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为聘 第30章 第 30 章

开席时，施宇这个便宜舅舅跟常铭一起坐上头席。等宾客坐满后，施宇发现这一桌全是刘大伟的亲人，到这时他终于反应过来一直没见着常铭父母。

他看见热火朝天的头席上，刘大伟的父亲正喜气洋洋地接受着亲朋的祝贺，母亲也一边与同样当了奶奶的姐姐大谈抱孙子的乐趣，一边向急着抱孙子的妹妹传授催婚经验。而常铭只是埋头喝着那碗他盛的汤，仿佛被这份喜乐遗忘。

“你……”施宇想问他你的爸妈什么时候来，对上常铭淡然的脸，到嘴的疑问变成了不厌其烦地叮嘱：“你别吃辣。”

常铭以为他有什么大论，结果又是一句唠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知道了，施大妈，你已经说八百遍了。”

施宇傻笑着反驳：“第九遍。”

常铭笑道：“你这聪明劲儿就会用在抬杠上。”

施宇的只言片语，似乎冲淡了常铭身上的孤寂，甚至他被烫到时也会皱一皱眉。

刘大伟敬完宾客，坐回头席。看了一圈的红油猛辣，乍一看常铭碗中的清汤寡水很不适应，关心道：

“铭铭，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怎么吃这么清淡？你不是最爱吃辣的吗？”

“我没事，姐夫，就是坐了一晚上车，没什么胃口。”常铭掩饰道。

施宇不悦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常铭偷偷捏了捏他的手，暗示他先保密。施宇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已经被常铭精准拿捏，果然一声不吭。

“没胃口更要吃些辣的开开胃啦！”刘大伟热情地帮常铭夹菜：“来，这毛肚今早现杀的，新鲜得很，你快尝尝。”

说完，招呼施宇道：

“大宇你也吃，多吃点，这可是最正宗的渝城火锅。”

“谢谢姐夫。”

施宇保持礼貌的微笑，眼里却威胁满满，任谁被这么盯着也吃不下饭去。常铭败下阵来，将碗中毛肚夹给施宇，咬牙道：

“你也少吃辣，不怕再栓一回的话。”

施宇得意地摇了下头，如果有尾巴的话可能已经扬起来了。

气得常铭又给他夹了两筷子猛辣毛肚，施宇面不改色地吃下，并且非常贴心地帮常铭换了一双新筷子。

刘大伟将两人互动看在眼里，心里那叫一个惊涛骇浪。是夜，为此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终于憋不住将心中担忧向妻子全盘托出。

“笙儿，我觉得咱小舅子可能要出格。”

常笙一听就笑了，仅存的那点担心也没了。

人就是这样，原本对一件事情很惶恐，但有另一个比你强却比你更惶恐的人出现时，这件事好像又变得不那么惶恐。

常笙语不惊人死不休：“出什么格，出柜还差不多。”

“啊？”刘大伟被妻子的直接惊到。常笙见状，又笑了一声，叹道：“只要他开心就足够了。”

“那他要是被骗了怎么办？”刘大伟不放心地道。

“你看施宇那孩子像骗子吗？”常笙反问道。

“这我哪看得出，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刘大伟老实道。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那孩子对铭铭的在意不像是装出来的，我今天看他在餐桌上，特别照顾铭铭。神奇的是，铭铭也不反抗，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听话得像个小媳妇。”

“说谁小媳妇呢？”常笙立马护短道。

刘大伟立马认怂：“说我，说我，我是个听话的小媳妇。”

常笙“哼”了一声，坚持道：“铭铭不会是被欺负的那个。”

“肯定肯定。”刘大伟顺从道：“大宇那小子一看就舍不得。”

常笙这才满意，认真道：“茫茫人海，遇见的第一个就是对的那个毕竟是少数，但我希望他可以少受些伤，少经历些曲折，成为幸运的一少数。”

说完，深情地看向丈夫，笑道：

“像我一样。”

