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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喜守着电脑边上，一整天一笔订单没有接到。不过也正常，按照白喜目前在这个世界接触到的原住民数量，不说人影，鬼影都见不到几个，能忙碌起来才奇怪。
这样无所事事的坐在收银台会让白喜浑身不自在，理智上白喜知道这种诡异的平静才是难得应当珍惜，但见鬼的责任心促使她忍不住自己找活干才觉得对得起自己拿的工资。
在这种不合时宜的责任感指使下，白喜开始对着电脑摸索起来。
电脑从外表看非常破烂，是早就已经被淘汰的大头机，原本白色的外壳已经发黄，边缘拼接的缝隙出还能看见一些未清理干净的褐色污渍。
显示屏分辨率极低、系统卡顿且无法联网已经算不上什么大问题，桌面上只有简单的一款商品进出库系统以及自带的文字编辑软件。
白喜对着电脑敲敲打打，错落的键盘按压声中，屏幕上缓缓出现一行字——
《企业初期发展计划》
这类计划书在校期间小组准备过，有现成的模板，只需要在这个基础上稍微进行改动就可以了。
初步的框架和大致方向及内容编辑得差不多，只是一些条目需要具体的斟酌和细化，基于白喜并不算丰富的工作经验，这份计划书整体来说内容比较浅显，拿到内行人面前就不够看，所以初版出来后白喜又往里塞了一些看似高大上但实际不明所以的抽象名词。
小组作业时白喜一段能磨磨唧唧写半天，现在倒是顺畅无比。不到半天，表面上看是《企业初期发展计划》，实际上是《便利店打工人求生指南》的“计划书”就完成了。
……
晚上八点。
白喜开门，走进来一高一矮两个眼熟的人——明善和费珉，红裙小女孩和眼镜青年面上都带着疲态，对着白喜嘴角勉强挤出一点笑。
白喜微笑:“欢迎光临，二位顾客可以随意看看。”
费珉尴尬摆手:“我们不是来……”
明善举起伞贴在他嘴上制止他说话，手动闭麦:“我们进来先看看有没有想买的东西。”
费珉也不傻，反应过来在这个便利店，顾客大概是一个重要的身份。
他们只能用顾客的名义暂时在便利店逗留。
和之前不太一样，明善和费珉进门时荧光牌都安静得仿佛已经损坏，直到明善主动承认自己是进店选购的顾客，门口的荧光牌才迟钝地慢慢吐出一句“欢迎光临”。
白喜见明善听懂她的意思，暗自松口气。
第八条规则有提到【开门营业时间顾客方可入内】，圈重点——顾客，这是不是意味着如果没有【顾客】的身份，是禁止入内的?
其实白喜有猜想过自己是不是疑神疑鬼对这些规则有些过分解读，但权衡之下还是觉得自己需要提醒明善和费珉。
明善和费珉到店里的真正目的也不是买东西，所以进来后就杵门口。三个人围在收银台边大眼瞪小眼，然后齐齐叹气，说起各自的经历。
费珉一直是个很内敛的人，但是这几天遭遇实在是让他不吐不快:“我辞职了，不辞不行，我那个领导提出一堆抽象的需求也就算了，还要求程序不能出现bug，程序运行怎么可能一个bug都没有呢?”
“辞职流程这么快?不用交接?公司人事没找你谈?”明善外表看还只是个小孩，却不知道从哪里懂得这么多社会实践经验。
但这也是费珉愿意和她组队出行的原因，虽然年纪小小的，但行事作风稳稳的，让人很安心。
费珉支支吾吾:“我不敢去谈，邮件发过去也没有回信。”他本就说话弱弱的，意识到自己其实走了一步昏招后底气更不足了。
现实世界这种摆大烂的行为都是不明智的，更何况这里还是诡异的世界，他那个一看就是诡异的领导是真的有可能顺着网线过来找他。
白喜和明善同情地看了一眼费珉，说不出话，怕再给他打击。
可她们眼里的意思太好懂，费珉依然倍感沮丧，他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就像无法生存的废物。
“看你们的表情，我已经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费珉痛苦地捂脸。
“其实也不用过分焦虑，说不定摆脱目前的身份对我们而言更有利。”明善叹口气，“之前熊孩子和楼下的人打得两败俱伤，杀伤力减弱，但故意恶心人在家里闹腾得更厉害了，然后再次吵到楼下，又打起来了，我不想被波及就直接跑出来。”
按照规则这个时间点她不被允许乱跑，但从她离开前看到满屋断肢和碎裂的家具来看，应该已经没【人】顾及得上她。
很明显，小区里越来越危险，他们也像白喜一样不打算留在■■小区。
白喜委婉提醒他们:“明天早上八点这里就会关门，顾客不能在这里继续逗留。”
明善知道这种情况下绝对不能再回去，于是问:“便利店还招人吗?我想申请来这里上班。”
