多了。”
“但是,你们是不是把问题想的太简单了。”千语笑道,且提了几个问题,“且不论我们怎么达到出离口,我就假设,你们真的到了电梯口,到了上面,那上面有多少设防,几次检查,多少巡兵卡哨呢?而且,下面出了问题,他们一定会在联系上面,会不会电梯门一开,面对的是不是就是一排枪械呢?”
三个人重新陷入沉默,千语伸了个懒腰,“哎,这里的设备都不能直接联系到上面。二区有个信号塔,只有这个塔可以与上面联系,我们第一件事就是先制乱和切断电源,切断信号塔。”
陈且雾赞同点头,“天梯的电力系统与平时用系统不一,要上下同时切断天梯才会停止运行。”
时间确定为罪人雨后几天后1月29号的晚上。虽然是晚上,但是还是要将电路进行一定破坏,就如路灯。黑暗是他们的有利的条件,而出离口属于一级供电负荷,不会遭受影响。此外根据防城布局,找到守卫最弱的地方,拿到衣服和身份卡,在换岗时间,换上自己的人,放行其他人,依次类推,9个卡哨……
公事说完,接下来便是私事,隔日千语单独找到吴廉,直接进入主题,“你知道《罪人牢法案》的内容吗?”
“呃……”吴廉不明白千语为什么问这个,干脆利落回复:“我对这样的鬼法案不感兴趣。”
“拜托感点兴趣吧。”千语道,“我有个朋友现在就在牢里,你帮我个忙,帮他申诉。”
“一区二区?”
“一区,罪名还不知道,是因为陆开那件事进去的。”
这件事普通人是不知道的,但吴廉的好朋友可是陈且雾,他不会不清楚。
吴廉思考几秒,否定道:“我大概办不到。”
“办的到。”千语将她的计策缓缓道来,“你不要那么正经地看待罪人笼的法案,你帮我去找王铎礼一趟,无论如何都把罪名推给陆开。”
千语拿出张对折两次的纸,递给吴廉,“让陈长官帮个忙,把这个给王铎礼,他不是蠢人,他会知道该怎么配合你的。”
这番话说得可太自信了,她根本不是在赌,简直胜券在握。原本吴廉心里是没底的,他哪里干过这种事,歪曲事实,顺便谋害一区前任最高管辖官!这罪名可不小啊,不过他敢做,这番自信他没有,这胆子他有,没这胆子谈什么出去。
“好。”吴廉一口答应,仿佛是缓解他的压力,外加句“如果能出去,请我吃顿饭就好。”
事情大部分都处理好了,还有一件,这件事偏偏不顺利,一连两天千语都没有见到俞文景人影,不得已让田双夏帮忙联系一下,那边回的消息也只是“再等等”三个字,等等,再等等……别呀,再等几天就要下雨了……千语再次来到办公室赌运气,事与愿违,她没见到人,只得愁苦地从办公楼去到二区街上,走着走着就听到谁人喊“田小姐”。
起初千语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在叫她,直到那个人走到千语面前喊:“田小姐,你怎么啦,谁惹你生气了?”
“苏长官。”
苏一何不知道在千语身后确认多少遍后终于认定这个穿得不拘小节的人是“田双夏”。
“田小姐,今天放假吗?”他问。
“啊,对。俞长官最近好像很忙,没怎么管这边的事。”
“你们真的吵架了?”苏一何凑近轻声问。
“他怎么会看上我呢,他身边又不乏美女。”千语礼貌笑笑。
“哈哈,这就是那小子他不知道珍惜了。”苏一何好像听到不得了的消息,一下子脸上的笑容根本掩不住,“我正好也休息,不介意一起走走吧。”
千语不想,但苏一何的身份非常有用,她这下子也不那么介意跟他聊天。
此时的一区。
坚持要申诉的王铎礼执意要见现任一区最高执掌官李言层,出人意料的是,经王铎礼吵闹一天后李言层真的同意了,且案件由他受理。
王铎礼要见李言层的说辞是:我否认我身上的一切罪名,我有证人和证据,证人是浣溪。
吴廉内心不由得紧张,他不认识什么浣溪,王铎礼也不认识,他们按部就班的跟着千语走,不想这件案件出人意料的顺利,王铎礼所说的每一条在吴廉的帮助下,陆开最终都承认了。
“浣溪是谁?那个疯子?”陆开不屑,“疯子说的话都不可信,更别提她能拿出什么证据。”
李言层听到前半句的时候,脸色就立马黑下来,他本来就不好看陆开,这下更不乐意让他赢。“这位罪人,把证据拿上来。”
王铎礼呈递证据过程中,王铎礼严肃反驳:“浣溪可不是疯子,她是个很好的人。”
李言层打开纸张,里面只有一句话“我有CY计划详细,祝李长官直上青云”。
当天申诉结果便出来了——王铎礼无罪,陆开滥用职权,意图诱导罪人犯罪,王铎礼重新回到43号居住,陆开贬为6级普通管辖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