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6点半,边原在宿醉的头痛中被每日闹钟吵醒,他睡眼惺忪地肿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心脑便已经自发开始一条条地播报今天的日程清单:
毕业论文需要根据导师的意见修改,甜品店的兼职也不能迟到,今天是妈妈的生日,晚上之前要记得给妈妈打电话……
边原一个猛起身,顿时头晕眼花、眼前一黑。
看来他的酒量还是没有任何长进,以后还是少喝为妙。
已经几乎没有昨晚后半场的记忆,但看样子就知道是陆屏把自己搬了回来。借助昨天那顿放纵的啤酒烧烤,这段无疾而终的恋情似乎被冲断了些。
摸索着带上眼镜,边原下床洗漱。
上午,他抓紧时间修改论文,导师似乎对边原这个没背景的学生并不重视,每次只发来指点江山的寥寥数语。
其实按照成绩来看,他成为这一届的首席毕业生几乎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但保险起见,他还是宁愿不出一丝差错。
中午,从冰箱里掏出一小袋号称人体所需营养素均衡配比的“人饲料”,边原用犬齿咬出一个小口,叼在嘴里就奔出了家门。刚刚店长告诉他,店里的机械服务生坏了,一堆顾客正在排队点餐,急需他去顶一会。
忙忙碌碌直到晚上十点,边原收拾干净店面,终于换下了甜品店制服,在店长感恩的连声道谢中,垂头收下了一个橱窗剩下的慕斯小兔。
要是一只慕斯田鼠就好了……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边原捧着包装盒,这样出神地想。
忽然,腕上的心脑终端忽然震动起来,是妈妈的视讯。
“礼服收到了吧,原原?”边母带着笑意却略显沧桑的脸出现在光屏上。
看着妈妈的影像,边原的心脏像是被泡进了又酸又涩的柠檬水里,只能努力弯起嘴角,笑了一下:“嗯,收到了妈妈,特别特别好看。”
“那就好,你妈的手艺还不错吧?毕业舞会你就穿它去,这样和明月那孩子站在一起也显得般配。记住了原原,咱人穷志不穷,你不比别人差!”
“好。”
一个字,几乎用尽了边原全身的力气。
挂断通讯的那一刻,他再也撑不住,兀自蹲在了人来人往的街角。
自己被已经安明月甩了这种话,他不可能说得出来。可眼看积年累月的计划就要付诸东流,边原又如何甘愿坐以待毙?
舞会就在后天,可他已经没有退路可言。
卡特尔星的东半球夏季漫长,离开冰箱太久,慕斯小兔早已化成了冰凉的甜汤。
一天后,边原一个人站在了人来人往的舞会会场门口。思虑良久,他还是决定来这里亲手挽回安明月。
穿着妈妈亲手缝制礼服,上面绣着繁复花纹,配着男式领巾,形单影只的边原却明显与这里格格不入。
“…呦,那不是安大少爷的前男友吗?”
“…穿得是什么啊?好土,笑死我了。”
周遭细密的嘲讽目光中,边原没有理会,松了松略紧的袖口,大步迈入了会场。
刹那间,他好像一滴不慎落入滚油的水珠,快要被周围那种衣香鬓影的高温蒸发得无影无踪。
他不自觉间加快了步伐,目光扫过那些衣着光鲜、笑容得体的贵族同学们,仔细搜寻着安明月的身影。
夸张的水晶香槟塔足有一人高,三五成□□谈的人们簇拥着圈子中心的交际花,时不时爆发出高亢的笑声。边原没有时间慢慢攀爬这条不见终点的天梯,也不想去融入,他快步在一楼找了一圈,忽然在远处的廊柱旁,不经意地停下了视线。
安明月不在那,但那里站着另外一个人,一个……和整个纸醉金迷的气氛格格不入的男人。
倒不是说他和边原一样浑身不自在,恰恰相反,一身完美剪裁的黑色军礼服,像是用星夜里最亮的那段缎光织就,宽肩窄腰,身形挺拔如利剑出鞘,好似任何人在他身边都会瞬间暗淡。
即便隔得很远,边原仍然可以敏锐地感觉出,这个男人是个Alpha。他散发着一股隐隐约约的压迫感,明显,正因为迟到的舞伴而渐渐失去耐心。
周遭几个人蠢蠢欲动,边原听见他们悄声讨论着,要不要给这位脸生的Alpha先生递杯酒喝,还讨论着他的头发、他的身材和将近一米九的身高,猜测着他的兽形会是哪一种高级的捕食者……
边原的打量也混在中间,却灵光一现似的,看出了他的无聊。
他想,这人好脸生,看起来一幅不太好惹的样子。
过了一会又暗自想到,应该没有一米九吧?
