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马凌风吹玉箫 第9章 灰烬

阙府大门紧闭，果真是一派死气沉沉。

虞晚照只好耳窥内部动静，谨慎地逾墙而入。

他一翻，落到了阙府的前院。

阙府这般独占鳌头的大家，气派却不如宋府豪奢，色调以典雅内敛的暗色为主，此情此景下越发显得毫无生机。

前院已是冷冷清清，遍地狼藉，有几具小厮的尸体横倒在此，其腹部皆披麻布。

有人来过。

他警觉地走过去，想用剑挑起布来察看一番。

剑还未碰到，他倏然捕捉到正房内传来的一丝动静！

他收回伸出的剑，如履薄冰地走去。

面对着眼前的门，他不明就里，只能透着纸窗窥见到里面影影绰绰仅有一人。

那人动静不大，一般人察觉不出，但虞晚照耳目清明，才知房内有人活动。

那人好像不动了。四周岑寂，只余树叶在风中舞动，轻微沙沙作响。

他当即震开大门，前脚刚进入，下一刻房中蹲着的人猛然惊起，竟以骇人的速度飞向后院窗外，逃跑了，只留下一道黑色的残影。

他飞快地跟了上去，一阵罡风袭过，惹得窗扇一张一翕地颤动起来。

岂料前面那人轻功极其娴熟，速度快到令人发指。虞晚照追了不到几下，居然被他甩开来，看他消失得无影无踪。

追人不遂，他折返回去，继续探查。

他大胆猜测，那般高深莫测的人是阙二公子，阙霄凌。

毕竟父皇要是派人来，定不会仅派一人，而且一定会敞开房门来光明正大地搜查。

阙霄凌遥遥而归……见到的却是满目疮痍，亲人横尸遍地。

……

“遥看是君家，遗骸砌累累。”

盛极一时的阙府，一时间从人丁兴旺，至家破人亡。

陨落成泥，化作尘土。

生死两茫茫，徒留一个阙二公子，形影相吊。

虞晚照感慨万千，随即跳到前院去，挑去小厮的尸体上的麻布。

“！”

他难以置信地瞪起眼睛，甚至觳觫一瞬，背后有冷汗惊出——

那画面惨烈至极：尸体的腹部被贯穿了，而内部的五脏六腑全数被掏空！一点儿残渣碎屑都不剩！

他的心悬了起来，头皮发麻。

继续挑起其他小厮的布，得到的皆是同样的结果。

他愣了一会儿，跑到正房内，那些阙氏族人的遗体……还没来得及全部盖上布，露出来的，也都是空空如也的腹部。

实在是见鬼了。

仇杀？

掩盖真相罢了！

“……”

他即刻就要回宫，告知虞沧远，与之商榷。

皇宫城周侍卫众多，在白天贸然潜入着实不妥。

纵使心急如焚，他也得沉住气来，度日如年般等到黑夜降临。

那些巡逻守夜的侍卫依旧懒散，他使着轻功悄然跃上宫顶，穿行于琉璃瓦上，直奔太子东宫。

太子殿内依旧亮着灯。想必虞沧远又在夜读。

虞晚照服下易容丹的解药，不一会儿恢复了原来的容貌。

身为俞清影的面容，不若现在这般年轻些。他原来的那张脸，有太子那般柔和的轮廓，也有一双如远山含翠的眉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睫毛细长卷曲，眼色清亮如琥珀，眼尾沟细长，自带粉脂般的晕色。鼻梁高挺，鼻翼收敛，格外俊秀。唇形优美，不过只有近距离看，才能察觉出他的唇角仿若天生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令人如沐春风。微微抿唇时，那笑意便会收敛起来，变得有些冷峻。肌肤白皙细腻，粉雕玉琢。

他落下来，趋向正殿内。

“皇兄。”他叩了叩门。

里面的人应答：“珀儿？进来吧。”

虞晚照轻推大门，进来后转身掩上。虞沧远已站起身来，到他眼前。

虞沧远道：“怎么这么快回来了？发生了什么吗？”

虞晚照点头道：“正是。皇兄可有听闻，阙氏被灭门了？”

虞沧远道：“……昨夜有人通知我了。你可是去了现场？”

“对。父皇对外宣称仇杀，可我去探查，分明发现一件怪事。”虞晚照蹙着眉，忆起惊悚的画面，“那些尸体，腹部被剖开，里面的内脏都消失了。”

虞沧远顿时色变。

他思忖着，道：“我知有蹊跷……父皇那边，当真是讳莫如深。父皇生性多疑，我听闻他恐阙将军兵权独大，近年来想实施打压，却还没找到风口。但灭门此事，应该并非父皇所为，他只是坐享其成，不劳而获罢了。若让旁人追查下去，倒是可能威胁到他，所以……他决定帮一把幕后的人。我亲信告诉我的是，父皇已经暗下诏令，明日焚烧阙府。”

“！”

好一招毁尸灭迹。

虞沧远道：“我猜，此事发生在筑梦玦失窃之际，应该有所关联。你要万分谨慎，此玉可能是个凶煞之物。”

虞晚照道：“嗯……眼下看来，若是有关，筑梦玦难不成会食人内脏？”

