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无轻兴奋的连门都忘了敲,推开门就想跑进去,结果被门边的什么东西给绊了个大跟头。揉着脸一转头,就对上了一个正不住吐着信子的蛇头。
饶是知道这蛇不会咬他,无轻也被吓得不轻,半晌尚未回过神来。
“无轻?”这几日,子渊的脾气明显暴躁了不少,就连诵读佛经也无甚用处。府里的下人这几日都小心翼翼,连稍大声讲话都不敢,生怕触到了少主子的霉头,让自己受一顿皮肉之苦。
“……少爷!”无轻终于反应过来了,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激动的冲到书桌前:“少爷!我看到那个小燕子了!”
子渊却面色不变:“你认得她?”
“我当然不认得了,但无翼认得啊!适才我和无翼上街,看到了那个小燕子和一个男人进了一家叫会宾楼的酒楼,无翼还说那个男人就是上次跟着皇帝去庄子上避雨的,叫什么罗琪来着,应该也是皇子。”
“哦?”子渊眼里终于有了些许波动:“会宾楼……派人看着没?”
“少爷放心,我已经派了十几名护卫到那会宾楼去了,无翼也在。”无轻笑道:“保证让他们怎么都走不了!”
“他们没带护卫?”
“没带。”无轻道:“我与无翼是一直跟着他们走进会宾楼的,他们别说是护卫了,就是小厮也没带。不过他们似乎是与那会宾楼的两个掌柜的极是熟悉,而那两个掌柜的看模样,似是习武之人。”
子渊奇道:“习武之人、在京城开酒楼、还与皇子交好?倒是罕见。”
“我听那两个掌柜的口音,应该至少都是在京城生活很多年的,说不准是那个小燕子的好友。”无轻转了转眼珠,笑道:“说不准可以从他们身上查到那个小燕子进宫前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哪。”
子渊垂下眼帘,哼笑一声:“走吧,带我去会宾楼看看。”
“是,少爷。”
会宾楼与龙源楼相隔不远,却远不如龙源楼来的豪华气派,在京城众多的酒楼里显得格外不起眼。
“两位爷里面请!”店小二倒是颇为机灵热情,见他们进来,赶忙迎上来,点头哈腰的笑道:“两位爷是去二楼雅间,还是就在大堂里坐着?”
“就在大堂吧。”子渊一抬眼就看到了无翼,用扇子指了指那边,笑道:“我有朋友在那边,我到那边去就好了。”
无翼,无尘和无轻是罕有的三胞胎兄弟,他们长相虽不能说是一模一样,但少说也有七八分相似,故而店小二扫了一眼,就晓得子渊说的“朋友”是何许人也了。
“好叻,那二位爷要吃些什么?我们这儿最近新换了个厨子,也添了不少菜色……”
“一壶碧螺春即可。”
店小二愣了一下,连忙笑道:“好叻!二位爷稍等!”
“少爷。”无翼两步走到子渊身边,扫了二楼正对着大门的那间房一眼,轻声道:“那个叫小燕子的,与罗琪,还有这会宾楼的两个掌柜的一齐进了那间房,到现在还未出来。”
“是吗?”子渊瞟了那房门一眼,面无表情的撩起袍子坐下:“不碍事,本少爷我有的是时间。”
不大一会儿,一个穿着浅红布衫儿、蓝布裤子、深色绣花鞋,约莫十一二岁,还一脸稚气的小女孩小步走了过来,轻声细气的道:“这位公子,您要的碧螺春。”
无轻嘴快,上下打量她一眼冲口而出:“这会宾楼怎的还雇女娃娃当跑堂啊?”
小女孩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很着急的解释,脸都涨红了:“这位客官,我不是柳青大哥雇的跑堂,我是被柳青大哥收养的……”
“柳青大哥?”子渊眯起双眸,口里却笑道:“柳青大哥是谁?”
“柳青大哥就是这会宾楼的掌柜的呀。”这小女孩显然是极崇拜她口中的“柳青大哥”,恨不得让所有人都晓得他的好:“柳青大哥和柳红姐姐人都可好了,当初要不是他们把我收留在大杂院,我可能早就饿死了!除了我之外,柳青大哥和柳红姐姐还收留了好多个孤儿和无儿无女的老人呢!”
“依你这么说,这会宾楼的掌柜还是个大善人了?”无翼笑呵呵的开口道。
“那是自然!”小女孩仰起头,满脸自豪,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柳青大哥和柳红姐姐是这世上最大的大善人!”
言谈之间可看出,这小女孩显然也是极单纯的,无任何心机。
子渊笑的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缝儿:“那你的柳青大哥和柳红姐姐呢?既然是这会宾楼的掌柜的,怎没看到他们?”
小女孩毫不犹豫的道:“刚才小燕子姐姐来了,他们陪小燕子姐姐上二楼雅间去了,这位公子您找他们有事么?”
小燕子?子渊瞳孔微缩,面上笑容不变:“没事,我就是随口问问罢了。对了,那小燕子姐姐又是谁啊?”
“小燕子姐姐也是跟我们一起生活在大杂院里的姐姐。”小女孩背着手,模样甚是乖巧:“她……”
“宝丫头!你怎的送壶茶送那么长时间?”一个小二跑过来,埋怨道:“人手都不够了,那边几桌的客人还等着呢!还不快去搭把手!”
“哦!”小女孩连忙点头答应了,转头向子渊弯了弯腰:“这位公子,我先走了!”说着就蹬蹬蹬的跑远,完全不给他人开口的机会。
无轻皱起眉头,暗暗瞪了那个小二的背影一眼,轻声道:“少爷,要属下再把那小丫头给带过来么?”