刘大伟莫名害羞，憨笑一声，抱着妻子，乐观道：“一定会的！”

“希望吧。”

现实并不总是遂人愿，常笙隐隐有些担忧。刘大伟拍了拍妻子，安抚道：“睡吧，等下二宝醒了还得喂奶。”

“嗯。”

夫妻俩将明日的愁放回明日，只带着今日的幸福入梦去。

***

隔壁房间的两人，同样寝不成寐。

施宇在纠结是否要问常铭父母的事情，常铭则在困扰昨晚那陌生的□□。他至今有且仅有那一次，年少的阴影一度让他怀疑自己是性冷淡，可昨晚却因为施宇的声音差点起了反应，这会再想起来也有热流冲腹的感觉。

他难道是厚积薄发，都不挑性别了？

想不明白，常铭决定向人请教。

“施宇。”

“嗯？”闭着眼正在思考的施宇突然被点名，神色有些慵懒，常铭听了脸瞬间爆红，立马侧身背对着他。

“左卧压心脏。”施宇试图将常铭掰过来。

“压一晚没事。”常铭坚持不动。

“有道理。”施宇应了声，也转向左侧，身体贴着常铭。

“你……别贴那么近。”常铭紧张道。

“我冷。”施宇睁眼说瞎话，贴得更近了些。常铭简直欲哭无泪，只好不断说话转移注意力。

“你……大概多久一次？”

这是常铭第一次和人探讨这方面问题，可以说难以启齿。

施大傻果然是个大傻子，愣是没听明白，天真地问道：“什么多久一次？”

常铭再没有勇气说第二遍，蒙头盖住被子，恼羞道：“没什么。”

施宇突然灵光一闪，兴奋翻开被子坐起来：“□□？”

常铭没那么厚的脸皮，重新把被子拽过来盖住头。施宇也躺回去，顺便帮常铭掖好被子。然后，他就像做学术报告一样回答道：“我一般一周遗精一次，两个月自行解决一次。”

说完，反问道：“你呢？”

他这么一本正经，常铭也不再害羞，道：“我就一次。”

“一次什么？”施宇追问道。

“遗精。”

“到现在为止只有一次？”

“嗯。”

“为什么？”施宇担心得很纯洁。

为什么？

常铭突然觉得一分钟前纠结这种事情的自己很恶心。他的心渐渐静下来，以为遗忘的记忆慢慢浮现，那点可怜的冲动烟消云散。

耳边响起令人作呕的喘息声，他必须靠掐着手腕才能抑制一些偏激的想法。

为什么呢？

也许是因为孙梅芸长期坚持一家三口同睡一床，而他们又旁若无人行房事；

又或者是因为他总会被孙梅芸关在衣柜里，听着常德盛与陌生女子在他们的床上翻云覆雨；

还有可能因为某个叫不出名字的亲戚偷偷将他关进厕所，对着他的脸□□……

一切的果，总能在活过的时间轴里找到因。

常铭翻了个身，看着漆黑的天花板，喃喃叫着身旁人的名字。

“施宇。”

“嗯？”

“施宇。”

“嗯。”

然后常铭没再说话，施宇不知怎地，竟也没再继续问。

舟车劳顿，两人很快睡着了。

***

第二天长生殿恢复营业，元旦有很多来渝城旅游的人，而冬天与火锅更是绝配，店里几乎全天满座，常铭和施宇对刘大伟来说犹如天降神兵。两位帅哥穿上工作服化身跑堂与迎宾，被吸引过来的客人越来越多，两人忙得脚不沾地，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眼看着常铭脸色越来越白，施宇心疼不已，得闲就抢常铭的活干。奈何店里生意太好，大多时候施宇都自顾不暇，常铭更不可能乖乖坐着。有那么一瞬间，施宇后悔没在火车站把常铭捆回宿舍。但看到常铭大声吆喝、热情待客的样子，他又觉得回来也挺好。

察觉到熟悉的视线，常铭回头，两人一对上眼，他毫不客气道：“23号桌点单！”

