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英台听了孟叔的话后诧异问我,“应聘厨娘?涂玉,我的上苍啊,你也太爱厨艺了吧?你上山到学院里不是为了听夫子讲学,而是为了学厨就够我吃惊了,你连来找我,都是出现在我家厨房……你,你这是魔怔了吧?”
我一笑,“我想着大厨也不一定就只有男人可以干,我们女子也是可以当大厨的。”
这话孟叔一听,复杂的看了我一眼,祝英台倒是面露欣赏,转头向厨师长介绍起我,“孟叔,我既然已回来了,也不怕告诉家中这些人了,这三年,我出去其实是女扮男装去书院上学了,我这位同学和我一样,不过她在书院里比我多学了一点,学了厨艺哈哈。她是马太守的亲戚,马公子的表妹。”
“你、你真是万松书院学的厨艺……“孟叔瞠目结舌的看着我,又看向祝英台确认道:”小姐,你说的马公子,就是今天上午来提亲的那位马太守家的公子?马公子的表妹?!”
“是啊。”祝英台应完,眼底落下落寞和伤感,许是提亲一事让她黯然神伤了。
再看这孟叔听说我是马太守的亲戚以后,面上的五官都拧巴到一起了,他先是哭丧着脸冲到了刚才他扔红珊瑚的垃圾桶里,那里面满是菜叶,被他掰碎的红珊瑚早就混在残渣剩饭和菜叶中了,难以再干净的剔除出来。
孟叔哀嚎着,“哎呀马公子的表妹啊,你咋不早说啊,你长得这水灵的,好端端来应聘厨娘,我哪里敢信嘛,怪我!怪我啊!就不该当你是个骗子。”
他停下哀嚎,不甘心的指着那污桶,哆嗦着问我:“那东西,真的值钱?”
看他那纠结的样,也不知他是想听到值钱、还是不值钱,我轻叹,说道:“当世罕有,用的好的话,价值不菲。”
孟叔整个人一下瘫软无力,没了精气神。
祝英台自孟叔提到提亲一事后也是垂目神伤,这时恐怕是神游天外,并没有对我和孟叔的对话有任何反应。
“英台。”我喊着出神的她,直接混进祝英台订婚宴做厨,顺便做陪嫁厨娘的事情就此告吹了。
祝英台回过神来,勉力笑着,拉起我的手到了她闺房,“涂玉,山伯都和我说了,如果不是你,山伯会来的更晚,他那个傻子,始终不信这三年和他同铺而睡的我是个女子。”她无奈的摇摇头,不经意间露出了对梁山伯宠溺的笑容。
她说完忽然意识到什么,慌乱的向我解释,“我和他虽同铺而睡,可我们清清白白的,你可别多想啊。”
“嗯,我知道的,我不会多想呢,就山伯那样的正人君子,大家有目共睹的。”我会心一笑,他们同铺而睡,中间放水碗的事在我那个世界的东方是家喻户晓的事,我当然知道。
“涂玉,你也快灌下这碗姜汤,你们两人下山这几天刚好一直在下雨,多少受了点寒,这样喝驱寒才有效,山伯那碗我已经让银心送去了,我恢复女儿身后现在与他男女有别,今日又成了马文才的未婚妻,不能轻易与男子共处一室了。”
“他现在正与我父亲在正厅交谈,眼下应该也喝上姜汤了。”祝英台轻叹。
“我们的确是淋了点雨下山的,但那是几天前的事情了……”我话还没说完,那碗就已经贴在了我嘴上,我忙说:“英台,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姜汤得趁热,你看你这柔弱的样子,一看就不想喝姜汤,并不辛辣的,我来喂你。”
“咕噜咕噜咕噜……”在她豪爽如女侠气概的好心灌汤下……我囫囵吞下,通身确实暖和了许多。
我抹了抹嘴,我这才正色道:“这次我来应聘厨娘,其实是想要帮你和山伯有情人终成眷属。”在梁祝的故事中,梁山伯在得知自己来晚一步,祝英台已经受父母之命与马家定亲后,回到家就病倒了。
祝英台弯弯笑眼变得哀伤起来,“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样的事恐怕只有我与他死在一起才能做到。涂玉,你知道的,我们女子想要像男子一样读书都难以做到,我只是侥幸遇上了夫子和师母那样好的人。”
“如今我要嫁人了,你我同是女子,虽你是马文才的表妹,你也帮不到我的,山伯虽在这天赶到了,可我没想到马文才也会在这一天带着聘礼来提亲,山伯若是早两个时辰也好啊……命运弄人,已订的亲,再退我是想也不敢想的,否则祝家也会因我而得个背信弃义的名声。”
“对不起英台,其实……”被信任却欺骗了对方的感受并不好受,我艰难开口说出真相,“其实我不是马家的人,今天我看到马文才了,他身长玉立,外形帅气,其实你和他在一起也很配,不如,你考虑一下他吧?”