不过,他一直坚持对这种侵略性过强的Alpha敬而远之,于是一溜烟钻入人群,远远地绕开了对方。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会场二楼的喷泉边,边原终于找到了一身白色礼服的安明月。浅色的布料和柔和的剪裁,当着把他衬托得如名字一般柔和。可见到他的一瞬间,边原却感觉自己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里里外外凉了个透。
安明月身边,正是一个携手相挽的美丽Omega。
他的笑容,让从来分不到好脸色的边原熟悉又陌生。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宠溺温柔,正耐心侧头倾听身边女伴的低语。
Omega身上的星纱鱼尾裙缀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背影如同在宁静湖面梳理着羽毛的洁白天鹅,一眼便知价格不菲。举手投足间,无一不闪耀着养尊处优的优雅与自信。
边原的计划再次失败了,两相对比之下,安明月绝不会选择自己。
正想着,那边安明月就不知道说了什么,女孩笑得花枝乱颤,身体也自然靠向他。安明月立刻伸手扶住她的腰,二人之间亲密得没有一丝缝隙。
天造地设,金童玉女……吗?
边原的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忽然开口,打破了这幅和谐的画面。
“明月?你不是说在楼下等我吗?这个女的是谁?”他的语调悲伤极了,几乎一碰就碎。
安明月似乎不明所以,闻言慢慢地转过头,见到来者的一瞬,脸上的笑容立刻破碎。
女伴蹙起细眉,怀疑的目光在二人之间徘徊。
边原恍然大悟:“我之前就听说,你家里的生意运转不周,难道,你是为了急筹资金才出此下策……”
几乎是立刻,安明月甩开女伴,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一把钳住还在边原的手腕,避开众人,将他粗暴地拖进了一旁无人的露台。
“边原,你非要闹得这么难看吗!”
安明月努力压低着愤怒的嗓音,英俊的脸此刻显得有些狰狞:“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他妈都胡说些什么呢?非要让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你那点可悲的自尊心踩在脚底碾碎才满意吗?”
边原瘪着嘴,转转眼珠:“不是呀,明月。我对你念念不忘食不知味,你怎么转头就无缝衔接了别的O呢?而且……她看起来好像还不知情吧?”
一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窝囊废Omega突然伶牙俐齿了起来,安明月明显一愣。
“不过鉴于你的所作所为,全校都知道两天前你甩了我呢,这可怎么办?”
安明月气急,一把揪住边原的领子,将其推到了露台栏杆上:“你他妈胡说些什么呢?什么我家生意的事,到底是谁告诉你的?”
上半身传来明显的失重感,几乎仅靠着对方的拉扯在维持平衡,边原用余光扫了一眼下面的下沉式花园,还是故意伸长脖子,贴在安明月的耳侧用气音道:
“你猜啊?猜对了,我就不把你的烂事告诉她。”
“操……”安明月似乎真的被戳中了痛处,双目赤红,隐隐释放出Alpha呛人的信息素——
“你跟鬼说去吧!”
扯住他上半身的力量骤然一松,边原还未反应过来,忽然被一股大力整个人捞了上来,整个人撞入一个古龙水气息弥漫的怀里。
另一个Alpha的气息在二人之间横插一脚,边原一抬头,看见了他的脸,竟是之前那个在舞会里格格不入的男人。
“打扰一下。”
这提醒礼貌得体,倒真像一位误入私人谈话的绅士。
会场里明亮的灯光被他的身形遮去了一半,并没有宽恕正从地上狼狈爬起的安明月休息片刻,男人禁用一只手,竟然活活把安明月拎了起来。
“蓄意伤害Omega是一级重罪,你刚才在干什么?”
安明月双脚乱踢,呼吸困难:“我……没有……”
边原并不想现在就把事情闹大,赶紧抓住Alpha的手解释道:“不是他推的,是我刚才自己脚滑。”
Alpha用垂眸打量着边原,像是在评估他坦白的真实性,最后还是放下了脸瘪得通红的安明月。
“咳咳……”安明月跪在地上咳得惊天动力,好一会才用手背抹一把嘴道:“人不可貌相啊边原,看来你这几天也他妈一点没闲着?找了这么一个鸭,你得买多少次才能挣回呃啊——”
这下被打,就纯属头嘴贱应得的了。
撇下一时半会起不来的安明月,Alpha无所谓地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视线忽然转到了一旁的边原身上。
“原来你在这里,”他说,语气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走丢的小宠物:“为什么不乖乖在门口等我?原原,你让我好找。”
分明都是人话,可是边原一个字也没听懂。
他认识这个自来熟吗?
可是男人忽然一把将他摁在怀里,绒绒的西装面料贴在他脸侧,层层包裹之下是Alpha坚韧结实的□□,似乎是刻意收起了令自己恐惧的捕猎者威压,Alpha闻起来只有一股淡淡的、暖和的味道。
“现在碍事的没了。”
耳边的胸膛隆隆震动,边原明显感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
Alpha微微俯身,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低沉嗓音问:“你还愿意跟我跳第一只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