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儿和厉俊过年时候回一中拍的结婚照洗出来了,她给陈绰寄了一份,叮嘱他要贴在他家的照片墙上。
他们回去见三方家长的过程陈绰没细问,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从结果上来看应该是顺利的。
陈绰收到照片没急着拆,他想等闵陌飞下班回来一起看。
等人下班的这段时间,他先把买回来的毛毡板挂到玄关入口的白墙上,再把他俩提前洗好的照片一张张钉上去。
做照片墙是陈绰的主意,他觉得他俩都太不爱拍照了,这不是什么好习惯,以后岁数大了记性不好没东西回忆。
闵陌飞自然很支持,然后他拿出了于萌拍的那张照片,想洗成最大尺寸摆在中心位,最后是陈绰拦着才作罢。
年纪大了,整不了这出,容易害羞。
最后所有照片都是一样的大小,东一张西一张,处女座发扬自己的天赋,摆得乱中有序,必须看着舒服。
他们自己手机里照片寥寥无几,为了做这个照片墙四方求助,这一求助才发现,每个人都有自己压箱底的存货。
邱晓手握大量小卖部时期的照片,她发群里的时候掀起了一波回忆潮,照片像素不高,拍摄视角清奇,画面里每个人都素面朝天,神态各异,只有热得红扑扑的脸蛋如出一辙。
“当年守着这台手机不让我妈砸,就为了这些照片。”邱晓说,后面跟着一个哭泣的表情。
“太险了。”陆勋回复,跟了一个抱抱表情。
当时摊没摆完邱晓就被禁足,后面也没参加他们的北京旅行,着实让大家捏了把汗,好在最后一切顺利。
陈绰和闵陌飞选了一张所有人都在的合照,当时大概是黄昏,色调温暖柔和,坐轮椅的陈宝儿对着镜头比耶。
于萌有很多那次北京之行的照片,除了她私下发给闵陌飞的,还有很多她跟在人群后面拍的照片,有独自站在清华园门口仰望的陆勋,有互相拉着爬长城的赵音音和罗以南,有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陈绰和视线始终偏向陈绰的闵陌飞。
赵音音则提供了很多陈绰陈宝儿那次在明秀过生日的照片。
除了怀旧照,还有各种各样的黑历史,发出来叫当事人直接在群里大喊“撤回”。
大家斗图斗得乐,陈绰和闵陌飞收图收得也乐。
第二天,不在群里的关雨不知道从哪里听闻陈绰他们在搜罗照片的事,私聊给陈绰送上了他的压箱底照片
——一张当初手表风波平息后三人三表的碰拳合照,以及很多他们在运动会上的照片。
不看照片,陈绰自己都快忘了表的事,他拿出自己的行李箱,果然在夹层里找到那只早就不再走动的蓝色手表。
他把关雨的照片转发给闵陌飞。
“不如我俩自己拍的那张。”闵陌飞相当冷酷。
“确实。”陈绰回,“你的表还在不?我的坏了。”
闵陌飞可能在忙,过了挺久才回,“丢了。”
没有表情,没有语气词,没有多的解释,陈绰却莫名感觉到了一点难过。
于是今年生日,闵陌飞从陈绰那里收到了一块表,银色表带,浅蓝表盘,泛着金属光泽,随着盒子还有一张纸条,“丢了再给买。”
这次当然也是买的一对,一模一样的一对。
陈绰本有心想买当时那个款式,但那么多年过去,表也革新换代,问了好几家店都没同款,有个柜姐还非常礼貌地指出,“先生您这个是仿品,咱们正品店就算还有这个款式,也没有这个成色的。”
小时候买不起的正品,长大后买不到的仿品,这是什么无解的遗憾。好在陈绰现在非常善于向前看,购买同款无望后,立刻把目光转向新品。
就让遗憾是遗憾,未来是未来。
照片墙上,那张高中时的手表合照贴在右上角,陈绰抬头看了一会儿,又低头看了一眼新表显示的时间。
该回来了。
闵陌飞自从上次在后门看见陈绰从共享单车上下来以后,连续好几天都故意从后门绕一圈进小区。
一般来说他是碰不到陈绰的,他下班时间不定,回来路程又长又容易堵车,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想绕一圈再进去。
有一次他时间卡得很好,又一次碰到陈绰从他心爱的共享单车上下来,闵陌飞竟然还觉得挺开心。
很难形容这种心情。
一方面有一种,我在和你玩一个只有我知道的游戏的私密快乐,另一方面又眼睁睁看着陈绰对他阳奉阴违,明明说好的最近雨季都打车!
