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的不死鸟 第3章 第 3 章

（十三）

盛极必衰，不死鸟不会不懂，但是我的父亲却似乎并不明白。

而且我不想死，我因为这莫名其妙的传承，不曾出过家门，上过战场，我甚至没有体会过肆意奔跑的感觉。

但是长姐已经死在了战场上，为了家族而死，我不能让她和二哥白死，没有新生的传承一文不值，父亲认为我能够作为祭品是一种成功，我似乎变得如此有价值，但这一切都要等林海回来，他才是最有价值的人。

我不是，我是一个添头。

有了他我是锦上添花，没有他谁都不行。

不光对家族来说，对伦纳德来说也是如此。

只知道爱情的林少爷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好像只能等待死亡的来临。

（十四）

林海回来了，带着伦纳德，作为反抗军。

他拒绝了回归家族，只是想见一见这世上最后的亲人——父亲和我。我看到了他身旁的伦纳德，伦纳德自然也看到了我。

在我为他的生死而疯魔的时候，他认为自己的生死已经与我毫无关系。

伦纳德如今已经是反抗军的成员，我不知道他在帝都之前就已经加入反抗军，还是在此次假死后才加入的反抗军。但是不论哪一点，都令我十分痛心。前者意味着他谋划良多，从他少年时成为军人，到今日已经十多年，忍辱负重，为敌军卖命，多次杀死自己的同胞，只为了最后的成功，但是这又似乎不合情理——除了长姐的战死，他们并没有获到更多的利益。但如果是后者，他作为军人为何能够如此动摇，在短短一个月内就反叛帝都，加入敌军，是为了什么，又或者说，是为了，谁？

答案显而易见，但我不愿意遮开这层布网。

因为真相总是令人如此难受。

（十五）

父亲对于林海的到访似乎并不意外，甚至激动的眼眶含泪，我在二楼处俯视着他们三个人，我看见父亲的眼中多了一些与看我时不一样的东西——希望。

父亲认为林海是家族的希望，他从一开始就坚信林海能够回来，双生中流落在外的那个孩子，终究会回到家族，带给不死鸟新生。父亲从来都是家族中的承担大业者，我不想否定他之前对我的爱，但是这种来源于父亲的不同的眼神，令我心生嫉妒。父亲难道没有一次想过林海会回不来吗？

没有。

父亲从未要求过我任何继业的准则，也从不让我学习战场的御防，连我和伦纳德结合，极有可能断绝家族的继承，他也没有反对过，只说希望我活得开心。

因为父亲在赌，赌他最小的儿子一定会回来，带着家族的气运，带着家族的昌盛。

所以也肯定了我会作为祭品死去，没有寿命的人，做什么都是自由的。

我的父亲是那么的爱我，他会为我的死而痛心，会不停的念叨着“我的儿字长命百岁”，但也是如此的狠心，他从来没觉得我能够长命百岁。

我在这一刻觉得父亲是如此的虚伪，他曾让我觉得自己有无数的希望，最终我也将面对无数的绝望。

除了父亲和我，我必然早死这件事还未曾有人知晓。

（十六）

林海刚刚回家，自然是要住一段时间的，虽然他是反抗军的成员，但是父亲是绝对有办法解决的，甚至包括伦纳德的身份，这些都不必我来操心。

那么除了这些，我和伦纳德之间，还是有一些事情需要解决的。

我约了他在我们共同居住的房子内谈一谈。他拒绝了，只说还是在本家相谈就好。他连我们的家都不想回去。

不过没关系，在哪里谈都一样，一件一件的事情，我与他之间，是每一件事都要说清楚的。

家里的红茶并不合伦纳德的口味，但他仍旧轻抿了一口，抬头望向我：“你想谈些什么？”

“什么时候加入的反抗军。”

他犹豫了一下，“一个...月前。”果然，在反抗军中找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马上就抛弃了帝都，抛弃了自己的士兵，自己的人民。

我不禁怒火中烧：“你作为军人的原则呢！”

伦纳德仍旧不冷不热的，“我是一个没有原则的人，我加入军队，不过是因为这里是我能够接触到更多消息的渠道，比普通人更容易得到不为人知的消息。”

什么消息，关于林海吗，伦纳德十五岁才开始在帝都读书，成绩优异，身边也没有什么人，那么是在那之前认识的林海吗。

伦纳德打断我的思考，“我在帝都之前认识了乾周，就是你们所说的林海，但是很不幸，平民区的战乱太多了，帝都只会保卫围墙内的公民，围墙外的我们，命如蝼蚁。我和乾周就是在那时候被迫分离了，如果不是那次，至今我们可能仍旧生活在一起。”

