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英良置身于虚空之中,周围尽是苍凉的灰白色,他的目光闪烁,如孤夜的枪鸣穿过迷雾,直达远方。
“厉英良。”
如同鬼魅般的声音响起,他环顾四周,却找不到声音的主人。
刹那间,天崩地裂,灰白色的空间被不断撕扯,碎裂的巨石从天而降,砸碎了这片土地,顿时激起阵阵血红色的水花。
厉英良下意识地想要逃离,可身子却被迫困在其中,竟失去了左右行动的能力。
“厉英良……”
他闻声低下头去,瞧见那血水中有一双眼睛正恒久地凝视着他。
刹那间,寒流悄无声息地侵袭着每处角落,眼前的旋涡正在等待着将他吞噬……
厉英良的心跳咚咚作响,上方血红色的天空低垂到了极点,他只能用尽全力地呼吸。
突然,天边传来急促的敲鼓声,清脆而闷重,夹杂着模糊不清的呼唤声:“哥!起来吃早饭了!”
顷刻间,周围的一草一木瞬间瓦解,一只巨手穿过天空的裂缝,将他拖出深渊。
厉英良坐起身来,他匆匆下床,快步走向卫生间,冷水不断冲洗着脸颊,仿佛要硬生生洗下一层皮来。
这不是梦。
“哥,你是做噩梦了吗?”
厉书雅的小脑袋从门边露了出来,水灵灵的眼眸眨了眨:“别担心,我给你请来了一件灵丹妙药,保证你一看就好。”
厉英良拿起毛巾,轻轻擦拭着脸颊,抱着几分好奇,几分怀疑的态度走出卫生间:“世界上真有这么神奇的东西吗?”
听到厉书雅的那句“灵丹妙药”,早早坐在沙发的金靖雪顿时会意,她轻咳一声,坐直了身子,满怀期待地看着厉英良:“小良哥,你的灵丹妙药来了。”
厉英良侧目,眼神又在厉书雅的方向打转了一圈,勉强挤出礼貌的微笑:“我突然有点不舒服……”
“等会儿!!”
见人转身要逃,金靖雪连忙将膝上的刺绣口金包抓在手上,起身拦住他,秀眉微蹙:“我还没问你呢!你和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自从那日之后,金靖雪便对此事耿耿于怀,可厉英良平日工作繁忙,早出晚归,再加上那女人满口谎言,这才不得不拖到了今日。
“厉英良!逃避是没有用的!”
金靖雪的鞋跟噔噔直响,她抬起头来,望着面前比自己高了不少的男人,语气强硬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最好把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否则……”
今天是周一,厉书雅马上就要去学校上课了,要是放在平日,厉英良还能借着妹妹做“挡箭牌”,可今日形势显然不容乐观。
“大小姐,我还有事要忙,您随便坐,离开的时候记得把门带上啊!谢谢!”
厉英良甚至连拖鞋没来得及换,他穿着一身轻盈的黑色睡衣,匆匆逃离那里。
实在是太可怕了。
“小良哥!!你给我回来!!!”
远处传来呼喊声,厉英良却不敢停下脚步,他急忙拦下黄包车,微微侧身便钻了进去:“师傅,麻烦您拉快点儿,去哪儿都行!”
“好嘞!您坐稳喽!”
黄包车夫热情地回应着,他弓起身子,双手紧握着车把,迅速发力,顷刻间融入车流之中。
厉英良只觉得浑身顿时舒展开来,他向后一仰,双手自然地垂落在车椅上,享受着难得的平静。
一辆银色的汽车如同闪电般疾驰而来,两车差之毫厘,相擦而过,刹那间,黄包车重重地摔落在路旁,只剩下车轮还在原地打转……
黄包车夫强忍着身上的剧痛,连忙起身查看厉英良的情况:“先生,您没事吧?”
厉英良从小摸爬滚打惯了,对这些伤不甚在意,他紧咬牙关,将手肘撑在狼藉的土地上,硬是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我没事。”
他回过头去,望着汽车离去的方向,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在心底悄然蔓延。
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先生,我先送您去医院吧。”
车夫显然对刚才的那一幕不甚在意,他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胡乱往脸上一抹,也算拭去了汗珠。
“医院?”
厉英良回答时有些含糊不清,此时的心绪早已飘向那辆奇怪的汽车:“不用了,我自己走回去。”
眼前的一草一木在他的面前晃动着,厉英良下意识地拍了拍脑袋,试图让自己保持最后的清醒。
刚才的那辆车确实是冲着他而来,背后的人甚至连拿钱办事的车夫都不打算放过。
对于厉英良来说,眼下最好的方法就是独自行动,才能保证其他人不受自己的牵连。
此时身上还带着伤,厉英良不想引人注意,他避开喧嚣的街道,只身穿过一条条弯弯绕绕的小巷。
小巷的石板路凹凸不平,厉英良的每一步都显得有些艰难,他下意识地将黑色礼帽拉低,迷惑着过往行人的视线。
慵懒的猫咪正蜷缩在角落,温暖的阳光打在身上,令它发出舒服的喟叹:“喵——”
厉英良的脚步一顿,又继续往前,瞬时,殷红的色泽染红了猫咪身上雪白的皮毛,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后知后觉的惊呼:“小白!你怎么受伤了!”
闻言,他的身子微微前倾,步伐也跟着不断加快,急于逃离这个静谧而温馨的小巷。
眼看着就要走出小巷,前方浓郁的车尾气却让厉英良的身子瞬间绷紧,他警惕地停下脚步,不再前进。
此时,人声和脚步声不断参杂,显得有些躁动,很快又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嗓音:“人找到了吗?”
“处长,东边没有找到。”
有人小心翼翼地回应了,很快便迎来破口大骂:“那就继续找!一群蠢货!我养你们有什么用?!这么多人居然连一个受伤的家伙都找不到!!”
此时清风拂过,却不曾带来半分凉意,厉英良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只觉得那些人的脚步声像催命的鼓点般步步紧逼。
一步。
两步。
三步。
石板上映着浓郁的重影,层层叠叠,压抑的黑暗在此刻扑面而来,眼看着就要转过拐角。
刹那间,一只大手从阴影中伸出,紧紧扣住了厉英良的手腕。
他尚未来得及作出反应,便被硬生生拖入幽暗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