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母后请安,母后找儿臣所谓何事啊?”
踏进凤仪宫时,母后已经准备好了晚宴,可没想到在场的不是父皇,而是萧菁菁。
萧菁菁坐在母后右侧,见朕到来温柔乖顺地朝朕行了一礼。
朕点点头,在母后另一边坐下。
母后屏退了一旁下人,拉着萧菁菁的手道:“这几日你们忙着修学,都没来得及私下与你好好说说话。”
萧菁菁的眼中也带了几分真诚,道:“娘亲在时,经常向小女提起皇后娘娘。”
想起已逝的闺中好友,母后神色哀婉,叹道:“她是个犟的,也是个没福气的,本宫待字闺中之时便与朝露说过,你那个父亲不是个好东西,可她偏偏被你父亲的皮囊和花言巧语迷了心窍,死活都要嫁给他。”
母后啊,您这么当着人家闺女的面编排她父亲,有些不太好吧。
萧菁菁微微垂眸,语气悲伤:“娘娘说的是,小女的父亲确实禽兽。”
朕:……
行吧。
从她们口中得知,萧菁菁的母亲秦朝露对她的父亲萧肃一见钟情,然而萧肃并没有像自己对秦朝露的承诺那样一心一意,他只是看中了秦家的地位,并靠着秦家成功入仕,后来更是借着秦朝露与母后的关系混到了兵部侍郎的职位。
然而,秦家没落之后,萧肃非但没有施以援手,反而在朝中打着大义灭亲的旗号弹劾秦家。
秦家落败,秦朝露终日郁郁寡欢,最终一病不起,离开人世,只留下萧菁菁一个独女,可萧肃却丝毫没有在乎萧菁菁的心情,在秦朝露去世之后火速续弦。
萧肃新娶的妻子不是个好相处的,但萧菁菁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于是整日里在萧家闹得鸡飞狗跳。
萧肃不胜其烦,将萧菁菁送到了乡下奶奶家,他那新娶的夫人这才消停下来。
母后听闻此事,气得要将萧菁菁接到宫中抚养,却被萧菁菁拒绝了,待到年前萧家奶奶去世,母后这才立马叫人把萧菁菁接进宫来。
朕听完这个故事的来龙去脉,默默在心中暗骂一声渣男。
兵部侍郎是吧,等朕日后会会他。
母后抚摸着萧菁菁的头发,眼中隐隐泛起泪花:“菁菁是个好孩子,你就留在宫中与锦儿作伴吧,行吗?”
萧菁菁微微哽咽:“是。”
朕看着这母慈子孝的一幕,想着朕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有些多余。
正想着,母后又看向朕道:“近来朝中屡次提出为太子选妃,但锦儿又不能娶那些世家女子,母后只好找了个知根知底的人来,晾他们也不敢说什么,皇儿尽可放心。”
是了,皇后娘娘闺中密友的女儿,这个身份可不是什么世家小姐能轻易拥有的。
可是,朕要放心什么?
瞧着母后拉过朕的手,与萧菁菁的手一起握在手心,像是在托付什么终身大事,朕连忙出声道:“母后,儿臣真的要娶菁菁吗?”
朕要拿什么娶??
母后神色凝重,思忖片刻后道:“听你父皇的意思是,待到你继承大统之后,再找时机宣布你的身份。”
所以到时候朕就能招驸马了吗?
朕期待地询问母后,奈何母后面露难色,语重心长道:“皇儿啊,你的身份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能被百姓们接受的。”
朕期待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没错,就算是朝中大臣能接受,凛国的百姓也不一定接受,届时若是闹起来,朕这个皇帝的位置也坐不稳。
看朕神色恹恹,母后安慰道:“皇儿莫要泄气,若是日后凛国依旧强盛,百姓也未必不能接受。”
朕闻言看了母后一眼,并不答话,不知为何,朕总觉得心里堵得慌。
萧菁菁观朕面色有异,转了转眼珠,打趣道:“阿锦怎么了?莫不是已经有了心上人,所以才如此介意迎娶太子妃?”
