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晔州坐在椅子上,眯起眼睛扫过下面一群黑压压的男人,声音明显压着一股气,“这么多人,连一个小姑娘都没带回来?”
“老板,不是我们不行。”为首的凶相男人畏畏缩缩,“是有个小子坏了事啊!”
听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解释完前后经过,赵晔州猛然伸手扫翻桌子上的东西,茶盏破碎的声音极为响亮,他几乎目眦欲裂,“就他妈两个人你们也抓不住?!”
底下的男人们一个个缩得跟鹌鹑似的,谁也不敢吱声。
赵晔州抬手把领结松了松,“那小子长什么样?”
他倒要看看,谁胆子那么大,敢坏他的事,还骂他是根葱!!
“个儿挺老高!”
“穿身黑的,拽得他妈像谁都欠他八百万似的!”
“长得老几把帅了,像个明星!”
“老七还给他来了一刀呢!”
场面一下子闹哄哄的,吵得赵晔州心里的火蹭蹭暴涨,“都他妈闭嘴!!”
俱乐部里瞬间鸦雀无声。
赵晔州刚要张嘴开骂,下头一个小弟道,“老、老板,我当时捡了个手机,应该是那个小姑娘掉的……”
说着,上前来将手机放到了办公桌上。
是前两年的水果手机基础款,赵晔州拿起来,锁屏壁纸是好几个Q版财神爷,中间五个大字:公主请暴富!
赵晔州,“……”
有密码,打不开,他往桌子上随手一撇,“老子要这破玩意儿有屁用!”
旁边沙发上坐着的一个公子哥儿眼睛一转,“晔哥,你找人通知她,要拿手机就亲自上门不就行了?”
赵晔州闻言一顿,嘴角勾起冷笑,“还得是你小子脑子好使啊。”
话音刚落,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两下,跟着铃声响起:
“乌蒙山连着山外山!月光撒下了响水滩——”
……
秦雨销拿着林烬桁的手机,等了几秒后接通,她道,“喂?”
对面静了两秒,忽地起了一声轻笑,阴恻恻的,语调故意拉长,“笑笑妹妹啊。”
秦雨销,“……”
果然是赵晔州。
她脑海里将一切串联起来了,从她进包厢门时赵晔州就被注意到了,要是那个时候就安排人过来堵她,时间完全够用。
秦雨销冷静道,“手机还我。”
“想要手机啊。”赵晔州恶劣地笑道,“泰尔保龄球俱乐部,自己来拿。”
秦雨销刚要答应,旁边伸来一只修长的手,把手机从她耳侧抽走,指背轻轻擦过一点耳廓。
秦雨销一愣,耳朵瞬间像是燃烧起来,慢半拍才转头看向身旁的林烬桁。
他已经点了免提,手机被他随手扔在了茶几上,声音冷淡,“赵晔州。”
对面寂静下来,两三秒后,赵晔州的语气明显添了慌乱,“阿、阿桁?”
林烬桁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嗯。”
俱乐部里,赵晔州脸色难看得像吃了一万只苍蝇。
这帮逼养的说的小子是林烬桁?!
他缓了两秒后赔起笑,“下面人不懂事,给你伤着了,手机我一会儿就让人给你送去,伤你那个我折他一条腿给你赔罪。”
秦雨销听着对面突然转变的语气,觑了眼林烬桁,他眼皮都没抬,“用不着。”
然而手机对面却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秦雨销心脏一咯噔,真给腿折了?!
林烬桁脸色丝毫没变,好像折不折他都无所谓。
赵晔州在惨叫的背景音里道,“你别计较这事儿就成,赶明儿我登门给你赔不是。”
林烬桁浑不在意,“水域君庭,手机送来。”
赵晔州赶忙应着说好话,林烬桁已经利落地给电话挂了。
俱乐部里,赵晔州和其余几个公子哥脸色都极其难看。
其中一个站起来朝战战兢兢的男人们吼道,“你们是瞎吗?林烬桁看起来像是好惹的吗?!他妈的我爸看见他都得叫声叔!!”
旁边的男人拉了拉他,“林少刚从部队回来,之前一直在学校里,他们不认识正常。”
赵烨盯着还没息屏的手机,脸上风起云涌。
刚刚那个来电显示的备注是“神经病”,姓秦的小丫头和林烬桁是什么关系?
在夜店那次林烬桁就护着她,今天还出了这事儿,水域君庭是他的房子,她现在在他的地方里?林烬桁不是不碰女的么?