这话说完,我就被“送客”来,被赶出了祝家庄……
看着祝家庄的牌匾,我心想,祝英台不愧是个奇女子,在有的事情上还是挺有魄力,我得好好向她学习,只是受缚在当下时代的道德伦常中难以脱身,她女扮男装对抗了天下的学制,最后却是用跳入梁山伯的坟墓殉情来对抗婚制,维护自己心中的信念和爱情。
这下好了,脱离了女主角的生活圈,我转身就去和梁山伯汇合,只要跟在男女主身边,我就不信他们在我眼皮子底下还能寻死!
今天走了无数条街了,我拖着疲劳的步伐,总算到了和梁山伯汇合的地方,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了,这家看起来还在营业的样子,里面灯盏明亮,有寥寥几个顾客,店员正在叫一个趴在桌上的人醒来,对方看起来像是喝醉了,怎么叫都趴在桌上,店员叫不醒那客人后摇摇头走了。
另外一桌的客人这时眼色变了,不怀好意的看着趴着的客人,其中一人脸长尖瘦的人点点头,紧接着就走了出来,在经过趴着的客人时,他的手往那人腰上的钱袋子一捞。
“哎呀!山伯兄!你怎么在这?”我一个大声喝道,走近了趴着的客人那,假装没看到小摸小偷。
那人的手一顿,收了回去,悻悻走了。
我只好继续充当认识桌上趴着的人,试图摇醒他,刚才看他趴着的背影有几分像梁山伯,也就脱口而出那么叫他了,可当我看到他伏在手臂之间的脸时,我呆住了,真的是梁山伯本人!
“梁山伯!梁山伯!”
叫了几遍他都没醒,他出现在这里,还喝醉了酒,看来和祝英台的父亲谈的相当不顺利。
正好我也饿了,看着他桌上的菜也挺全的,一看就知道他没怎么动筷子,我就地坐到桌对面吃了起来,边吃边和他说着话,等他醒。
“梁山伯,你一定要健健康康的,我和你们做了一场同学,我一定会帮你们终成眷属的!等你醒来,我们一起商量怎么抢婚,在抢婚之前,你一定不要喝那么多酒,大不了,我牺牲一下色相,我去勾引你的情敌,让他名誉因我而败坏,自己退婚?哎呀哎呀,不行,毁人男子的名节也不妥。”
“哎呀,山伯啊,不要消沉,只要人还在这世上,总有机会的时候,实在不行,你等她离婚以后。”
梁山伯趴在臂弯里的脸动了动,眉头紧皱,他有点反应了,看着他满脸倦容,我想到了他因为错过了和祝英台的婚事,导致患疾而亡。
“你别不信啊,这人到中年,参加个同学聚会,就很容易为了曾经的同学而跟现在的妻子、丈夫离婚的。”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们这样的故事从古至今有很多,人生最大的遗憾是死亡造成的,很多人折腾了几年,最终离婚了,可惜当初的爱人已不在人世,无法再重逢了。你说,若是都活得好好的,不就总有机会重新在一起吗?山水有相逢,有许多人年过半百了才重新在一起,只要你们是真爱,不急在一时一刻的结合,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一定要开开心心的等以后。”
梁山伯趴在臂弯里的脸这次动也不动,像是彻底睡着了。
这酒楼的菜逊色太多了,不比书院里食堂的吃食,等我吃完一桌子的菜了,他还是没醒,我只好用他钱袋里的钱付了账,又开了两间卧房,让店员帮我把他扶上去。
这会我躺在榻上,再次习惯性的想拿出手机,可转眼就心空落落的,到城堡内摘点野生香料的功夫,我根本没想到会在城堡里穿书,随身带着红珊瑚腰链,可没带手机,没法看星辰那边怎么样了,他裂开的伤口,愈合了吗?
