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治群 第4章 第 4 章

丑陋的包扎痕迹和医用胶布扒在孙妮脸上，她按下电梯向下按钮，看着刚才医生交代的注意事项。

“半个月内不要碰水，洗脸避开伤口部位，饮食多以清淡为主。”

手里还拿着几盒医生开的助伤口愈合的药。

电梯门开了，宁平站在里面，头发歪七扭八短得触不到肩头。她一身松垮邋遢的病号服，站在靠电梯按钮最近的位置。

孙妮把药塞进包包里，她走进和宁平对角线最远的距离处站立，背几乎贴到电梯墙壁。

电梯门关上了，孙妮这才想起她没按电梯。但她的视线被宁平严严实实地挡住，她偏头查看侧缝隙也看不见电梯的按钮。

她试探喊道：“那个。。。”

宁平沉浸在自己的震惊世界里面没有听到，她奇怪自己为什么从这个医院醒过来，而且她才醒过来而已，为什么情绪这么激动？这么亢奋？抓到人就想说话？这完全不是她！她跟半熟人都不敢打招呼的！

孙妮看宁平没有反应，只好上去以超级冒犯宁平的距离去看电梯按钮。

还好，是一楼！她放心地站了回去。

宁平感受到了这个人对自己的靠近！以前她最痛恨的就是别人不顾社交距离在公共场合离自己太近！但她刚才对孙妮的靠近并不排斥！

她回过头去看孙妮，她脸上贴着巨大的纱布，看起来是受了外伤，她居然对一个陌生人主动关心道：“你这是怎么弄的？”

孙妮泪汪汪的眼睛对向宁平的，她凭空眨出一颗泪珠，坠落说道：“被猫抓的。”

宁平问道：“打疫苗了吗？”

孙妮改口道：“被男朋友打的。”

宁平追问道：“他为什么打你？”

多么冒昧的问题，宁平问完都想掌自己的嘴。

孙妮挤出第二滴眼泪：“我性格不好，不能满足他，所以他不喜欢我了。我，可能真的很差劲。”

宁平继续问道：“你性格有问题？”

孙妮点点头：“是的，我，我应该再外向一些，但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宁平扯着嘴角笑了，醒过来后的世界简直荒谬至极，先是自己莫名其妙的变得话多社牛，还有自己挣扎着就起身离开了病床坐进了电梯。

她可没忘记电梯门是怎么在她生死糊涂之际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她的头颅的，对她而言那样的阴影就像是前一秒才发生的一样。

按她胆小如鼠的个性，悲惨倒在电梯里无论如何都能硬生生给她留下十年阴影，现在坐电梯却一点都不知道害怕，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宁平眼睁睁看着面前自责的孙妮，诧异问道：“你想改变性格吗？”

宁平等来了孙妮的回答——沉默。

“叮。”

电梯门开了，宁平眼睁睁看着门缝的间隙越拉越大，她心里感受不到丝毫的恐惧，或者说，她感到异常的平静。

孙妮问她：“你不出吗？”

宁平回道：“我并不知道我要去哪里。”

孙妮此刻是有脑子可以独立思考的，面前此人神态迥异，一身病号服，头发乱糟糟，嘴里说的话也区别于正常人，大概率是有什么精神疾病吧。

她单手紧紧握住背包肩带，拎起比浸过水之后还要湿重的右腿，左腿跟上，离宁平远远地走出电梯。

宁平看见了她低沉着头走出去，楚楚可怜的样子好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

孙妮站在水泥地板上侧身站着，她侧头看电梯里的宁平，她还是不出来。

电梯里的灯光太过柔弱，而外面却也没有多敞亮。

电梯门紧凑拉起，先是掩去宁平的右半张脸，后来宁平完全消失，只看得到电梯里墙壁的海报，直至电梯门完全关上。

孙妮不明所以，凝固的表情却张扬起来。她手松开了紧紧拽着的包背带，脚步轻快，大步流星地往医院外面走去。

她回了家，看见男朋友竟然还恬不知耻地躺在床上，恶心之情油然而生。她摒着气问道：“你走不走？”

男人睁开眼睛不耐烦道：“我凭什么走？”

孙妮点点头，破罐子破摔道：“好，我走。”

她翻出压箱的大背包，胡乱地把自己的东西塞进去。

男人不以为然，起身嘲讽道：“你能去哪里？”

孙妮抬起头，目光坚定地说：“我出去睡大街也不会原谅你。”

“哼。”他嗤笑一声，显然是不相信，孙妮这种好拿捏的人，绝对硬气不了多久就会回来找自己。

她忙里忙外地把东西都一一归拢收好，男人这才急了眼：“你真的要走？”

孙妮奇怪反问道：“不然呢？”是有人不会听话吗？

男人懵住：“你怎么跟我这么说话？”

她拿出冰箱里的食材，“啪”地关上门，念念有词道：“无理取闹。”

