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嫂,快趴下。”
豆芽眼疾手快倾身拉住她,二人俯身趴在狭窄的船内隐蔽起来。
方才那一箭正正擦过她的耳垂,冰凉的剑锋却如烙铁一般灼烧着华婉宁的肌肤。
霎时间,她直觉得心跳如雷。
“六嫂,你趴在这里别动。”豆芽立即调整姿势准备应对,这片水域是苗寨、羌寨、汉人寨共有的,这些年来矛盾偶有发生。
但是万万没有料到,会在今日······
华婉宁紧紧趴在甲板上,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只见豆芽翻过身,不知从哪摸索出半片铜镜,他凭借铜镜折射的角度观察外头的动静,果然,远处的水岸边有人影伺动。
“奶奶个腿,偏今日遇上这些苗人!”他低低咒骂一声,思考着当前的局面。
自己单枪匹马还好脱身,可是六嫂毕竟是女子,又不谙水性,实在有些难办······
“六嫂,你敢不敢自己划船?”
华婉宁本就恐惧万分,豆芽这么一问她更是不知所措:“我?”我上一次驾船差点丧命。
“咱俩今日运气不佳,怕是遇上苗寨的人了。”豆芽有些懊恼,早知上回收拾他们的时候,就留一手了。
“那,那怎么办?”华婉宁紧张地追问。
“待会,我潜入水里,你就趴着别动,我尽量让船调头。”
华婉宁一听调头顿感不妙:“要回去?”她不想回去,如今好不容易走到这里了怎能功亏一篑?
她用祈求的语气对豆芽说道:“就不能闯过去吗?”
“闯?”豆芽啧啧嘴:“怕是不行!咱俩手无寸铁···”
话未说完,又是一声利箭呼啸而过。
“他奶奶滴!”豆芽咒骂一身,机敏地抬起一点点身子趁机观察敌情。
不远处的水岸边闪过几道身影,见他们手里都拿着弩,豆芽立即叨念:“不行不行。”
华婉宁又怕又恼!
她紧紧握着手中的短刀,恨不能起身戳对面苗人几刀·····
忽然,树丛里发出短促的口哨声。
“糟了,他们在唤人呢。”豆芽顿感大事不妙。
“那,那怎么办!”华婉宁紧张兮兮地趴着,当真是欲哭无泪。
“六嫂,你···”豆芽迟疑了片刻:“我去将他们引开,你务必驾船原路返回!”
“这怎么能行?”华婉宁无措地望着豆芽写满决绝的脸庞。
“苗寨那些人可不是好货,你要是落在他们手里,就大事不好了····”豆芽话已至此,她当然明白其中厉害,可是····
华婉宁泫然欲滴,生路就在眼前了,却偏偏······
“豆芽······”她无助地望着对面的豆芽。
“六嫂,你回去告诉六哥,咱们是在曲水段野荆丛遇袭的,拿弩的四个是苗寨人,你一定记得啊。”
语落,豆芽猛然起身冲着身后大喊:“你们这群杂种,有本事来追爷爷!”
他奋力叫嚣着,身体犹如一尊盾牌跃入水中。
忽而利箭如雨点一般,追着豆苗的身影入水。
华婉宁心乱如麻,只能颤颤巍巍起身抓住船桨,乌篷小船却莫名开始调头。
她猛然回头,隐约看见水里的豆芽正拖着船调头,她辨不清他的神色,可嫣红的血流却在水底蔓延开来。
“豆,豆芽····”她手脚发颤连声音都是抖的。
“咻!”又是一声利箭来袭,华婉宁听见身后不远处有人正在大喊:“快来快来!活捉这两个!”
她牟足了劲摇动船桨,乌篷船摇摇晃晃开始往回走。
身后箭羽嗖嗖,水声哗哗,混杂着陌生的人语,她不敢回头,也不能回头,唯有奋力往前划。
苗寨的人已经跳入水中,他们一分为二,三个人潜入水底去围攻豆芽,另外一个朝着小船追去。
华婉宁的身子一前一后地摇晃着,她努力控制着手中的船桨,泪水不知何时已经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她无暇顾及,唯有全力调整自己的气息,她不断地告诫自己要冷静,万万不可自乱阵脚。
约莫划出了两里水域。
她忽得手中一重,扭头看去只见一张狰狞的面孔赫然浮出水面,华婉宁心胆俱裂,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绝望丛生。
那人好似一条黝黑的鲶鱼,顺着桨呲溜一声便登上了船。
“乖乖,原是个美人!”男人极其兴奋地盯着华婉宁,眼冒精光,好似饿狼扑食一般向她扑倒在地。
顷刻间,天旋地转,小船几乎翻过去。
“放开我!”
华婉宁双手死死抵住那人的脖子,阻止他肮脏、贪婪的唇舌靠近自己。
可是女人的力气哪里是男人的对手?
“哈哈哈,我还没尝过汉女子的滋味!”那人轻而易举便跨坐在她瘦弱的身上,任由她挣扎着,他却越来越兴奋。
“救·····”他湿漉漉的手掌在她身上胡乱游走,华婉宁嘴唇颤抖想要呼救,声音却卡在喉中只发出一些细碎的呜咽:“救命!”