虞沧远轻挑起眉峰，道：“……未尝不可，你的思路倒是说得通。进一步假设，那幕后黑手就是窃玉之贼，拿着筑梦玦为祸四方，那他的目的是什么？……此玉虽价值连城，但无比凶险，鲜为人知，贪财的人不可能会盯上。”

虞晚照答道：“……旨在引发天下大乱？”

虞沧远赞许地颔首道：“正是如此。此人应与皇族嫌隙渊源颇深，甚至稔知筑梦玦和皇宫密室的路数。夺走国之重器，想必是要……”

他顿了顿，才说：“覆灭虞氏。”

虞晚照瞳孔猛缩。

虞沧远道：“当然……这些还只是猜测罢了，未经证实，你我也切莫过于忧虑。”

虞沧远又道：“唉……圣旨如山，难以违抗。如今算来，阙二公子应该年方二十有二，尚且年盛，本应纵马驰骋，快意人生……珀儿，我们能做的，唯有去护他周全。还有，如今阙氏被灭，以后就不知道惨祸会殃及到哪家了……”

“……唯有尽力阻止，还天下一片清明。”

虞晚照心中叹息，点了点头，又向他说起阙霄凌今日在阙府，以及王老头和王明运的事。

虞沧远若有所思道：“初出茅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然后又严肃起来，道：“鸩派近几年开始活跃起来，到处作恶。目前你我还无力抗衡，要多加小心。”

“至于阙二公子，你再去阙府看看吧，他一定还会回去的。”

虞晚照道：“知道了，皇兄。”

事不宜迟。虞晚照歇息一阵，服下易容丹，在天亮前出了宫。

他一直在阙府周边游荡，守株待兔一般等着阙霄凌出现。

谁知阙霄凌的人影一直没见，一帮衙役倒是声势浩大地从前门闯进阙府。

虞晚照看清为首几人明晃晃地举着火把，登时心头一沉。

果不其然，纵火的来了。

门口守了两个放风的差役，其余人大步踏进前院，“砰”地关上大门。

里面穿着较好的那个应是头儿，开始指使着手下四处搜刮点油水来。

前院没甚么值钱的，他们就踹门进了正房。

接下来，虞晚照看不到了……

那正房里可都是阙氏族人的遗体，身上多少都会穿金戴银。

他心里默默祈祷：阙霄凌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来……

不然看到这番场景……

说曹操曹操到。

一个迅捷轻快的黑影忽然从楼阁顶上闪现，凌波微步跳到府中！

别过去啊……

阙霄凌利落地跳到前院来，看着一片狼藉。

正房内传来一阵喧闹声、大笑声，如同千万根银针刺破耳膜。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完了。

他立时已经青筋暴起，戾气横生。

看着他的背影，就能感受到他的眼神该多么冰冷而凶煞。

只见他恍然一瞬拔起长剑，寒光四射，杀气腾腾地仿若恶鬼一般冲进正房！

那剑气极其乖戾，足以看出持剑者的心神动荡，如不可压抑的洪水猛兽。

虞晚照深知，那些平日得过且过的衙蠹，哪里抵挡得住怒不可遏的阙二公子？

他只得闭眼，皱着眉头聆听屋内惨叫连天，还有剑锋撕裂空气与血肉的声响。

睁开眼，屋门前已被扔出一摞尸体，血肉横飞，血流成河。空气中弥漫起浓烈的腥味，几乎令人窒息。

连虞晚照，都感到不寒而栗。

他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找阙霄凌。没准人家杀红了眼，神志不清，把他也给血溅当场了。

至于门口那两个听到惨叫吓破了胆的差役，哪敢开门查看？屁滚尿流地跑去通风报信了。

虞晚照观察了一阵，阙霄凌过了很久才从屋门口走出来，在阴影下显得格外高大恐怖，如同从地狱中出来的阎罗王。他浑身沾满血污，脸上更是溅满了鲜红，狰狞至极，难以辨别，眼神冰冷而空洞。

但见他手上抱着一把剑，不同于先前杀人那把剑，又紧紧攥着一个染了血的香囊。

应该是他家人的遗物……

怀中那把剑的剑鞘在阳光下发着光。

“沉渊”？

虞晚照看了眼那剑上镌刻的字。

似乎在哪见过，但他记不太清了。

目前，等阙霄凌冷静下来。才好上前去交谈。

按虞沧远的意思，是要保护好阙霄凌。

方才他不由分说大开杀戒，大概是个有仇必报的人。

所以，虞晚照理应与之结盟，共同寻找阙氏灭门的真相，进而追查筑梦玦的线索。多个同伴相互照应，也会稳妥一些。

那两个差役估计已经上报情况了，一会儿定有人追上来。

此地不宜久留。

几天内，城里倒是没甚么异动。只是虞晚照难寻阙霄凌。

期间他又回宫一趟，从虞沧远口中得知父皇已暗下追杀令，派出一批蓄锐已久的亲信暗卫追捕逃亡在外的阙霄凌。

终究是皇命难违。朝廷亲自派人烧毁阙府。百年大府付之一炬，化作灰烬。

月光依旧，照影缓动。尘埃遍野，萧条无声。

阙府不远处的楼顶上，虞晚照望月到出神。

一阵风动，他终于等到了，伫立在废墟之中，孑然一身的阙霄凌。

来了。(^з^)-☆

咱们的太子开始撮合他俩了(/ω＼)

开学了——每周末用存稿更新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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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