什、么？

乾周？周、舟？

“你叫我舟舟的时候不觉得恶心吗？”我忽的出声。

伦纳德愣了一下，没有答话。

我又问了一遍：“不恶心吗？”

长久的沉默后伦纳德开口了：“林宴，你没必要这么说，喊你舟舟的时候，我并没有想着乾周。”

“为什么答应和我结婚啊？”怒火中烧的我已经没办法很好思考了。

因为一模一样的脸吗，看着我，透过我去幻想他的周周如今应该长成了什么模样，是否因为生活的不顺遂而比我更加消瘦。

“因为你长得和他一样。”

是因为我像他，而不是他像我。

“所以我猜测你们是否有什么关系，虽然不缺乏仅仅是长得一样的这种单纯的可能性，但是既然有可能，我还是想要追寻一下。”

我真是不想再听他说下去了。

“你们在一起了吗？”

“没有，他并不知道我的心意，只觉得我是他之前相依为命的哥哥。”

真讽刺，大家都爱而不得。

“你...”我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我已经知道结果，但是不是他亲口说出来，我总是还有一丝奢望。

伦纳德此时眼含怜悯地看着我：“这么说吧，林宴，你和林海作为不死鸟家族双生子的事情，我是知道的，而且也是我劝他回来的。”

当头一棒。

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伦纳德明知道林海的回归就是我的死期，他也仍旧义无反顾的送我去死，或者说，他并不会在乎我的死活，他只是想让他的爱人能够拥有一个坚实的后盾。

“为……什么啊，为什么非要林海回来？！”嫉妒与愤怒燃烧着我，令我口不择言。

伦纳德又恢复了冰冷的面容，他在我的眼中此时是如此模糊。但是声音却清楚地传进了我的耳朵里：“因为不死鸟家族的条件更好，林海能够获得更加优越的生活，我不想要他生活的那么辛苦了，而且这本来就是他的家。”

伦纳德见我没有反应，又有些急躁地补充：“舟舟，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办法的，不会让你死的。”

伦纳德此时的自以为是令人觉得恶心，他怎么敢说出不会让我死的这种话？他凭什么？我失控地挥手打翻了杯子，“别叫我舟舟！”

“最后一个问题，军中防御系统，还有我长姐的死，和你有什么关系？”我站在桌边俯视着他，忽然觉得此刻的我如此可笑，像一个疯子，但是伦纳德却仍旧那么冷静。

伦纳德这次很久没有说话。

我早已没有耐心：“快说，和你有没有关系！”

伦纳德最终还是开口：“抱歉……舟，林宴。”

我讨厌别人跟我说抱歉，我讨厌伦纳德跟我说抱歉。

“防御装置确实是我关闭的，而且记录我相信你也看到了，甚至我也断定你必然会帮我掩饰，但是关于你长姐的死，非常抱歉，为了我的脱离，她不得不牺牲。”

“啪！”我给了伦纳德一个耳光，转头离开。

（十七）

我的长姐，帝国最无畏的勇士，不死鸟中最辉煌的一只。

为了伦纳德的脱离？他的脱离是为了什么呢？为了那个林海？为了他虚无缥缈的爱意？就要牺牲我的长姐？太可笑了，真是，太过于可笑了。

这种没有丝毫价值的东西，居然妄图和我长姐的性命相提并论。伦纳德未免太过抬高自己。

我去书房寻找父亲。

在门口的时候就听见声音隐约传来，“虽然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但是还是多亏了伦纳德。”

“父亲……其实我，我还是更加支持反抗军。”

“没关系，没关系，亲爱的孩子，来，我给你看样东西，你一定会改变主意的。”

父亲和林海在谈话，看的是什么东西？什么叫做多亏了伦纳德？

难道父亲知道伦纳德的预谋？

父亲知道长姐的死是因为伦纳德？

我想要冲进去质问父亲，但是现在还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事情的真相是令我无法承受的一面，那我要如何抗衡呢。

我是如此的无能为力。

（十八）

我失去了父亲对我生命的支持，我是否现在在他的眼中只是一个即将死去的人？

我失去了我生命中最爱的两个人，一个从我的生命中永久的离开了，一个从我的内心中永远的祛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