“哎！”施宇高声应道。

“瓜娃子。”

常铭笑骂一声，跑着去帮下一桌客人结账。

忙碌的一天，最令施宇疲惫的不是源源不断的客人，而是为了少食一顿，又变回了一顿多食的常铭。他花了三个多月才让常铭放慢的那点进食速度，回家不到四十八小时，回到解放前。为了守住一日三餐这条底线，施宇就差在店里撒泼打滚了。

终于在半夜十二点送走了最后一桌客人，大家伙围坐一团，享受兵荒马乱后的安宁与团圆。常笙睡了一觉，刚起床喂完奶，顺便坐下陪他们吃会儿。

一桌人吃得正欢乐，常铭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

“姐，暑假那张老照片你放哪了？”

“什么老照片？”常笙一下没想起来。

“8月17日，咱俩在路边捡了一张小女孩的照片，还记得吗？”常铭提醒道。

施宇一听，直觉要糟。

“哦，你说的许芳馨那张童年照啊！”常笙了然道。

果然。

施宇连忙从清汤锅里夹出一块豆腐，放进常铭碗中：“趁热吃。”

常铭哪里不懂他的心思，但在认识许芳馨后他心里总放心不下这张照片，还是趁早物归原主的好。

无视施宇的慌张，常铭接着道：“是那张，但是姐你怎么知道是许芳馨？”

似乎想到了很令人高兴的事情，常笙笑道：“你不知道，这照片简直就是店里的财神爷，我开始还没注意，只是当普通遗失物贴在墙上等人认领。就这么一直挂了两个多月，见没人领我就收了起来。结果你猜怎么着，有一天一个小女生跑来问我，说‘你们怎么把明星的照片收起来了？’我寻思哪有什么名人来过店里，更何况就算有我们也不可能拍人家的照片挂墙上啊，那不占人便宜嘛！”

“就是，我们‘长生殿’地地道道做口味，不整这些旁门左道。”刘大伟在一旁赞同道。

“所以我就说没有明星照片，结果那妹娃子非要证明给我看，愣是从网上找了张照片。我一看，可不就是你捡回来那张妹娃儿照嘛，没想到那竟然是大明星许芳馨的照片，我还看过她演的电影呢，长得可真漂亮。”常笙羡慕道。

“但还是不如你好看。”刘大伟实诚地说道。

“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常笙打趣道，心里却是甜蜜的。

施宇为了转移话题，生硬地问道：“姐姐皮肤很好，请问是怎么保养的？我妹妹最近在学习这方面。”

常笙对他一本正经地夸赞很是受用，毫无保留地将自己在用的护肤品牌和护肤事项都告诉施宇，施宇甚至放下碗筷，掏出纸币记得认真。

常铭见缝插针，“姐，那张照片你现在放哪儿？”

施宇笔锋一滞，只听见常笙回答道：“就放在抽屉里，自打我知道那是许芳馨的照片，就没敢乱贴，想着等你回来再想办法找找失主，实在不行从网上找一下许明星公司的地址，给她本人寄过去。”

常笙说着，准备起身去拿照片。刘大伟连忙放下碗筷，抢先一步。常笙又坐回去，继续说道：“但我后来发现总有部分年轻顾客一进门就会说，这是许芳馨吃过的火锅店，我解释了两回他们也不听，就这么算了。你别说，这个许明星是真火，冲她来的年轻人特别多，所以我说她是店里的财神爷。”

施宇知道这个话题避不开，见常铭脸上担忧难掩，他在桌下拽了拽常铭的衣服。

“别担心，有我。”

常铭的眉头微微松了松。

“给。”刘大伟将照片取来递给常铭，问道：“你拿这照片做什么？”

“是啊，难不成你认识许芳馨？”常笙玩笑道。

施宇想提前捂住常铭的嘴，没来得及。

“我身边坐着认识许芳馨的。”说着，常铭直接将照片摆在施宇面前，道：“还你。”

