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灼若身上有生死契,他对山源出手,于是反噬到了自己身上,可既是这样,其他人为何不在此地?
颜灼若的目光重新落到红痕身上,难道这些刺目的家伙就是导致灵脉不稳的原因?
想到鏖战一夜的恶鬼,颜灼若扯开包扎的伤口,掌中烧起一团以鲜血为引的火焰,他倏地朝红痕打去,红痕躺在猩红的火中,猛地扭动起来。
见状,颜灼若双眉紧皱,他有种错觉,灵痕的模样十分诡异——好似它们不是在痛苦地挣扎,而是在兴奋地狂欢。
事实上,颜灼若来不及仔细观摩这群家伙,因为在颜灼若又一次“招惹”后,这群东西果不其然又化作了许多如血泥捏出来一样的蛇。
“......”这是有生以来头一回,颜灼若面对棘手的对手心里没有战意。
颜灼若灵力化针,正要向血蛇掷过去,忽然身后的东西来得犀利,颜灼若只来得及侧身将手里的东西顺势掉头,随后一抹鲜红从眼前擦过,颜灼若这才看清身后的竟然是花重锦。
花重锦朝他过来:“你怎么样?”
“无碍,就是碰...”颜灼若的话音戛然而止,他回首看着身后白茫茫一片,红痕此刻好似雕饰一般躺在地下了无生气,颜灼若一脸怀疑:“这怎么?”
见人安然无恙,花重锦舒了口气,道:“说来话长,你可知道覃玉?”
颜灼若点头,这位和他一样,是天地生的灵蛊,不过这位命不好,最后成了举世喊杀的大魔头。
花重锦解释道:“当年,覃玉让三界血流成河,死伤无数,可对此三界众人用寻常法子根本奈何不了他,于是以当初的神帝空叔扬为首,在三界七处地方设下阵法,以天地承载,空叔扬献祭作为代价,设下了一个旷古绝今的凶阵。”
“其中阵眼设在神界烟水——那地方是川云山的一部分,这些红痕,是阵法年久失修泄露出的邪物,它们向来喜欢蚕食灵力,山源地的灵力充沛纯粹,每次灵脉不稳,多半与它们入侵山源脱不了干系。”
“这个阵的引子是灵蛊血,所以方才你的血让它们误会了。”花重锦目光落到颜灼若的手心,他拿出药瓶子和一块干净的帕子,下意识地去拉颜灼若的手,脑子里忽然想起来空叔扬的话:
“年轻人别太心高气傲,禾与之有没有告诉过你温宗是怎么死的?”空叔扬看着眼前话里话外丝毫不将天劫放在心上的家伙,目光复杂看不出情绪。
传闻当年禾与之和温宗闹了矛盾,不到一个月,禾与之为了上位,亲手杀了他的陛下。
花重锦曾经刻意了解过这件事,可即是神界声望十分高的老臣,也对此语焉不详,禾与之不愿意提起旧事,可又常常睹物思人,花重锦只能猜测,温宗是陛下的第三礼。
花重锦摇头:“请教。”
空叔扬微微眯眼,语气轻下来:“自绝心脉,身祭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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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重锦?”颜灼若凑过来喊他。
花重锦恍然回神,眼前少年皱着眉,他很快收拾好乱做一团的思绪,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擦药。”
颜灼若接了东西,眼睛却一直盯着花重锦的脸,他心里拿不准:“你怎么了?”
花重锦深吸口气,无奈笑笑:“有些累,不碍事——这里只有你一个人?”
“对!”颜灼若猛然想起:“你进那破石头后到了什么地方?楚琛和陈简行也不见踪影。”
“这些红痕能窥探人心深处的执念,借此将人拉到虚妄的幻境,他们应该是中招了,我去找他们。”
花重锦说着,手中散出无数细密不断的惨白符文,缓缓没入红痕中。
红痕与符文纠缠在一起,出人意料地安静。
花重锦盘腿而坐,十指的符文渐渐缠满全身,颜灼若恍惚之间有种错觉,那些密密麻麻爬满花重锦全身的仿佛不是符文,而是枷锁。
“我能做什么?”颜灼若甩掉脑子里无厘头的东西,认真地注意眼前人的动作。
“坐下,看着我的眼睛。”
花重锦一眼不眨地盯着颜灼若的眼睛,惨白的符文缓缓从瞳孔中流出,轻轻没入颜灼若琥珀般的眸子。
颜灼若感到一股凉意,他没忍住眨了一下眼,下一刻,他眼前便成了一片繁华的街市。
“花重锦?”没见到熟悉的脸,颜灼若顿时警惕起来。
“我在,你现在只能透过我的眼睛看到我视线内的东西——我们找到人后,先想办法提醒他们如今的处境,让他们自己动手,如果不行,再干涉。”
不知道是不是颜灼若的错觉,花重锦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冷漠,甚至周身的气息让人感到陌生。
“好,不过...”颜灼若皱着眉,:“这是他们的幻境,你贸然动手,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花重锦顿了顿道:“此阵当年主要是神界出力,我和设阵者同源,他不会伤害我,我有把握保护他们出来。”
颜灼若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可眼前人毕竟是花重锦,颜灼若信他,便不再说什么。
“这里是陈简行的幻境,他在里面。”
花重锦在一座挂名“简居”的宅子前停下,可光是站在外头,看着气势滂沱镶嵌金丝花纹的朱门,让不明此“简”来历的路人,多半会觉得荒唐。
花重锦视若无睹一般穿过紧闭的大门,迎面吹来的是一股金钱的豪气,花重锦的目光轻扫一眼,随后凌空一跃,翻过几间院子,很快便到了陈简行的位置。
