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话音刚落,便见宴席正对处云雾让道、白鹤铺路,数十位年轻男女款款而上,在广场上排列成行。
我此刻还在吃酒,眼珠子左右溜了溜,却见周围那几位神仙哥哥们个个收敛了玩兴,端起神仙的架子,我便立即配合,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又想到我此刻坐的是上首、是贵宾,便又想着狐狸也能假借虎威,稍稍挺了挺胸。
台下参选子弟两两成组比试着才艺,耍刀弄枪、身手不凡。我瞧着他们身法飘逸,又瞧了瞧他们俊秀的脸庞,过瘾到不行。想来一朝翻身跟神仙同吃同喝,尽享山珍海味仙露琼浆时还有达官子弟表演助兴者,千古以来只有我洛坞也。
我偷偷乐着,两个指头溜上白玉圆桌,悄悄捎了一把松子揣在兜里。
“那个不够金贵,不拿点别的?”说此话者楼山君是也。
“不了不了,这些够了。”行小偷小摸之事被人抓了个正着,本人委实尴尬。
身旁的楼山君从喉头里压抑着几声轻笑,传入我的耳膜,瘙痒极了。
我诧异地歪了歪头,只见楼山神君嘴角含笑、面若春风。那一晃间我又失了神,只觉得楼山于我属实熟悉得很,又觉得这笑容中带了两分愁绪。
比武获胜的青年个个自报姓名,堂上的人少了一半,席上几位神仙站起身来,从中再做着筛选。来来往往间几位神仙各自收下了几名弟子,做着简单的拜师礼。
“楼山,你这次还是不收徒吗?”隔壁那位倜傥的神仙领着几个新入南华仙门的弟子,向楼山搭话,这仙人楼山给我介绍过,名为玄见。
楼山只是摇摇头,不语。
“唉,往事过了便过了吧,那件事于你……怎么说也不算是你的罪过。”玄见摇了摇手上的桃花折扇,说得潇洒又落寞。
我虽然愚钝,却也猜测到这八成是神仙的伤情往事之类的劲爆八卦,正打算洗耳恭听,那玄见却没有再说下去,叹息着走开了。
没意思。我泄气地撇了撇嘴,却看见楼山君藏于桌下的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攥得很紧很紧,关节处棱角分明、泛着苍白。悄悄往上望去,他僵着一个微笑,眉心却蹙着,眼神愁苦得让我心生苦涩。
“我们各殿已经挑选好徒弟了,剩下的各位请回吧。”年长一点的那位北苍君挥了袖,昭示着余下几人全都无功而返。
婢女们已经开始献上饭后水果,楼山静默了好长时间,这时却忽然站了起来,离开坐席向前几步,“今日诸位师兄师弟都喜得新弟子,楼山我也想凑凑热闹。”
隔壁的玄见君支在椅子上的腿一下子滑了下来。
我默默塞了两块糕点进嘴里,静听八卦。
“师弟重新收徒自然是好事,只是这……来应选的人已经全部都走了,师弟你莫不是想要收各位同门座下的弟子吧?”北苍老头背着手,徘徊了两步。
“无妨。”楼山君笑眯眯地望向我,一股毛骨悚然从我背脊升上,“我想要收这位洛坞姑娘为徒弟。”
这下,玄见君呛了酒,北苍君嘴角中风似的抖了几抖,洛坞本人我目瞪口呆到下巴快垂到了桌面上。
“这……这位洛坞姑娘……”不知怎么的,我觉得周遭各位神仙望着我的目光都有些许不屑。
“哦,对了,”楼山云淡风轻地补充,“是真传弟子。”
“真传?!”
这下玄见君差点没噎下那口气。
北苍君眉毛连着嘴角一起乱抖,目光炯炯逼视,“真传弟子这种事怎么能够胡闹,你且问这位洛坞姑娘同不同意?”
我头皮发憷,只觉得好多眼神全部聚焦到了我身上。我忙想摇头,却觉手脚无力,唯有嘴巴不受控制般的精神,有什么东西仿佛要从喉咙里冲出,我慌张以为是我吃太多的报应来了,忙用劲含住。
“我愿意!”冲口而出的不是刚吃下的酥糖点心,而是这响亮亮的三个字。
投在我身上的眼神变成了记记眼刀,我莫名其妙地咬了咬舌头,见楼山君功成名就地放下了藏在背后地那个漂亮的手势。
好呀,神仙也算计人!
“且不说什么真传弟子了,”玄见君清了清嗓,尝试圆场“这入门弟子呀,都要有一技之长嘛,敢问楼山师弟,这位洛坞姑娘有何高明之处呀?”
楼山君烦恼地沉思了几秒,再抬起头来,一字一句毫无玩笑意味:“依我看,这位洛坞姑娘,天赋异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