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罰·失乐园 第2章 无声缄默

“不是我说，刘颂，你自己看看，几年了，你自己出过像样的报道吗？啊？”，新日社的老板徐强一手抽着烟，姿势随意，一手拿起桌上的报道。

狭窄的办公室，外面一片吵闹，电话声不断响起，交谈争吵的声音，到处乱飞的纸张，一切是那么地慌杂而又有序。

一年前，刘颂从新日社电视台播报记者转为幕后，自那至今，一直没有具有争议度的新闻出世。

刘颂沉默地吸着烟，因为长时间的熬夜，眼中布满血丝，“我说了，一年前的那场火灾，是人为！”。

徐强“啪”的一声放下了手里的报纸，“警察都说了电路老化，再说你自己不也调查过验证过结果就是这个，刘颂，这么多年了，你也是老人了，你看看外面那些刚毕业的，哪个不比你好用”。

徐强很是不耐烦，他需要的是噱头，是那种能够吸引人眼球的新闻。

刘颂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再没有结果就滚！

办公室烟雾缭绕，呛人的烟雾充斥着狭窄空间的每一个角落，刘颂不免想起五年前，他卧底黑窑厂协助警方抓获幕后老板和招募人员时，引起的巨大反响。

也是从那一次后，他的事业一落千丈，于无形之中受到很多阻力。

利益是共同体，一旦他动了，大多数时候意味着职业生涯也已经走到了尽头。

他明白，但更多的是，他无力。

兜兜转转间来到新日社，生活却没有多大的变化，“你知道，那不是所谓的新闻，那只是噱头！”。

徐强嘲笑了他一声，眼神不屑，“那又怎样，赚到钱就好了，再说现在的社会大众也不是我们给什么就相信什么吗？刘颂，你不要太认真了，这个世界，不是那么地非黑即白”。

“你要知道，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可以是刽子手，也可以是真相的操控者”。

刘颂再一次地缄默，一支烟燃尽，良久，他回了句，“所以，我们就该错掩事实，只为博众？”。

“难道不是吗？”，徐强反问，“你别天真了，这样我们才有观众，我们才有收视率，当初招你，我以为你会给我带来很大的惊喜，没想到你和普通记者也没什么不同”。

刘颂拳头紧握，“你侮辱了我，也侮辱了普通记者，我们都是一样的”。

徐强忍耐用尽，毫不遮掩语气，“所以呢？你改变了什么？”。

“一个月”。刘颂似乎下定了最后的决定，赌博一般开口。憔悴，无奈，充斥着他的心。

“什么？”，徐强接起了一个电话，“焦老板啊，您说您说……”，谄媚的语气和神色出现在他脸上，出现在那张油脂堆满的脸上，焦黄的牙齿外露，让人不自觉反胃。

“一个月后，如果我没有拿到具有价值的内幕，我自己辞职”。

声音笃定，毫无迟疑。

徐强摆了摆手，没有给他眼色。

刘颂兀自出了办公室，几息之间他心绪了然，打算还是从一年前的那场火灾案查起。

段菁看着白板上这起坠楼案的线索，陷入了沉思。据目击证人季笙楠的说法，她回忆起当时的场面。

“我一向有早起晨读的习惯，我和平时一样大概在六点左右起床，六点半出门，我从二栋的宿舍出来，在平时经过的地方就看到了一个人躺在那里，全身是血！”，说到这里，她明显恐惧起来，一旁的女警官立马安慰。

季笙楠的情绪状态很不稳定，身体微微颤抖，眼神充满了惊恐与不安。

段菁注意到季笙楠脸上的血痕和淤青，明显是人为，“你脸上的血痕是？”。

一旁的班主任何西梅站了出来，“这是昨天，季同学和同学们之间打闹不小心抓伤的，已经告知了双方家长，双方家长已协商私下解决，请问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的学生受了惊吓，需要休息”。

何西梅公事公办的态度，似乎完全为学生着想。

陈知方拿着巴掌大的笔记本上前，手中握着笔“那……”。他想问“打闹”的具体事故起因，这些伤痕似乎并不是简单打闹引起的。

据给她检查身体的医生所说，不止脸上，身体上还有许多淤青和伤痕，老旧伤偏多，新伤也不少。

话还没说完就被段菁拦了下来，“那是应该的，你好好休息，如果想起什么可以随时来找我”，段菁尽量展现温柔，虽然这与她平时的形象不符。

谢琳听闻有同学跳楼时很是震惊，接着是惋惜，“这所高中，确实上线成绩比较好，但压力也很大”。

段菁问道谢琳，“乔奈来你这里开过药？”。

谢琳轻轻的一点头，她回忆起来“是的，大概昨天下午两点吧，她身体不舒服来躺了一会儿，然后我给她开了安神的药，大概一次的量”。

段菁顿了笔，“安神？”。

“是的，她身体很不好，睡眠质量很差，不过这类药物我不能多开，只能开一次的量”。

谢琳检查过，她的身体情况很糟糕，偏瘦，贫血，心脏功能也不是很好。

“她带回去了？”，段菁发问。

谢琳摇摇头，“我看着她吃了”。

接着是校长，校长年近五十，手上戴着一块普通的表，戴着眼镜，头发花白，目光却很有神。

“李校长您好，我们想简单了解一下张枝同学在校的情况，比如成绩，性格，为人，和同学是否有矛盾等等”。

校长神情惋惜，眉头紧锁，“张枝同学为人和善，平时也不和同学起冲突，我们也不知道怎么突然间就发生这样的事情”。

李明远痛心，他确实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随这件事情的发生，学校后续面临的问题很多。只是家长，需要处理的问题就极为复杂。他眉头皱了皱，疲惫的神色间满是愁闷。

段菁打量着校长的神色，不像是说谎。

到这里，似乎学校里没有疑点。

“老大，吃饭！”。

陈知方把外卖放到了段菁面前，“我让老板多加了肉”。

段菁抬起水杯喝了一口，“张枝的父母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学校暂时没有突破点，只能再看看别的地方了。

她脑中不断闪过今天众人所说的话，断断续续的片段连接起来。

陈知方神色如常摇头，“表现正常，目前还没有发现疑点”，他大口吃起了盒饭，忙了一天，肚子里总算填了点东西，“老大，我感觉这所学校怪怪的，又说不上来哪里怪”，他含混不清地说着。

是啊，一个处处透着诡异的学校，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理不出什么头绪，段菁干脆放空大脑，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打火机。她戒烟许久，想抽烟的时候就会无意识地一下又一下敲击菱形花纹交织而成的黑金色打火机。

打火机外观磨损很多，布满茧子的手时不时摩索着，英气的眉眼皱起，再次瞟向陈知方，“尸检结果出了通知我”，利索地起身，抄起椅子上的外套。

“老大，你要去哪儿？不吃这红烧肉了，我还让老板加了很多”，陈知方吃得像饿死鬼投胎。

他一个警校毕业不久的血气方刚的青年现在混得胡子拉碴，糙到不能再糙了，离当年毕业的帅气小伙相去甚远，吃个饭跟饿了几百年一样，他一边心酸地想着一边大口扒饭。

“不了，家里那位还等我着我伺候”，她有一个上初中的女儿，三年前离婚后，她尽量抽身照顾这个已经开始步入叛逆期的女儿了。

陈知方挥挥手，顺便把另外一份红烧肉放到了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