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月阁位于皇宫地势最高的地界,在前朝与后宫之间,门前有长长的山梯相连,山梯的两旁皆是一片静谧的树林,听父皇的意思好像是为了给国师营造幽静的氛围,让国师在接近于自然的环境中更能窥得天意。
对于这种说法,朕自然是不屑一顾。
既然窥得天意是要在接近自然的地方,那怎么不让国师归隐山林啊?
朕心中一路吐槽,来到了占月阁门前。
别说,太久没来了,爬这些山梯还挺累。
朕累得有些气喘,抬手拭了拭额间的汗,转头就看到后面这两位跟没事人一样站着。
这俩人一个是将军府出身,一个是新晋探花郎,都是体质过硬的存在。
朕:……
这样会不会显得朕很体虚啊?虽然朕是女子,体力确实不行。
不知道哪里来的莫名的胜负欲,在江礼复杂、顾朝雪迷惑的眼神中,朕喘匀了气,挺直了腰杆,忽略有些发酸的小腿,上前一步推开了占星阁的大门。
大门一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硕大的高台,必定是国师日日冥想之地,占星阁的侧边有一道旋转而上的扶梯,透过天窗可见暮色晚霞,是国师登台占卜之地。
殿内有些桌案和蒲团,每个桌案上放置的东西各不相同,有机关亦有草药,四周的墙壁上刻画着神秘的八卦图和符文,藏在被微风吹起的帷幔之后,大殿之中熏香缭绕,耳边环绕着有节奏的铃声,竟能出奇地使人心境安宁。
朕深吸一口气,上前几步观赏起来。
奇门遁甲?五行八卦?
朕也看不太懂,毕竟不是研究这一行的。
朕正观赏着,突然从侧边跑出一个小生模样的人:“见过太子殿下,请问太子殿下是来找国师的吗?”
废话,朕来这里不找国师找谁?
朕点点头,问道:“国师可在?”
谁知那小生竟摇了摇头道:“国师目下不在占星阁,还请殿下稍等片刻。”
什么?竟然不在??
这国师不仅能力不行还玩忽职守?
朕不死心,又接着问道:“那国师现在在何处?”
那小生道:“这个在下也不知。”
行吧。
毕竟是一国国师,肯定也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亲历亲为,那便等一等吧。
朕刚想着在这占星阁内歇上一歇,顾朝雪却建议道:“既然国师不在,那不如我们就先去藏星阁吧?”
朕往下坐的动作瞬间停在了半空。
朕:?
你可知那藏星阁在何处?
它可是在来时山梯上的半山腰!!
顾朝雪没等到朕开口,好奇道:“怎么了殿下?不走吗?”
……你看朕像想走的样子吗?
还没等朕开口想好措辞拖延一下,一旁的江礼道:“殿下,这里的机关甚是新颖,臣想研究一下。”
朕闻言,稳稳地坐在了椅子上,轻咳一声:“可以。”
行啊,当然可以。
你再多研究一会儿,千万别急着走。
倒是顾朝雪闻言,讶然道:“你什么时候对这些感兴趣了?”
江礼看了他一眼,并没说什么,只是径直走到另一边,拿起桌上的机关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顾朝雪见状,也跟了上去。
朕有些困惑,既然不感兴趣,那又为什么要研究?
思索无果,瞧着他俩都走远了,朕悄咪咪地用手捏了捏自己酸疼的腿。
朕歇了一会儿,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便对那二人道:“看来今日是等不到国师了,我们去藏星阁吧。”
于是,我们三人又去了半山腰的藏星阁。
藏星阁内的卷宗堆积如山又分门别类,没有占星阁那么庄严肃穆,倒有些别样的古韵书香,每个书架上都是整理成册的书卷。
朕来到里面的一个书架,只见那上面的牌子写了“前朝野史”四个字。
朕是凛国太子,自然对前朝之事不感兴趣,朕相信如今的凛国比之前任何一个王朝发展的都要好。
朕转身欲走,却不小心碰到一卷露在外面的书籍。
书卷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响,朕顿了顿脚步,将它从地上捡了起来。
这本书与书架上的其他书卷并无二致,但吸引朕的却是封面上的名字。
姜国大祭司。
前朝竟有大祭司这个职位吗?
这个大祭司具体又是做什么的?
朕带着疑惑,草草翻看里面的内容。
书上记载,这姜国的大祭司主管国运和占卜,有着神圣不可侵犯的使命,因此姜国历代大祭司都十分神秘,并没有过多着墨,而这书上记载最多的是姜国亡国之时的最后一位大祭司——姜榷。
朕看到这里,不仅想着,这姜国的大祭司说的好听,实际不还是和凛国的国师一个职业吗?至于搞得这么讳莫如深?
朕接着往下看,发现这姜榷还真值得被记载。
书上说,这姜榷从小被姜国国君收养,送进拂光门,待成年之时回到皇宫担任大祭司一职,终生为国祈福,更是在西蛮攻打姜国之时审时度势、未卜先知,几次击退敌军。
但好景不长,老国君去世,新皇登基,姜国虽打了几场胜仗,但也是强弩之末,然而新皇在百废待兴之时却不顾大祭司与众朝臣反对,仍旧对西蛮出兵,后又不知为何废了姜榷的大祭司之位。
可西蛮也不会任由姜国肆意欺辱,再战之时,西蛮韬光养晦、厚积薄发,一举打到姜国宫门,新皇不敌,被迫签下投降书,还答应与西蛮和亲。
只看到这里,倒不觉得有什么,但这既然是野史,肯定会有与正经史书不一样的地方。
果不其然,朕看到了一些姜榷的桃色新闻。
野史上记载,这姜国的大祭司姜榷与姜国的大将军谢长河有段私情,谢长河功高盖主,遭新皇忌惮,而新皇又刚好得知姜榷与谢长河有情,于是便用姜榷来威胁谢长河交出兵权。谢长河无奈妥协,却在交出兵权后战死沙场,姜榷心灰意冷,主动上奏去西蛮和亲,最终客死他乡。
……这很难评。
先不说这野史上记载的是不是真的,单说这姜国最后一任君主,看着脑子就不怎么好使。
三人看完了书上的内容之后,谁都没有出声。
良久,顾朝雪首先打破这诡异的沉默,道:“殿下,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这话问得莫名其妙,也没说清楚站在谁的角度上。
朕:……
怎么有种做阅读理解的感觉?