此刻的陈简行对已经走进门的花重锦全然无知,他翘着二郎腿,舒舒服服地躺在雪白的毛皮地毯上,周身堆满了黄金珠宝。
他手里拿了个小帕子,仔仔细细地拿起一块小金砖笑眯眯地擦干净,随后将小金砖一丝不苟地堆在面前已经砌了面金墙的案几上。
陈简行心里乐开花,哼着小曲把身边一颗巴掌大的明珠捞过来,他掂了掂这玩意的重量,眼神跟看情人似的叹了一句“宝啊”,便美滋滋地亲了一口。
忽然,一个森冷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陈简行当是幻听,没搭理,可接下来这声音便如腊月的寒风向他四面八方袭来,冷得他毛骨悚然。
“谁...谁喊我?”陈简行屏息凝神环视一周,偌大的房间,除了轻飘的帷幔再不见一丝动静,他喊了外面的小厮一声,小厮推门,一丝阳光倏地照进来,陈简行一晃眼,心里越发不安。
“外面有人找我?”陈简行狐疑道。
“没有啊,小的一直守着呢,没人过来。”小厮一脸茫然。
陈简行莫名其妙,挥一挥手让小厮退下。
那日他在川云山下的酒楼吃完饭,前脚刚出门,一个乞丐突然冲上来抱着他,嘴里嚷嚷求他赏口饭,陈简行心情舒畅,便多给了几个碎银子,谁知他这一举动,吸引了其他乞丐纷纷朝他扑过来,吓得陈简行拔腿就跑,可惜对方人多势众,不一会就将陈简行扒拉个精光。
陈简行活了三百多年,头一次在家门口碰上刁民,还教人欺负得无从还手,简直令人恨不得当场以头抢地。
不过陈简行脑壳皮也被抓破了,他摸起来都疼,哪里舍得撞死,于是他满腔悲愤无处宣泄,走着走着便找了个旮沓大哭起来。
陈简行之后哭累了,就坐着发呆,忽然他眼睛一瞥,看到身边的一堆废铁里有本破书,残损不堪的书面“生财”两个大字好似有特别的魔力一般熠熠生辉。
陈简行捡来看着入迷,随后经过一番钻研,他靠里面的生财之道,逐渐做起了生意,之后家大业大“一发不可收拾”。
想来这些年,陈简行一直顺风顺水,不曾做过亏心事,待人也十分阔绰,眼下那鬼叫般的声音怕是他过度劳累的错觉,陈简行压下满腹疑虑,又捧起明亮宝贝的珠子,甜滋滋地拿上小帕子擦起来。
愣是花重锦怎么喊,怎么解释,陈简行都毫无反应。
“这小子财迷心窍,有没有办法去把他揍醒?”颜灼若看得手痒痒。
“有,”花重锦顿了顿:“不过...很耗灵力,我先断开与你的咒术。”
闻言,颜灼若点头说好,紧接着他眼前一黑,下一刻他眼前便成了符文缠身的花重锦。
花重锦闭着眼,他全神贯注的时候面部紧绷着,给人一种生人勿近、望而生畏的严肃感,明明这人睁眼的时候,温和得跟没脾气一样。
花重锦兀地出现在陈简行面前,吓得人一跳,手里的明珠一时没拿稳,狠狠砸在胸口,当场把陈简行砸得干呕一声。
“殿...殿下?”陈简行麻溜爬起来,一脸撞鬼似的看着花重锦。
陈简行拧着粗眉,满脸心疼地把珠子捡起来,不明所以地道:“殿下你怎么突然就...刷的...这样,咱这乱七八糟的,我们换个地坐坐?”
“还记得你进了川云山的玉石吗?”花重锦面无表情地开口。
“那不是好几年前的事吗?”陈简行一头雾水,他察言观色眼前的男人,忽然觉得十分陌生,他没见过花重锦这个模样,但毕竟自此上次分开,他们都好几年没见过面,有些生疏在所难免。
“并不是,你进玉石后,便到了现在的幻境里,你周围的一切不过是内心执念化出来的假象,你仔细想想,如今你最在意的是什么?”
花重锦说话的语气冷冰冰的,眼神更是凌冽如刀子一般看得人心里发毛。
最在意的?
陈简行错开他的视线,看着满地金黄璀璨,心里害怕却觉得不对劲:“你的意思是,我现在的生活是假的?是我的执念编造的幻境?那要出幻境岂不是得毁了它们?”
“没错。”
陈简行小心翼翼打量眼前十分“陌生”的花重锦,不确定道:“你真是殿下?”
花重锦轻“嗯”一声,解释道:“幻境之中,会有很多不合理之处——你想想自己轻而易举得来的钱,想想如今安逸得全然没有意外的生活,想想大街小巷除了一派热闹的欢声笑语没有一丝不如人意,你没有察觉周身的诡谲吗?”
“这...这是因为世道太平...”陈简行喃喃道。
“难道以前世道不太平?为何偏偏你从川云山回来后,一切才开始改变?”
花重锦目光一沉,他能看到陈简行的幻境之中,最不合理的地方就是陈简行顺利得毫无波澜的生活和过于安乐的百姓。
“你心里在怕什么?是怕家财散尽一无所有,还是怕眼下的盛世崩塌?”
花重锦语气毫无感情地道:“如果让你在钱财、世道的太平,和你的命之间选一个,你怎么选?”
花重锦的话一字一句落入陈简行耳中,令他毛骨悚然。
幻境?假象?他如今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生活富贵安逸;如今世间没有战争阴谋,没有天灾**,百姓安居乐业,其乐融融...
都是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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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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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入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