苗族男子力大如牛,俯身压下来一边撕扯着她的衣衫,一边兴奋地亲吻她。
她白皙的脸上湿漉漉地,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只能奋力挣扎着躲避他的亲吻,周身都被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的气息包裹着,强烈的恶意涌上心头,她只想呕吐。
“乖乖!”男子猩红的眼睛贪恋地凝视着她白净的肌肤,他兴奋地蠕动身体,企图进一步凑近她。
忽然一道冰冷的触感抵在二人之间。
那人还来不及分辨是何物,身下的女子却用尽全力相抵而来。
“啊!”利刃刺破皮肉,苗人男子难以置信的瞪着眼前柔弱的女人。
华婉宁双手紧紧握住短刀,奋力的刺向对方,她颤抖着的身体犹如僵硬的石头,惨白的脸上全是泪水。
那男人挣扎着往后躲,顷刻间,血流飞溅。
华婉宁从没见过这种场面,眼前嫣红一片,血腥味混合着河泥的腥臭味,令人难受,可是她却丝毫不敢松开手,十指之间沾满了粘稠而温热的液体。
那男人趁着她怔愣之一把夺过短刀,华婉宁只觉得手里一空。
对面的男人已经退到船角,他一手握着短刀,一手捂着血流不止的腹部,正气势汹汹地瞪着她。
华婉宁如临大敌,也顾不得衣衫凌乱,不断往后瑟缩。
二人之间短暂拉开距离。
“你个贱人!真是不识好歹!老子这就杀了你。”苗人男子一脸痛苦,可口气十分狂放。
混乱间她摸索到一支船桨,立即举到胸前护住自己。
那人见她还有防备,登时举着刀扑过来。
华婉宁拼尽全力双手一挥,船桨击中他的手臂,短刀应声落地,那人再次扑过来欲抢夺她手中的船桨,
小船摇摇一晃,他重心不稳。
华婉宁看准时机奋力一击,船桨正中他的脑袋,顷刻间,那人身体一僵,斜斜栽进水中。
巨大的水花翻动,乌篷船再次剧烈的摇晃起来。
华婉宁整个人瑟缩在船角瘫软无力,她发丝凌乱,衣衫不整,浑身沾满了血迹。
不远处的水中,那人挣扎了几下,便卸了力,好似一块泥,缓缓没入水底,涌出一股嫣红。
不知过了多久,摇摇晃晃的船身才恢复平静。
华婉宁双目空洞,呼吸急促,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不知不觉咬住唇瓣,可牙关也在发颤,几乎用不上力气。
阴沉沉的水面忽然飞过一只乌鸦。
她终于找回一丝理智,目光四处游弋,那柄沾满了血迹的短刀,正无声地躺在船板上。
她忽然手脚并用爬向那里,一把握住短刀,像是抓住救命稻草。
船桨声在此响起,乌篷小船重新出发。
阴郁密布的水面越发暗沉。
她不知道自己划了多久,也不知道方向是否正确,天地之大,她与小船好似一片浮萍,前途渺茫。
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
“六哥。”
丙安举着火把看着远处的桑青野。
他站在码头边若有所思。
“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丙安不知道六哥在等豆芽,只一心劝他早些回去,否则太晚了山路难走。
桑青野又看了一眼水面,心中计算着他们上午就出发了,一来一回四十多里水路,若是顺利,豆芽今晚应当能赶回来。
桑青野从丙安手里接过燃烧的火把:“丙安,你守在此处,待豆芽回来,便将所有的乌篷船都抬到岸上锁起来。”
丙安闻言一惊:“要禁船?”
他们的寨子三面环山,水路最为便利,如非必要,是断然不会轻易禁船的。
桑青野点点头:“从明日起,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六哥,是不是出事了?”丙安自幼喜欢兵法,而六哥是整个寨子最勇武的男儿,也是他从小崇拜的对象,六哥的话一定不会错。
桑青野看着丙安稚嫩的脸,宽慰似的摇了摇头:“别慌,只是以防万一。”
伯父离世,他意外继位,寨子里人心浮动,他倒不怕里头出事,只怕有人里应外合,令他措手不及,所以才决定禁船封路,待他将寨子里的诸多麻烦一一料理妥当了,再重开水路。
桑青野负手而立,远处的水面乌黑一片。
“六哥,你上次教我的拳法我苦练许久,啥时候得空,咱俩切磋切磋啊?”丙安仰着小脸,期待地望着六哥。
桑青野低头哑笑:“好啊。”
语落,二人相视一笑。
“我先走了,你等豆芽吧。”桑青野心中仍记挂着事,便不再逗留。
他孔武有力的手臂举着燃烧的火把,好似一把闪着金光的利箭,划破了漆黑的夜幕。
华婉宁划着浆,虚脱的身体几乎无法站立,她的唇瓣破裂干涸,狼狈至极,可她依然坚持着,小船一点点向前,目之所及的黑暗几乎令她绝望,混沌中,前方忽而出现星星光点。
她微微一愣。
是,是光亮,不是错觉。
船桨划过水面发出细微的浪声,涟漪层层荡开,流动到岸边,激荡起细小的水花。
“六哥,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