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初降,抬头望去,数不尽的雪花飘扬而落。
他推开医院楼梯间的铁门,将孩童的哭闹声挡在外面,阴冷的空气刺激着他鼻腔,灯光昏暗得让他一眼看不到楼梯的尽头。
他握了握手上沉甸甸的果篮。
我真的有必要买这个吗?死沉死沉的。
生清落解开自己的围巾咳嗽一声,楼道间的声控灯亮起,他有点绝望地看向楼梯。
二十层。
糟糕的天气和倒霉蛋的运气真是绝配,这电梯怎么就这么巧坏了,打电话报修,告诉他这个天气赶过来再修好至少要一个小时,那他还不如直接爬楼梯上去。
然后他就真的鬼使神差来到楼梯间了。
算了,运动一下也好,说不定热一热感冒就好了。
他深吸一口气,铆足劲开始爬楼梯。
他生清落最不缺的就是体力,一口爬了二十层,他扶着旁边的铁杆,此时口袋里的手机恰到好处响起,让他有了喘气的时间。
“你报修的电梯是吗?刚修好了,给你说一声。”
生清落皱着眉把手机从耳朵上拿开。他撑着膝盖,骂人的话堵在嗓子眼里抢不过喘气的急迫。
他只能在心里吐槽:神经病啊,这才不到二十分钟。
听见手机里那人还在说话,他不耐烦地挂断,抬头看着那楼梯。
算了,胜利就在眼前,再爬两步。
拖着筋疲力尽的身体,他爬到二十二层,站定脚步后眼睛对着那门把手都快出现重影了,就在他要摁下去前一刻,门把手毫无征兆地下去,门被从里面打开,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女人从他身边过去,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胳膊。
他被撞得往后退了半步,这下有点突然。
诶我……等一下…
生清落的目光顺势跟上了女人的身影。
她这是要上楼?电梯不是好了吗?
不对不对,二十二层是住院部的最高层了!
不是不是不是,上面不是天台吗?那门不是有锁吗?
“咔嗒”
在楼梯间的回音下,那铁锁的声音无比清晰。
心中一句卧槽。
生清落顾不上手里的东西,扔下就赶紧上楼。
他三步并作两步飞奔上去,比看见天台更先到来的事迎面而来寒风,这风吹得他一个激灵,浑身还冒热汗先是感觉凉爽,紧接着赶紧拉好拉链把自己捂严实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眼镜去仔细看。
女人穿着病号服在寒冬里从高处仰望天空,长发凌乱地飘动着。她踩着堆积的纸箱,像是感觉不到寒冷一样站上了天台的边缘。
生清落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他现在浑身颤抖,也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紧张的。他悄悄往上走,用围巾和帽子捂好自己的脸。
她是怎么拿到医院天台的钥匙的?这大冻天的,她要是真跳,即使现在打电话报警了,那也来不及,现在是不是应该回去叫医生?
他犹豫着但还是先跟了上去,站在天台门口,他才看清那个身形瘦小的女人。
这人……他记得。
“不可能,柳穆是好孩子,从来不……”脑海里闪过回忆。
记忆中女人的面容比眼前的更清晰,她一脸坚定的样子让当时的自己心里发笑。
直到自己站到她面前,女人才停下了嘴里的话。
行,救人救到某人的妈妈了。
生清落突然就没那么紧张了,他靠在门上,说:“要跳楼吗?这不是时候啊。”
女人猛地回头看着他,眼里透露出震惊。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根本不去看女人的样子,假装自己只是在看风景。
生清落站到天台边,忽略女人紧张的神情,双手随意搭在阳台边上:“柳穆的……妈妈是吗?”
他随意漫不经心的态度,让女人全身都僵硬了,站直的身体突然抖了一下,她赶忙蹲下扶着天台边。
生清落迅速伸手一把扶稳她,抬眼对视着那双无比熟悉的眼睛。
像,但又不像。
他的面容从围巾中露出来:“阿姨,下来吧。”
顶楼的风吹得更大,雪花急速下转,有些急冲冲得撞在眼镜片上。
看着女人震惊的表情,生清落心情沉重,这是他曾青睐的人的母亲。
而她站在天台上。
那些不久前听到的话与眼前的事杂乱无章地冲击着他的脑子。
头好晕。
他忍不住去想那些。
生清落深呼吸一口气,热气糊了一层白雾在眼镜上,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他感觉脚下很沉重。
啊……我是因为发烧才从学校请假出来的…结果稍微好了点就开始作死……
他重重咳嗽了两声,手却死死抓住女人的胳膊,头再疼他也没忘记现在什么最关紧。
“我……我下来,你没事吧。”
女人似乎也觉得这样很不好,哆哆嗦嗦地下来。
生清落抬了抬眼,看见女人冻得发红的脸,把自己的羽绒服脱下,不容拒绝地扣她在肩膀上,说:“先进去。”
把人带进楼梯间关好门。
冷风随着门锁落下的一瞬间,一并被挡在外面。
他感觉自己回到了人待的地方。
跺了跺鞋上的雪,往下走两个台阶,眼前突然一黑,脑海里一片空白,天旋地转之后只听“咚”一声。
.