赵晔州抬起眼,冷冷的吩咐,“找人查查姓秦的小丫头什么来头。”
别是林家哪个人物在外面的私生女,他家的生意还得仰仗林家,绝对不能得罪了他们。
……
秦雨销心绪有点乱,赵晔州对自己手下的人说折一条腿毫不含糊立即就动手。
今天若不是林烬桁在,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她虽然会武功,但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那些人动动手指,权势就能压死她。
而赵晔州又分明极其忌惮林烬桁,她要是得罪了林烬桁……呢?
想到这里,她小心觑了眼林烬桁,他松散地靠着沙发,不知道在手机上鼓捣什么。
秦雨销有点怕了,她不怕死,但那是把仇家弄死的情况下,不明不白死了,或者是被弄残废了,像什么断手断脚,注射艾滋病毒……
那也太亏了!
林烬桁薄薄的眼皮掀起,清淡的目光扫过来,顿了顿,“你没事吧?”
“啊?”秦雨销装作无事发生,“我怎么了?”
林烬桁道,“脸色不太好。”
“那可能是……”秦雨销脑子一向转得快,有时候嘴比脑子还快,“生理期来了。”
林烬桁,“……”
他神色一僵,不太自然地移开视线,“那怎么办?”
秦雨销,“……”
我怎么知道啊!
偌大的房子里安静得一根针落地都能听清它又弹了几下。
她很少会有感到这么不自在的时候,如坐针毡,芒刺在背,还得装得什么事都没有。
“什么时候能把手机送来啊,我想回去了。”秦雨销小声说,“下次再陪你看电影吧。”
她的长相声音都很有欺骗性,垂下眼放软语气说话的时候,像极了可怜又无助的小白兔。
“我先送你回去。”林烬桁起身,“手机到了再送给你。”
秦雨销,“……”
还得再跟你接触一次啊!
她想自己打车回去,但是又没有钱……
“你的伤还是不要开车了吧……”
林烬桁找了件短袖穿上,“没事。”
秦雨销,“……”
你今天一路闯了好几个红灯还记得吗?
秦雨销无奈,跟着他出门,他这回换了辆黑色的大G。
秦雨销坐在副驾上,望着车窗外飞速划过的景象,像一帧帧飞速闪过的电影。
今天的遭遇也像电影。
林烬桁突然在路边停了车,秦雨销疑惑,见他下车进了路边一家超市。
过了一会儿,提着一大包东西出来,一上车将东西全放在了她腿上。
“你干嘛?”秦雨销一脸问号,低头往里面一扫,小脸顿时一红。
青春期后,随着心智逐渐成熟,秦雨销早就没有了月经羞耻的心理,显而易见,林烬桁也没有。
因为他买了整整一大袋子的卫生巾!!
粗略扫一眼,他这是把常见的牌子和长度都拿了。
“你买这么多……”秦雨销抿了抿唇,“我用到绝经也用不完啊!”
林烬桁神色如常地换挡,除了耳朵稍稍有点红外,自然得不能再自然。
闻言轻轻瞥过来一眼,然后扫了眼反光镜,单手转方向盘,语气不太确定,“是么。”
秦雨销,“……夸张修辞。”
这句话不知道戳中他哪根神经,他唇角上扬,笑了。
冷峻邪肆的五官染上笑意,风神清绝,似清潭云影映松竹,干净清冽的少年气几乎要溢出来。
秦雨销,“……”
笑这么好看干嘛?!
她收回视线,平复心跳。
妈的,傻逼男人勾引我!
大G驶入车流,车内一时间有点安静,秦雨销有点受不住,轻轻清了一下嗓子,“你不是没谈过恋爱么?”
林烬桁淡淡地应,“嗯。”
“那怎么知道买……这个?”
“有个姐姐。”林烬桁平静吐字。
“……哦。”
秦雨销没话了,他那些在细节上的温柔处理都得到了解释,姐姐大人教得好。
于是车内继续安静。
林烬桁正常开车的时候还是遵守交规的,绿灯剩两秒也不加速,规规矩矩减速等红灯,丝毫没有不耐,淡定得和一脸“莫挨老子”的拽哥判若两人。
短暂地接触下来,秦雨销发现了,这哥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高不高兴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和傅涔冬加起来一共八百个心眼子,傅涔冬八百个,他零个。
也可能是,他看得明白一切,他只是根本不需要?
秦雨销漫无目的地想着,车停在了青旅楼下。
她回过神,想到上次在这里不欢而散,她最后没领到钱,现在连手机也没了,真是亏了个底掉儿。
不知道林烬桁是不是有什么读心术,打开中央扶手箱,秦雨销瞄了一眼,里面厚厚一层全是百元大钞。
只见他随手抽出一叠,长指一折,安静地数了起来。
秦雨销看着他的手,莫名的有点紧张,她真的,没见过这么多现金……
真是富贵迷人眼啊,有钱人都他妈在车里放一个钱柱子是么?