朕闻言,先是吓了一跳,下一秒,在脑海中竟闪过一个模糊的身影。
还未等朕细细分辨,母后却信以为真,询问道:“菁菁所言可是真的?”
朕下意识反驳道:“儿臣日日用功学习,怎会有如此心思?”
这要是让父皇知道了,还不得分分钟把朕一顿好揍。
母后又重新拉过朕的手,语重心长道:“有也不打紧,锦儿也到了该定亲的年纪。”
这什么跟什么?
朕感觉自己的脸上越来越烫,连忙岔开话题:“母后,儿臣现在的身份委实尴尬,定亲一事为时尚早。”
“也是。”
母后笑了笑,又对萧菁菁道:“菁菁也是,若是有了喜欢的人就告诉本宫,本宫先帮你定下。”
萧菁菁微微颔首,嘴上却答道:“菁菁也暂时没有定亲的想法。”
朕撇了撇嘴。
这倒是真的,萧菁菁这厮整日里与步妍形影不离,自然不想定亲。
不过,母后有一件事情说得很对,朕若是能从父皇手中将江山稳稳接过,并继续发扬光大,前提就必须得好好学习,而且还要学治国之道。
国家尚未富强,怎谈儿女情长!
这件事过去之后,朕更加勤奋努力地学习,不为别的,最起码能让朕的百姓日后安居乐业。
思及此,朕就信心十足!
然而,可能是因为朕日日高强度地学习,终究还是扛不住,在一日夫子讲课之时睡了过去。
听听这枯燥无味的知识,这简直就是天然的催眠曲。
而其他人在看到朕一动不动地栽倒在课桌上之后,也都如小鸡啄米一般,一个个睡眼惺忪。
很好,瞌睡已经出现了人传人现象。
谁知,朕这一觉却做起了梦,梦里,朕被一些变得超级大的题目追着跑,一直让朕解它们,然后朕边跑边喊:“本宫不会啊!!”
朕在睡梦中不安,忽而惊醒,却感觉到有什么软软的像皮肤触感一样的东西被朕的脑袋压着。
睁开眼睛一看,竟是一个俊俏的美人。
美人微皱着眉,由于俯视的原因,朕能看到他长长的眼睫以及深邃的眼眸,从这个角度也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颌,而额间的美人尖又冲淡了这一抹凛冽的气势,明明这么普通的修学服也能让他穿得如此高雅矜贵。
朕有些迷迷糊糊。
哪里来的这么好看的人,怎么和朕的意中人这么相像?
他略带血色的唇瓣一张一合,发出的声音仿佛从虚无中传来,又透过水声,缓缓传进朕的耳朵:“殿下可还好吗?怎么出了冷汗?”
不知怎的,朕脑子一抽,竟想知道这样好看的唇瓣咬起来会怎么样。
但到底还有些羞耻心,朕没真的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只是慢慢悠悠地抬起一只手,在这人的唇上轻轻一点,沙哑的嗓音含着几分轻挑:“美人儿,愿意跟本宫回家吗?”
面前之人似是没料到朕会如此动作,微微一愣,有些好笑道:“臣愿不愿意暂且不提,但臣知道陛下一定不会愿意。”
听着这熟悉的嗓音,朕终于清醒过来了,连忙收回手,从桌子上爬起来,须臾,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
朕摸了摸鼻子,干笑道:“本宫方才睡着了,梦到父皇要为本宫选妃,哈哈哈……”
江礼揉了揉手腕,隐了情绪,语气寡淡:“那陛下挑选的,必定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儿。”
朕:……
看他的动作,朕才发现,原来自己睡着之时枕的竟是江礼的手心。
朕讪讪地看了他一眼,道:“那倒不是。”
气氛莫名尴尬,朕只好转移话题:“老师呢?”
夫子平日里最是见不惯朕不好好学习,见到了必定会唠叨一番,这次朕在课上睡觉,夫子竟破天荒地没有叫醒朕。
江礼闻言,扯了扯嘴角,道:“夫子发现殿下在课堂上睡觉,面上不悦,说是要告知陛下,这会儿恐怕已经快到养心殿了。”
朕一惊,猛的站起身来:“当真?”