高楼之下,窗外的雪急促地铺盖往大地,病房中的时间却如同静止了,床上躺着的少年脸色苍白,额头冒汗,但好在他的呼吸还算均匀。
“叶姐,你在这坐五个小时了,那边病人很多,王医生一个人忙不过来。”
生清落半梦半醒间听到陌生的声音在不知道远还是近的地方低语,紧接着是他很久没听到过的声音:“我的孩子不是孩子吗?”
另一方的声音没了紧接着听到了细微的开关门的动静。
生清落大脑开始运转,他来了个哲学三问: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啥。
我是生清落,我在医院,我要……救人?
“我操……”他嗓子已经完全发不出声了。
眼睛艰难地睁开,只有床头的小灯亮着,他看不清坐在床边人的脸,但他知道那是他许久未见的老妈。
可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跳楼的女人”这一个词。
“妈……”他想动一下,身体只想给他一拳,浑身疼痛袭来,这是被那个阿姨揍了一顿?
那阿姨看着弱不禁风的……算了,跳楼的时候可看不出来多弱小,那么大的风他都扛不住。
“别动了。”叶女士坐在旁边,标配的白大褂,和他印象里的叶医生没有半点出入。
“不是……有个阿姨……”他脖子支起来尽量夸张自己的嘴形,他着急啊,这阿姨别出什么事了。
“好了好了,有个阿姨救了你,把你从楼道里拖出来,我才知道你在这。”叶女士声音很小,疲色藏也藏不住,眼镜落在鼻梁上也懒得去推。
生清落出神。
得了,我成被救得了。
叶女士的语气从疲倦中能感觉到一丝愠怒:“为什么不好好穿衣服,这么大的雪你外套呢?”
生清落大脑一顿,迷惑了,这阿姨把他外套拿走了?
嘶,不对吧,如果她穿着我的外套,老妈肯定能认出来,难道老妈没见到这人?
“楼道。”他比了比嘴型。
叶女士抬了抬眉,直接出去找,五分钟后又回来,双手插兜,无语已经加入不了她复杂的表情里了。
“脑子摔坏了?”
“嗯???”
他觉得自己人格受到了侮辱,不在楼道能在哪?真叫那阿姨穿走了?
“同事叫人把楼梯间锁上了,天台的锁坏了。那地方不知道多久没人去过了,摄像头坏了也没人发现,都要修一下,也没人说看见什么衣服,别操心了,好好休息。”
锁坏了,摄像头也坏了……
生清落的大脑发懵。
“这大冬天的,漏风却那么严重,我看是要给封死,反正天台也没什么用。”
他瞬间感觉松了口气,看来短时间应该没事了,不过这阿姨……不会还打算跳吧,需要给柳穆……算了,谁想和他说话。
这阿姨往天台上站的时候想过柳穆没?柳穆知道这事吗?
“妈……”他试着发生发声去叫老妈。
“怎么了?”
生清落感觉头上湿湿的,应该是出了汗。他慢慢撑起身子,指指扎在手背上的针,用气发声:“时间。”
“还有一瓶,这几天都要打点滴,你外套都没有,别回学校了,今天我早点下班,我们一起回家。”叶女士坐下翘了个二郎腿,她安静地看着生清落。
生清落看着叶女士的眼睛,他鼻子一酸,歪了下脑袋又憋回去了,转过来摇了摇头:“明天有考试。”
“考试?考试就一定要去?你看看你那个脸色,已经给老师请假了,你才高一第一学期,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叶女士的声音很轻。
奈何现在开不了口,不然他一定反驳:不好意思说我,你不看看你脸色,也不看看你自己疲惫的样子。
他知道自己妈妈就这性格,忙是忙不完的,劝是劝不动的,愿意在这坐着守着他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可能真不回学校,请半天假出来已经很奢侈了。
生清落看着天花板心里默默想着:不能落下,我不信我努力学还学不过柳穆。
那次打架说实话是个误会,但也彻底改变了他对柳穆的认识。
修了点小逻辑问题,完善了一下安全措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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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跳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