“这……”

常笙怎么也想不到这张照片的主人会是施宇。

男人携带女人的童年照，要么是亲人，要么是对象。可施宇和许芳馨姓氏不同，长相也千差万别，那唯一的可能就是……

想到这，常笙不淡定地喝了口水。

难道说，她看走眼了？

可那些承诺又是怎么回事？

她不了解施宇，就当他是个中央空调加强版，对朋友也温柔体贴。但常铭她总不会看错，施宇在他心中地位绝对非同一般，甚至比他自己以为的还要重要。毕竟他从未带朋友来过，也不会在外人面前表露情绪，更不可能心甘情愿受人管束。

可这些“从未”“不会”和“不可能”，都被施宇打破。

常笙慢慢又喝了口水，若有所思。

他们确实从未说过两人是恋人关系。

施宇看着照片就像个烫手山芋，又默默推给常铭，尴尬道：“我们只是邻居。”

“邻居你把人娃娃照贴身带？”常笙冷冷地道。

施宇绝不允许再出现什么“十八岁的约定”这种乌龙，认真澄清道：“她是舞者，我是观众。这张照片是六岁那年她送我的生日礼物。我的朋友很少，生日能收到的礼物也很少，所以我都留着。”

常笙眉头松动了些，但还是不放心道：“就算珍重，也没必要放钱包里面，你一个大男生钱包里揣一个女孩子的童年照，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你们是青梅竹马！”

“是……”

常铭想肯定她姐的猜测，被施宇眼疾手快地捂住嘴。

“我的钱包里面，有所有朋友的照片。”施宇不敢放开手，抬了抬手肘指向桌面上的钱包，继续道：“有我爸妈妹妹的，还有甄巢的，姐姐、姐夫可以看。”

刘大伟看向常笙，后者摇了摇头。施宇急了，放下手就要打开钱包。

他的手被盖住了，常铭冷静道：“没必要。”

“有必要。”

施宇坚持将钱包打开，常笙看见了一张全家福和一个顶着爆炸头小男孩的证件照，终于松了口气。

施宇还在解释：“这个钱包我用了十多年，里面的照片也都放了十多年，若不是今天提起，我都没注意少了一张。”

常笙看着许芳馨的娃娃照，“收好吧，这次别再掉了。”

“好。”

常笙见他还应下来，顿时又想生气了。

但她紧接着发现施宇取了一张餐巾纸，将许芳馨的照片单独包了起来。随后又将甄巢的照片取出来单独包住。

刘大伟好奇地问道：“怎么男生的也不放了？”

施宇把照片包好后单独放在一边，答道：“我长大了，是要避免引发误会。”

说着，看向常铭：“男女都是。”

刘大伟和常笙相视一笑，默契地掀过这一篇。

施宇见常铭那碗汤见底了，赶忙起身帮他添了一小碗米饭。直到常铭吃了两口后，他才彻底安心地坐回凳子，重新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额角的汗。

吃饭的时候，他目光瞥到了一旁的照片，不动声色地将它们往远处推了推，自己同时往反方向挪了挪。

等饭吃得差不多，常笙安排道：“铭铭，和你姐夫把碗筷洗了。”

施宇主动请缨：“姐，我来洗。”

“别急，你也跑不了。”常笙道。

“我先洗碗，再做姐姐安排的事情。”施宇觉得自己很机智

常笙真是被他的“恋爱脑”打败，他俩是觉得她这个当姐姐的瞎吗？都这么明显了还不坦白。

“你……”常笙指着他的鼻子，气道：“跟我来。”

施宇看向常铭，常笙扶额，早晚被他这个猪队友坑死。

常铭审视着常笙，她只好撒谎道：“只是让他帮忙选一下二宝的百日照，不聊别的。”

常铭这才向施宇道：“你去吧。”

“你等我回来洗碗。”施宇一步三回头地叮咛。

有生之年，常笙竟然也体会到了被放闪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