脚步声由远而近，鞋面踩在石质台阶上的声音清晰的传过来，一下一下，像是敲击在人心里。
一截破损扭曲的脑袋拖着身体出现楼梯间，阴白的眼睛毫无情绪盯着明善和费珉，像是在掂量二人的价值。
二楼楼梯的尽头完全藏在一片死寂的黑暗中，那里是老板居住的地方，现在它出现了，意味着店里发生的事都在它的眼皮底下。
“我们这里已经有活人员工，不需要那么多活人员工。”老板拒绝了明善的入职申请。
“稍等一下！”白喜组织语言，“我很感激老板给我这个工作机会，所以今天我边忙边思考，员工犯错损失的是咱们的店，于是我就想怎样工作才能提高效率，降低出错的可能，才能对得起自己领的这份薪水。”
白喜拿出《企业初期发展计划》，因为店里没有打印机，所以计划书是以电子版的形式存在电脑上。
电脑屏幕上的文档各种大小标题，标红描线，看起来很方便，白喜滑动鼠标给它展示起来。
“老板您看，这第一部分是我们店未来的发展规划，我们分三步走，整合上下资源联动内外力量，预计将我们店发展成超规模综合一体化的大商场。”
这部分俗称画大饼，只不过这个画出来的大饼是喂给老板吃的。
“当然，这只是我一些不成熟的想法，没有老板深谋远虑、考虑周全，总体发展战略还是得老板把握，我们就跟着老板走。”白喜适时补充。
“老板这是第二部分，主要讲的是发展店铺组织框架和人员的架构，用这样示意图标记出来比较直观，我们现在在各方面人员配置都比较薄弱，人力不够尤其是专业的技术型人才稀缺，这方面的问题可以预测提前部署，减少发展瓶颈。”白喜吐字清晰，语气坚定，但实际说的就是套话上加套话。
什么“加强核心竞争力”“差异化战略布局”“垂直管理架构的优劣”各种往外扔。一套组合拳下来，把费珉都看呆了，这种语言表达艺术是他作为社恐人士望尘莫及的。
“重要的是谁能完成便利店的工作。”白喜拍了拍明善的肩膀，“我们老板的意思是，活人损耗成本比较高，所以店里一般不雇佣活人。”
白喜觑着诡异的反应一句一句缓慢地说，做好按照诡异的反应随时调整下一句话的准备。
“应聘我们店不如展现一下自己的优势，我们老板才好考虑要不要准许你入职。”白喜在“优势”两个字上咬下重音。
明善垂睫，她沉吟片刻，抬首扬起笑脸:“请问我可以看看计划书的内容吗?”
白喜很配合地将电脑显示屏朝她的方向移动了一点。
明善微微踮脚，计划书后面的文字内容展现在她眼前。
计划书共分四部分，第三和第四部分则分别是【各模块的工作流程】和【员工注意守则】，这两部分才是计划书的核心内容，将老板口述的规则以及白喜经历中的某些工作注意事项都写在里面。
有了这份计划书，即使后来的人没有工作交接，也可以快速上手，规避掉很多坑。
“没有各种产品的相关规则总结吗?对这方面不了解员工如果因为无知或粗心牵连到整个店面那就得不偿失。”明善建议，“不如再增加一部分相关知识的岗前培训。”
相关规则是有的。
但明善不主动问，老板根本不会提这件事。
它本来就是看乐子的心态招了白喜，至于白喜会不会无意触发某条隐藏的规则死掉，并不在它的考虑范围内，毕竟员工没了它还能少发一笔工资。
但是现在看的白喜的计划书又听到明善论述关于员工了解规则的重要性，它觉得这还是有点道理的。
“我可以负责这一块，我们家全员法律从业者，我从小帮父母写起诉状、答辩状，对于完善规则、规避风险这一块我还是比较熟悉的。”红裙小女孩不紧不慢地说，语气平稳到近乎没有起伏。
明善一开口就是王炸。
一旁的白喜和费珉瞳孔剧烈地震:放在现实世界的企业招聘，这不就是满足“年龄不超过三十却具有二十年相关从业经验”要求的优秀人才吗?
“那你呢?”老板问费珉，他这么说的时候已经明显意动了。
我应该会点啥?
费珉瞄了瞄白喜，又瞄了瞄明善，一紧张就嗓子发干:“我业余爱好会一点点计算机……行吗?”
说这话时费珉心里头又慌又悬又纠结，他上份工作都没收好尾，就应聘新工作是不是不太合适……
但是看她们两人都留下了，他也不太敢一个人走……
而且当着诡异的面直接拒绝它，诡异会不会一气之下把他干掉……
各种杂乱的念头冲击费珉的大脑，这让他愈发局促，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些什么，只说了一句便生生卡顿。
果不其然，这并不能让老板满意，甚至周遭的光线都像是无形中被某种未知存在吞噬，老板的影子斜斜落在墙壁上，角落的黑暗抖动，拉扯出非人的形状。
白喜都替费珉捏了把汗，她定了定心神，开口:“会点计算机，正好我们发展计划里准备升级管理系统，算对口，但我们也不知道你水平怎么样，你之前在哪上班的?”