想起谢玲珑走了这件事,我还是挺开心的,就像胸口的石头被挪开了一样豁然,我想,我是喜欢星辰的,我不想别的女人在他身边。
这次我学的厨艺还不错,就是谢玲珑不在,我也能在后勤饭食上帮到一点星辰的团队了。
看着黑漆漆的床顶,我就这么睡着了。
*
第二天一醒来,我吃了早点还没等到梁山伯出门,于是上楼敲梁山伯的卧房门,没人开。难道是酒没醒,还在睡?我推门一进去,房间里空空的没有人,下了楼来到一楼柜台,从店员口中得知他一大早就走了。
酒楼的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唯独看不见梁山伯的身影。
看来他是回家了,但愿他能好好活下去,不要意志消沉,伤了自己的身体。以梁山伯这样的光风霁月的性情,我无法开口撺掇他做出抢亲这种事,该怎么办才好呢?我实在不想亲眼看山伯病死,英台出嫁那天殉情。
现在男主角也走了,我得解决一下接下来的吃饭问题,我低头,不舍地看着我的红珊瑚腰链,心里暴哭,现在只能把这腰链当了,下回穿书,我一定得去最富庶的地方打捞一笔!哪一本书最富庶,能得到很多财宝呢?
我下着台阶,离开酒楼门口,手臂就突然被人拉住了,转头是一张急切的脸让我惊喜,是梁山伯,他已经酒醒了,另一只手拿着油纸包着的热烫包子,原来他是去买早餐,并没有回家。
他殷切的看着我说:“涂玉!你可否让你的表哥退婚?我可以给马家补偿!”
我低下头,“梁山伯,对不起。”
我抬头,面对他说出了实情,“其实我不是马家人,我当时是为了留在书院,才女扮男装,也是为了留下来,才顺势默认自己是马家人的,其实我来自很远的地方,我知道你们会很生气我骗了你们,可是这里我人生地不熟,我只是想自保。”
我不希望梁山伯和祝英台一样把我赶走,我要留下来,我要帮他们,也是帮我自己。
梁山伯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两步,干燥脱皮的唇开始暗淡地笑了起来,满眼的失望,苦笑,“昨晚你在桌上说的我都听见了,我还以为,是你的表哥也并不满意和英台的婚事,才来派你来暗示我可以抢婚,原来、原来你不是马家人……”
按故事线来说,梁山伯知道自己没有希望后,就大病一场了。
我生怕时间突然转场,赶紧上前一步飞速说出,“山伯,你怎么面色这么差?你先别伤心,我虽然不是马家人,但我可以帮你们在一起,前提是你一定要平安无事,办法总比困难多,你可不能在这期间生病了,不然到头来只会一场空,若是你死了,英台也活不下去了。”
在梁祝故事中,造成悲剧的关键点,就是梁山伯因为祝英台的婚事抑郁早亡,事情的转机,或许很简单,只要故事的男主角活下去就能破解了。
“我已经感染风寒了。”他说话间,咳嗽了几声,“英台已经订婚了,我除了抢婚,就再难和她在一起了。”
“你要抢婚吗?”我一愣,但很快,我就说:“如果你要抢婚,我一定第一个支持你!”
他看了我一眼,像是在考究我值不值得他信任,然后将我拉到到了旁边僻静无人的角落,小声的说:“如果你是真得想帮我们,那你可以帮我将这封信传到英台那里吗?她看到信,就知道怎么做了。从前我以为自己喜欢她是喜欢男子,迟迟没有对她表明心意,如今又错过了提亲,我不想再和她错过了。”
“什么时候写的?你是早就想好要抢婚了?”
“这是昨夜酒醒后,我就着烛火写下的,这是我的第二个计划。第一个计划,是在我不知道你不是马家人之前,想让你游说马文才退婚的。这封信,你一定不能让祝家任何人看到内容。”
“你……不怕我骗你?”
梁山伯低头,“除了让你传信,我已经别无其他合适的人选了,这个街镇上,太多祝家相识的人了,若是让驿差送信,也必会经过祝老爷的手,我更无法亲自送信了,祝家人也已经把我的聘礼倾数退回了。”
“好!我去送信,你等我的消息?”
“我就在这家酒楼,但是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我回家了,到她成亲那天,我会光明正大的抢婚,没人会和一个‘死人’计较抢婚。”
没人会跟一个死人计较抢婚?
我揣着那封信,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梁祝的故事是根据史实改编的,难道这个故事实际上另有隐情?梁山伯刚才那闪烁着光的目光让我莫名的信任他,他的智慧能把这件事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