“不必了。”子渊慢慢挑起嘴角,显得很是满意:“那小燕子果真进宫前就与这会宾楼的两个掌柜的认识……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无轻,你现在就去查查那个大杂院到底是什么。还有这会宾楼的掌柜的,以前都是些什么人。”
无轻躬身应了一声,使了个眼色,三名护卫心领会神的站起身,若无其事的跟在他身后,背着手慢吞吞的走了出去。
太阳开始朝西边倾斜,在子渊已经喝完第二壶碧螺春,耐心已几近达到极限之时,终于听到楼梯处传来了嘈杂的说笑声,抬眼望过去,就见那个叫小燕子的正一面下楼,一面手舞足蹈的笑个不停。
“小燕子,你慢着点儿……”永琪不住的念叨着,一脸的无奈,眼神里却满是宠溺。
“少爷,不拦住他们?”见子渊不仅不起身上前,还特意把身子背过去,无翼也微微转过身。
“若这样就上去拦住,我用什么身份去问紫薇的事?”子渊一口把茶喝了个干净,面色不变:“不是说他们一个护卫都没带么?从这儿到宫里也得走上好一阵子,中途把他们截下带回府不就成了?”
无翼恍然,微微笑了起来,冲那些护卫使了个眼色。
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小燕子身上的永琪,怎么都想不到,在这热闹非凡的京师,天子脚下,他堂堂天家皇子,居然还会遭遇到绑架……
虽是在大街上不可能把他们劫持,但拜小燕子那冒失又马虎的性子所赐,几个护卫略施小计就半拖半拽的把她拉到了偏僻的胡同里,永琪也只得无奈的跟上。
见四周无人,四名护卫中的二人利落的按住他们的肩,叫他们动弹不得,另两个用沾了迷药的手帕往他们鼻子上一捂——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小燕子就不省人事。永琪愕然的瞪大眼,惊怒之色尚未来得及表现出来,也觉眼前一黑,随即就失去了知觉。
朴素的蓝棚马车恰好驶到了胡同口,几名护卫手脚麻利的把软绵绵瘫成一团的两人抬上马车。车帘放下,马车很快没了踪影。
胡同口又空荡荡的了,仿若什么都未发生过。
“唔……”小燕子甩着晕晕乎乎的脑袋,好半晌才逐渐清醒过来,看看周遭,一脸茫然。感觉自己手脚好像都已不能动,低头一看,这才发觉她的手脚竟然都被细绳给绑了起来!
“小燕子!”永琪也清醒过来了,浑身被五花大绑的,极是狼狈。他对小燕子似乎是真的有极深的感情,在这种状况下竟还能第一时间想到她:“小燕子,你没事吧?”
“永琪……”听到熟悉的声音,小燕子下意识松了口气,旋即恐慌之情又涌了上来:“这是哪儿啊?”
“还珠格格不用怕。”低沉的男声显然是刻意经过伪装:“我把两位请来,只不过是想问几件事罢了,若两位能如实回答,我保证绝不会伤害两位一根汗毛。”
因着被宽大厚实的屏风挡住,他们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你是什么人?!”永琪惊怒交加的瞪向屏风:“你知不知道我们的身份?真真是好大的胆子!”
“我就是知道两位的身份,才不敢露面的啊。”低沉的嗓音里多了几丝笑意:“这位殿下用不着如此暴怒,我已经说过了。只要两位能如实回答,我绝不会伤害两位半分。”
“……你要我们回答什么?”永琪深吸一口气,稍稍平静下来。
“还珠格格可是当今圣上与济南女子夏氏雨荷的女儿?”
第一个问题就犀利的叫永琪惊骇不已——小燕子的身份虽说在皇家算不得秘闻,但就连相当多的立朝大臣也不知此事啊!这人怎会一口就说出……
“还珠格格可是当今圣上与夏氏雨荷的女儿?”低沉的男声又问了一遍,似是多了几丝不耐烦之意。
“你怎会知道这些?”永琪冷声反问。
“这你就不用管了。”语气里的不耐更重:“这位殿下,您只要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是。”
“可据我所知,那夏氏雨荷乃山东人士,其女也自小在山东长大,以前甚至从未到过京师。这位还珠格格,怎的一口如此道地的官话?”
“我娘为了让我长大来找汗阿玛,特意找人教我官话的!不行啊?”因着在宫里也被皇后问过一次一模一样的,而那次又分外惊险,故而小燕子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印象深刻。
“那还珠格格可还记得,你娘最爱的,是哪首曲子么?”
“曲……曲子?”小燕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迷惑的转头看向永琪。
永琪心下大惊,一面用眼神示意小燕子莫再出声儿,一面朝着屏风喝道:“你一个大男人躲屏风后面算什么东西?!有种出来让我看看真面目!我告诉你,我已经知道你主子是谁了!你回去禀告你主子,小燕子是夏雨荷的女儿,这是铁打的事实!你就是再把我们绑起来,也改变不了小燕子和硕还珠格格的身份!”
“我主子?”低沉的男声似乎颇为疑惑:“这位殿下,你在说些个什么东西?我哪儿来的主子?”
“我也知道你主子是谁了!”小燕子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眼前一亮,大叫道:“你是皇后派来的对不对?!想把我们屈……屈打成招,对,就是屈打成招!让我承认自己不是汗阿玛的女儿,好让汗阿玛讨厌我们,顺便还连累到令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