朕清了清嗓子,道:“本宫觉得,这姜国最后一任皇帝,做得不够好。”
“如何不好?”
朕分析道:“首先,用人不疑,这姜榷既是姜国大祭司,且曾几次言中未来,就证明这人确有实力,这皇帝却将人给废了,做法太过极端,丝毫不顾全大局。”
顾朝雪似是听的极认真,追问道:“其次呢?”
朕接着道:“其次,刚愎自用,自私多疑,若这谢长河并无反心,姜国就会失去一员大将。”
顾朝雪眸色深深,反问道:“可是这个谢将军功高盖主,殿下难道不应该……小心提防吗?”
朕豁达一笑:“拥兵百万而不反,本宫若是能得如此助手,必护他一世尊荣。”
顾朝雪一怔,而后垂下眸子道:“殿下如此胸襟,微臣拜服。”
朕摆摆手,道:“‘君子量不极,胸吞百川流’嘛。”
转头看到江礼一直盯着朕,朕疑惑道:“你这么看着本宫作甚?”
“殿下圣明,臣也拜服。”
……少来。
朕有心为难,问江礼道:“既然如此,江大人也来说说,姜榷这一生如何?”
江礼缓缓摇头:“臣只能说,这位姜国大祭司乃心怀大爱之人,是真正的为国为民。”
“江大人所言极是。”
一道突兀的声音打断了我们的对话,朕循声望去,竟是今日拜访却未得见的国师邹涵。
“见过太子殿下,听阿木说,您找我?”
国师这人,长得剑眉星目,可见年轻时也是才貌出众之人,一袭绣着暗纹的墨黑色道袍,臂弯间拢着一条拂尘,衬得他神秘莫测,像是不问世事的世外高人,而鬓角间夹杂的白发又为他增添了几分凡人的生气。
也是了,朕出生之前国师便已经在凛国当值,过了将近二十年,自然也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
朕见到国师出现,立马将手中的野史抛之脑后:“是的,本宫有一些小问题需要询问一下国师,只是不巧,本宫去的时候您刚好不在,不知国师方才去了何处?”
“哦,也没什么。”
国师优雅一笑:“只是臣有午休的习惯,不喜人打扰,才嘱咐阿木称臣不在。”
……朕就多嘴这一问。
还有,朕默默看了看外面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空。
谁家好人午休睡一下午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朕能不能当国师?感觉待遇不错啊,竟然能睡这么久。
朕皮笑肉不笑道:“若是父皇来此,国师也是说不见就不见吗?”
见朕隐有怒气,国师连忙转移话题道:“殿下方才所讨论的姜国大祭司姜榷与臣师出同门。”
朕也确实被他转移了注意力,好奇道:“本宫记得国师是来自并不常现世的拂光门?”
“没错。”
国师点头,又道:“姜榷是臣师祖的师姐。”
“师祖的师姐?”
“臣曾听师父说,姜榷是师门中最出类拔萃的一位占星师,精通卜卦之术,善奇门遁甲,由姜国国君亲自送到拂光门修行,十七岁便已经学成出师回到姜国担任大祭司一职,她深居简出,从不集结党羽,也不参与皇子夺嫡,姜国最后一位皇帝继位之后,她被废黜,师祖说她原本是可以离开的,但她为了姜国百姓的和平,最终还是选择牺牲自己。”
一语毕,众人都陷入沉默。
片刻后,朕叹道:“姜榷心怀大义,为姜国鞠躬尽瘁,本宫自愧弗如。”
“所以,殿下来此到底是为了何事?”
朕回神,对上国师那双故作无辜的眼睛,阴恻恻道:“朕早就想问了,国师到底是怎么算出朕能助大凛国运昌盛的?”
国师猛的一滞,似是对自己方才的话追悔莫及,但奈何话已说出口,面对朕不太友好的面容,国师一甩拂尘,神秘道:“自然是天机不可泄露。”
朕才不信这老滑头,揪着他的拂尘尾巴微愠:“你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当初占卜之时干了什么事儿!”
国师轻咳一声,辩解道:“殿下莫要乱说,臣自任国师以来,一直本本分分恪尽职守,从未做过任何出格之举啊!”
朕眯着眼,语气危险:“国师大人敢说本宫出生那日没有饮酒吗?”
“这个,这个……”
国师汗颜。
国师支支吾吾。
国师欲言又止。
朕瞧着国师这幅模样,就明白朕果真猜对了。
朕好好一个女孩子,被他误诊成男孩也就算了,偏生这人的话在大凛也算是举足轻重,让朕这一生都没办法‘好好做人’!
国师又找补道:“殿下莫要心急,既然天意如此,必定会有柳暗花明之时。”
哼,你就编吧,说出花来父皇也不可能废黜朕的太子之位的。
此番探寻无果,又值母后让人传召,朕便离开了藏星阁。
下一本想写姜榷和谢长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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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朕夜探藏星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