费珉紧张得头脑晕胀，嗓子眼就仿佛堵着块石头，让他一个字都吐不出。但他知道，白喜在帮他争取机会，这种关键时刻他不能掉链子。
“……是【无限编码生物科技】。”虽然有点艰难，但费珉好歹完整地说出来了。
黑色的暗团扭曲的动作像被按下暂停键，随后缓缓归拢恢复成原来影子的模样。
“你们两个留下吧。”老板又拿出两身工作服，它手指虚虚点了点白喜，“你来当店长，做得好下个月给你涨工资。”
白喜微笑:能不能活到下个月都还是未知数。
虽然升职没加薪，但白喜还是给足领导情绪反馈，演技在线当场表演一个忠心耿耿且工作态度积极的员工该有的反应:“我一定好好干活！”
草台班子临时成立，费珉和明善直接上岗。
便利店除了销售区、仓库，其实还有员工生活区，费珉想去卫生间，扭扭捏捏问白喜:“这个卫生间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吗?”
卫生间可是恐怖套路里的意外高发区，费珉怕得要命，但是他一个男生总不好和两个女生手拉手一起上厕所。
“目前我还没有发现。”白喜一开始也怕去，但是就算能忍住不洗澡还能忍住不上厕所吗?所以她就一切照常，该洗就洗，只是会格外小心，要换的衣物和日常生活用品也是便利店买的。
费珉轻轻“噢”了一声。
原本的工作时间安排致死量太高，现在多了两个人轮班，白喜轻松不少。便利店有员工宿舍，但这个员工宿舍并不是非住不可，三个人协商后还是选择集体趴在收银台上凑合休息。
……
……
玩家服务中心的副本出入口。
三道高矮不一、胖瘦各异的身影缓缓出现，夹杂着浓郁的血腥味，逸散在潮湿的空气里。
是赵智嵘、林朝和谈屿南。
“赵队！赵队回来了，这次进入的是什么副本?”
赵智嵘被传送出来第一时间就有人围上来，是一直守在副本出入口准备接应他的同事。
“是【绯幕】世界里的一个副本，对了，你有注意到其他人出来吗?”赵智嵘问。
这个新手副本安全度过三天就算通过，如果白喜几人顺利通关应该就会和他差不多的时间被传送出来。
第三天居民楼里的诡异就像解除某种禁制，开始它们的狂欢，楼道里、走廊里、墙壁上以及被强行打开的屋子里到处都是喷溅鲜血，随处可以看见诡异在游荡，它们不仅会攻击玩家，甚至同为诡异也会互相攻击。
这次新手关卡难度突然暴增，赵智嵘几乎一整夜没合眼，一直在躲避各种诡异，熬到天亮，他被传送出来了。
林朝和谈屿南都出来了，赵智嵘其实并不非常惊讶，在他看来这几人都是好苗子，但是白喜、明善、裴仪和费珉不见踪影，难道都折损在新人关卡吗?
“今天有几批人出来，但是并没有见到新面孔。”同事如实说，她低头在赵智嵘同款腰包里翻找，掏出一卷黑色绷带“赵队，你受伤了?我这有治疗道具。”
赵智嵘摇头:“只是小伤而已。”
能省则省，相比较他身上的伤，治疗道具更珍贵，应该用在更紧急的时候。
“这是我同事施如星，我们隶属于同一个组织【济世同盟】，她是我们组织特派的引导员。”赵智嵘很简要地给双方介绍了一下，“这两位是这个副本里和我一起通关的玩家。”
“二位有什么想咨询的可以找我。”施如星礼貌微笑，“初次通过副本应该比较疲惫吧，不如先和赵队一起去休息一下，有什么疑问困惑可以留到补足精力后。”
赵智嵘皱眉:“我先不休息了，这次副本出现了些意外变化，我担心会影响到其他副本，需要向上反映。”
“那赵队你忙你的。”施如星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位新玩家可以跟我来。”
副本服务中心是人群聚集地之一，闲散玩家和各种公会、组织的成员来来往往，赵智嵘一行人刚出现，立马就吸引了诸多视线。
不远处，某个身着教会长袍地人表现出惊讶的神色，示意同伴看去:“我怎么好像看到圣子和济世同盟的在一起。”
同伴闻言聚精会神眯着眼看了会，道:“我也看见了。”
的确长得和圣子一模一样，但仔细一打量又发现有问题，不是同一个人。
那个人面容极为精致，一眼让人联想古堡里精心侍养的鲜嫩玫瑰，这样出色的长相和他们圣子肯定不会是简单的撞脸。
“我跟着他们，你报给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