“撕拉～”背包拉链被拉上，她吃力地拖着大袋子往外走。

男人震惊于她说话语气和态度的转变，原来女人争风吃醋的魔力真有那么大？

他看着那道门打开后又关上，带走了孙妮和一袋子行李。

孙妮不知道她可以去哪里，但是现在的她心里只有一个果断的念头——分手，还有挣钱。

“钱？”

孙妮马不停蹄地赶往出版社。

主编正洋洋得意地坐在茶水间玩儿消消乐，看见孙妮跟她打了个照面，她故作镇定地收起手机想往旁边溜走。

孙妮杀气腾腾的口吻说道：“回来。”

主编失去力气，苦叫道：“哎呀！姐呀！我叫你姐好不好！你怎么又来了？你还拿着这么多东西过来，你这是要住这儿啊？”

孙妮转过身和她对视：“你怎么知道？”

主编惊得扶墙道：“啊？！真的假的？”

孙妮点点头坚定道：“真的啊，我和我男朋友分手了，脸上的伤你看见了吗？他打的，我现在无家可归。”

主编早就注意到了她脸上的纱布，问道：“你，不是和男朋友关系挺好的吗？”

孙妮毫不遮掩地说：“之前都是骗你的，他一直都不怎么样，在我拿到版权费用有钱去租新房子之前，我就睡在你办公室了。”

主编心哇哇凉，她注意到孙妮好像有一点什么不同，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好像跟以前比起来更无所畏惧？她说话的时候头也抬得更高了。孙妮不会是被刺激了吧？

孙妮毫不犹豫地拖着东西闯入主编办公室，四下观察感觉睡在沙发上最合适，自己的破烂东西们可以放在主编的小金库里。她走到盆栽前，问道：“这个门怎么开？”

“你要干嘛？”

孙妮伸头到处看机关在哪里，说道：“放东西。”

“祖宗，我求求你了，我这办公室怎么能住人啊？”

她理直气壮道：“那你借我钱租房子。”

“那你还是睡办公室吧。”

孙妮枕着抱枕，平躺在沙发上，手机震动，是前男友发来的消息：

“什么时候回来做饭？”

她竟然忘记了拉黑他。她毫不留情地点进联系人，选择了删除。

第二天一早，她被敲门声惊醒。

“那个，有人来找我们主编，沙发这里。。。”

沙发上凭空竖起一只手臂，跟诈尸一样，把来通知的人吓得不轻：“哎呦妈呀。”

孙妮借着伸直手臂上的力立刻弹射起身：“我知道了，我现在收拾好出去。”她撕下脸上的纱布，换成了隐形创可贴。

走出办公室前，她迎面看见了来谈合作的客户手里一扇一扇的拿的是她的插画。

她一把拉住了来人的手腕，问道：“你是来谈妮妮的版权事宜的？”

邢思流顺着被孙妮抓住的手腕抬起来，两个人的手水平架住，一男一女的手臂形成“W”字型。

他黑色西装外套裹着白色衬衫袖口全部栽在孙妮手里，他问道：“你是主编？”

孙妮松手，自信对视道：“不是，我是妮妮。”

邢思流眼神一顿，微笑起来：“原来是作者大大？是主编叫你来一起谈的吗？”

当然不是，但现在是了。

主编匆匆忙忙从大门口进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邢总！你到了是吗！哎呀抱歉抱歉，我，”声音暂停，她看到了需要被感到抱歉的场景。

邢思流看向主编：“主编有心了，还把原作者一起叫过来了！”

主编不容许自己的表情产生任何错漏，她僵硬表示：“妮妮，要不，我这边先谈？”

孙妮不是一个巧言令色的人，有一些商业的细节她站在主编的角度不太希望孙妮知道，但是被孙妮一口回绝了：“不用，我自己的作品，我知道该用什么方向诠释。”

三个人坐下，主编烧水泡茶：“来来来，上好的红茶，我办公室常备着这些东西，都是招待客人用的！”

邢思流接过茶杯，先温柔绅士地递给了孙妮，她明艳大方说道：“谢谢。”

主编看孙妮的眼神都变了，之前没觉得她一样会应付这种场合啊。

邢思流公事公办道：“我们看过妮妮老师的作品，决定尝试一下合作，看能不能把设计印在我们的杯套上。”

主编直接道：“其实妮妮这边之前没有接过这种类似的。”

孙妮主动争取道：“可以的，我还可以再画一个人物免费送你们。”

邢思流眼神放到孙妮身上，高兴道：“真的吗？如果这个消息给我们老板知道，他会很高兴的！”

孙妮直言不讳道：“但是我需要尽快收到钱，因为我最近是真的很缺钱。”

主编只得自己品尝她自己给宾客准备的茶，一句话都说不上，缺钱这种事情都往外说，岂不是暗里说她们出版社不行，孙妮果然搞砸了。

孙妮无比震惊，她居然主动开口争取了自己的利益！她的嘴巴就像沾染上了什么魔法一般不受她的控制，又或者她自己的大脑也不受她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