林烬桁数了四千,递给她。
秦雨销,“……”
哦,我现在没手机……
她顿了顿,接了过来,视线却还盯着他手里的那一沓。
林烬桁犹豫了一下,也递了过来。
像是怕她再因为给的钱多了,甩脸子走人似的。
耶斯!
小秦同学二话不说接了过来,大方地露出一个半真不假地标准笑脸,“谢谢老板!”
林烬桁,“……”
他嘴角扯了扯,点评道:
“笑得比哭还难看。”
秦雨销瞬间冷脸,重重哼了一声,开门下车,拎着一大包卫生巾,头也不回地进了楼道。
时间已经过了零点,青旅里面安安静静,秦雨销轻手轻脚地洗漱,收拾东西,上床。
手机不在,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就顺利入睡。
第二天早上起来洗漱,房间外的公共区域沙发上坐了个女孩,有点眼熟。
视线下移,见她手臂上的纹身,秦雨销想起来了,这是昨天在酒吧的女歌手。
而她手臂上的纹身则是两支开得娇艳的百合花。
女孩看过来,眼里写着有心事,秦雨销朝她露了一个清恬的笑容。
女孩回了一个礼貌的微笑,一场简单的陌生人接触礼仪完成,秦雨销拿着牙杯进了洗手间。
青旅隔音不怎么好,她刷着牙,听见了进门的声音,然后是一句,“你怎么在这儿?”
是蒋文的声音,语气稍稍惊讶,还有点……不待见?
秦雨销对八卦并不热衷,属于有就听,没有就算了,偶尔有兴致和舍友一起吃点所谓的瓜。
她保证今天真的无意于听她们两个的沟通内容,但水龙头下哗啦啦的流水声,也没挡住她听了个□□成。
抛开含带情绪的词句,摘出来几条起因和经过。
这俩姑娘是一对,从在大专里时就在一起了,算是相濡以沫吧。
最近纹身女孩为了凑钱还父亲欠下来的债,跟了个富少谈恋爱。
嘴上说着和他是认真的,可心里又放不下所爱的旧情人。
秦雨销挽好头发,默默地叹,情之一关,绊倒多少英雄汉。
她在寻常事情上,胆子大,性子活。
但在爱情上,从来不敢动真心,怕被辜负,怕一腔情意付错了人,怕一跟头摔得太惨,怕万劫不复。
感情是双向的,所以……她也没得到过真心。
坐公交到宠物医院,门口停了辆眼熟的加长版劳斯莱斯。
她走过去,见过一次的司机下车,戴着丝绸白手套的双手递来她的手机,“秦小姐,少爷让我交给您的。”
秦雨销接过来,礼貌地道了谢。
进了办公室后,她检查了一下手机,也许是手机壳质量不错,里外都毫发无损。
她想了想,给林烬桁发去一句:
【手机拿到了,谢谢】
谢他昨天救了她,谢他帮她从赵晔手里拿回了手机。
中午的时候,他才回了一句好。
交流到此为止。
秦雨销重新把他删除在聊天列表,不再想和他扯上联系。
又是一周,林烬桁和那个圈子里的人再没出现过,她和蒋文成了点头之交。
这天秦雨销休息,蒋文骑车载她去酒吧玩,她们提前到了些,店里没上客人。
蒋文教她敲酷酷的架子鼓。
秦雨销的音乐造诣不高,唱歌也一般,不懂其他乐曲,打碟纯属熟能生巧。
架子鼓倒是上手很快,蒋文在一侧瞧着,她眉眼英气,淡笑着夸她聪明时,有种雌雄通吃的大气之美。
今天驻唱的歌手换成了两个男生,那个纹身的女孩没来。
蒋文说她以后都不会来了时,语气洒脱得事不关己,但眼里蕴着淡淡的悲戚,还有一点点道不明的嘲弄。
半场后,蒋文在台上唱歌,秦雨销坐在桌边,和另一个驻唱的男歌手喝酒闲聊。
忽然蒋文放在她这里的手机响了,一直打个不停,像是有什么急事,秦雨销看了看台上的人,还要好久才下来。
她拿起手机接通,想要告诉对方蒋文有事,等一会儿再给他打回去。
谁料一接通,对面传来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文姐你快来,离离出事了……”
腔调听得人心跟着揪起。
离离就是那个纹身女孩,秦雨销顾不得其他,上台将蒋文拉了下来,男歌手也跟着上去接过吉他,接了班。
蒋文听了电话,脸色霎时间苍白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