江礼与朕对视,默默无言。
朕当即感觉自己身上的冷汗冒得更多了,一股凉意自脚底升起,接着瘫坐在座位上,喃喃道:“完了……”
坐在江礼身后的顾朝雪瞧着朕这副模样,终于是绷不住了,哈哈道:“我竟不知,殿下竟如此好骗,江兄与殿下开玩笑呢,方才还是江兄与老师讲情,说这几日殿下学习着实辛苦,老师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没看见的。”
朕一愣,看向江礼面无表情的神色。
开玩笑?朕怎么半点都没看出来。
朕望着江礼,向他求证顾朝雪话中的可信性,江礼叹了口气,承认道:“没错,夫子没有上报给陛下。”
闻言,朕真的是狠狠地松了一口气,不过,江礼这厮为何要骗朕?
谁知江礼却微笑道:“殿下方才双目迷离,臣唯恐殿下错过这学习的大好时光才出此下策,难道殿下不觉得自己此时灵台清明吗?”
朕:……
出得很好,下次别出了。
还有,你那笑也太假了。
虽说在课堂上睡觉确实舒服,可近来入冬之后天气转冷,再加上朕不小心在课上睡着了,回到漱潇殿之后,朕竟意外地感染了风寒。
没办法,朕只好向夫子告假,可听来探病的萧菁菁说,夫子很是担忧,非要来漱潇殿探望,被萧菁菁拦下了。
“阿锦,你都不知道,老师听闻你生病了,非要来漱潇殿探病,要我说,老师来探病是假,必定是借着这个由头来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生病了。”
萧菁菁说得绘声绘色,丝毫不顾及朕越来越黑的脸。
朕躺在榻上咳了几声,虚声道:“那你怎么不让老师来看看,本宫究竟有没有染上风寒?”
萧菁菁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怎么会?我自然是相信阿锦的,所以就以老师年岁已高,怕阿锦将病气过给老师为由,将老师送回去了。”
朕一阵无语,萧菁菁回答得一本正经,可眸子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这下夫子恐怕是更不相信朕生病了。
朕白了她一眼,同样装模作样起来,道:“既然本宫都已经生病了,作为本宫未来的太子妃,你还不赶紧侍奉在本宫左右,一直到本宫痊愈起来去书院吗?”
萧菁菁一脸“你这人怎么蹬鼻子上脸”的表情,刚想说些什么,余光中却发现有人进来。
于是她便憋回了要说的话,起身到朕的耳边,悄声道:“我可不奉陪,不过阿锦别急,有人会侍奉你。”
朕:?
朕听得一头雾水,刚想问她什么意思,便看到萧菁菁转身离开,临走前还喊了一声“江大人”。
朕微微偏头,看到江礼端着一碗药走过来,道:“殿下,该喝药了。”
好吧,江礼也行,毕竟看着顺心顺眼。
朕接过药碗,正想要一口气喝光,可刚一凑近便闻到一股药草的苦涩味。
朕皱起眉眼,想让流萤拿几块蜜饯过来,但一抬眼发现江礼还在这里。
他看着朕,朕盯着他。
……朕现在是太子,不能让他发现朕吃不了苦。
于是,朕面上表现得四平八稳,将这一碗药一饮而尽,把碗递给江礼后,便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嘴。
江礼接过碗却没动,而是道:“殿下,张嘴。”
朕不明所以:“啊?”
江礼趁机塞了个东西到朕的嘴里。
“咳咳,大,大胆!”
指腹摩擦过唇瓣,朕有些猝不及防,却发现嘴里的东西迅速中和了口中残留的苦味。
是甜的。
江礼将手中余下的东西放在朕手上,道:“殿下好好休息,臣会将今日夫子所讲在明天与殿下重新讲一遍。”
“噢,噢。”
朕有些愣,待江礼离开之后往手上一看。
竟是城东赵记酥糖铺子的桂花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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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朕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