不管怎么说,闵陌飞给那个角落的共享单车买了块遮雨的布,这样陈绰就不用每天骑之前都拿纸巾擦一遍坐垫。
他推门回家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墙上挂的毛毡板,还有上面用图钉钉着的各种各样的照片。
“回来了,”陈绰从厨房出来,“今天有点晚啊。”
“啊,有点堵。”闵陌飞把外套脱了挂在门口衣架上,“你照片都贴上了。”
“对,”陈绰把菜端出来,“先吃饭。”
闵陌飞坐到餐桌边,两人就着简单的菜吃完一顿平常的饭。
吃完饭,趁着闵陌飞洗碗的功夫,陈绰拆了陈宝儿寄过来的快递,把十几张照片摊开摆在茶几上,柯南蹲在旁边看得很仔细。
“俊男靓女啊。”闵陌飞在陈绰旁边坐下,他仔细擦干净手才去碰照片。
“宝儿戴头纱,特别像妈妈。”陈绰轻轻碰了碰照片里的头纱。
“很美。”闵陌飞轻轻碰了碰陈绰的手。
他们挑了一张照片钉上照片墙,剩下的仔细收好,和很多别的照片放在一起,准备收进相册。
陈绰拍了张照传给陈宝儿,收获爱哭宝的一串流泪猫猫表情包。
“我后天休息。”陈绰抬头对闵陌飞说。
“嗯?”闵陌飞笑了,“有计划?”
“你有时间的话,我们去趟玉华寺。”陈绰也笑了。
闵陌飞有些惊讶,“玉华寺?”
玉华寺就是当初他们去的那个,传说中求学业事业很灵的寺庙,有一眼望不到头的石阶,和面目慈悲的佛像。
“对。”陈绰点点头,“我们还没去还愿。”
“还愿?愿望实现了才能还愿吧。”闵陌飞说。
他记得他应该是对着这位主保学业的佛祖求了一堆姻缘,最后和陈绰散了,像是天降的神罚。
“啊,我的实现了啊。”陈绰说,“你没实现吗?”
陈绰当时很快就从寺庙出来了,应该是简单求了个学业顺利,高考顺利之类的,现在看确实是实现得不能再实现。
“我……”闵陌飞抓了抓头发,“算实现了吧。”
“那咱们去还愿。”陈绰打了个响指。
“好。”闵陌飞也笑着打了个响指,“还愿。”
玉华寺坐落在玉华山,玉华山位于槐城和平城之间,山不高,也不陡,就是玉华寺前那一条长阶是出了名的难登。
这天他俩起了个大早,开了两个小时的车到景区停车场,然后开始爬山,半个小时后,和记忆中别无二致的长阶出现在他们眼前。
一样的古朴,一样的沧桑,一样的没有尽头。
有老人在子女的搀扶下一级一级往上爬,他们的脊背比手中撑着的树枝还要曲折。
“我那会儿就觉得挺累的,没觉得长。”陈绰低头看着脚下的路,又抬头看看高处的寺庙塔尖。
“你看着点儿,有青苔。”闵陌飞跟着陈绰后面踏出第一步。
“是我们变矮了吗?”陈绰回头问。
“没有吧。”闵陌飞抬头,看看陈绰,又看看无尽的石阶,“它就是这么长。”
陈绰点点头,转过身继续爬,闵陌飞始终在他身后一步跟着,没超过他,也没和他并排。
“真累啊。”一停不停爬了四十分钟,陈绰撑着膝盖,摇摇头,“算是控制变量测出自己身体素质差了多少。”
闵陌飞从包里拿了瓶水递给他,“慢慢来。”
陈绰喝了一口,闵陌飞接过也喝了一口,他们一边休息一边回头看,和他们一起出发的老人已经离他们很远。
抬头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回头看,也已经走出了很长的路。
“我当时来的时候,心里一点都不信这个。”陈绰说,说着笑了起来,“还觉得奇怪,你怎么有这个想法。”
“当时你怎么没说。”闵陌飞转头。
“我就想着陪你来看看,就当出来散心,那会儿好像心情都不太好。”陈绰看着闵陌飞。
“嗯。”闵陌飞点点头。
这么些年过去,当他再次站在这条石阶上时,内心有相当复杂的感受。他可以想象当初陈绰是什么状态,自己又是什么状态。
世界和他们都变过了一轮,这里还是没变。
“但我现在特别信。”陈绰转身继续走。
“为什么?”闵陌飞没立刻跟上去。
“因为有时候除了相信,好像没有更好的方法。”陈绰一步一步走,“人真的很渺小。”
闵陌飞慢慢跟上,“那我和你相反,我小时候很信,现在倒没有那么信了。”
“为什么?”陈绰把问题抛回去。
“我小时候总会幻想有人能帮我,帮我救妈妈,帮我找闵逍,”闵陌飞自嘲地笑笑,“帮我帮帮你,之类的。”
“就觉得神啊佛啊,是我可以求助的对象。”闵陌飞说,“但后来他们谁也没帮上,我就失望了,他们不是我的朋友。”
陈绰早就停下脚步,闵陌飞没注意到,他再往上走的时候直接撞到了陈绰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