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虚坞 第82章 咖啡

“闫丹，喝咖啡吗，我家旁边有一家咖啡厅不错，我请你喝。”

她们走在大学路上。正午时分，烈日当头，总算是阴霾散去，迎来久违的晴天。

“好啊，学姐。”

虽然陈星尘并不习惯下午喝咖啡，但是梁洛雨喜欢的，她肯定要试一试。

梁洛雨：“……”

陈星尘：“怎么啦？”

梁洛雨：“你一定要叫‘学姐’就叫吧。有时候觉得你这孩子没大没小，有时候你又觉得过分乖巧了。”

陈星尘：“哈哈，人都有很多面嘛。”

梁洛雨：“你几月份生日啊？”

陈星尘：“9月份。”

——9月17日，和你同一天。

话到嘴边，陈星尘又收了回来。总不能让梁洛雨知道，她已经在教务系统把她的信息查个便了。

梁洛雨：“那我刚好大你4岁。”

陈星尘明知故问道：“哦？学姐你不是研二了吗？怎么会只比我大四岁？”

梁洛雨：“我初中和高中分别少读了一年，高二参加的高考。”

陈星尘：“学姐你真是天才呢。”

梁洛雨：“这没什么厉害的，提早一年报考就可以，你也行。”

——确实。陈星尘上一世也是高二考的大学。

陈星尘：“可进了大学，每一年都能拿到国家奖学金，这我可不行。”

梁洛雨：“你怎么知道？”

陈星尘：“学院网站上，公示的信息。”

“……”

梁洛雨有些不好意思，指着远处转移了话题，“呐，街角那家就是了。”

两人推门走进店里，中午这会儿没什么人。

“你确定，这是卖咖啡的？”

陈星尘非常疑惑，因为从店面的布置来看，根本不像是咖啡店，十几平的店面，是高脚椅配酒柜，说是酒吧也不为过。

梁洛雨点头，“嗯，我知道你的疑惑。这家店本身是个酒吧，但是白天会营业卖咖啡。”

陈星尘：“很神奇……”

“哟，小雨！来啦！” 一个留着精干短发的高个女生，在招呼梁洛雨。陈星尘瞧着她至少有1米8的身高，皮肤特别的白，像吸血鬼似的。脖子上挂着吊坠，刻着两个字母“CA”，一副潮T的打扮。

陈星尘打量着她，不知怎的，这人给她一种很轻浮、极不靠谱的感觉。

“嗨。” 梁洛雨朝她笑了笑，“两杯咖啡。”

听到梁洛雨在点单，陈星尘连忙凑过去：“学姐，我还没说我具体要喝什么……”

“店里只卖拿铁哟！”店员给了陈星尘一个大大的笑容，热情解答她的疑问。

陈星尘不解：“啊？”

“因为店里的老板，也就是我本人啦，只爱喝拿铁哟！”

“……还有这样做生意的。”陈星尘都替她觉得为难。

梁洛雨笑笑，“她的手艺很好的，你尝尝就知道了。因为老板是开酒吧的，咖啡只是副业啦。”

“是的哟！受罗小姐启发，我才想着专门作为饮品来售卖的。”

——罗小姐？刚刚不是还叫“小雨”么……你们这么熟的啊。

陈星尘撅起嘴角，心里不大痛快。同时，她注意到吧台背后的黑板墙上，有一副手绘的酒单，把调酒用的原料拆解开的图案，一个个符号画的还挺可爱的。

“哎，学姐你看，墙上的画很有趣啊。”

“是我画的。好看吗？” 梁洛雨的表情很骄傲，眼里写满期待。

“……好看。”

陈星尘从牙缝间挤出两个字。

——她们是真的很熟啊！梁洛雨都帮她绘制菜单了！

“呐，罗小姐，两杯好了。给你。”

陈星尘注视着老板把咖啡拿给梁洛雨，还歪着头凑到梁洛雨耳边笑嘻嘻的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人瞧着梁洛雨的眼神，实在是令人讨厌。

“你尝尝，闫丹。”

陈星尘从梁洛雨手中接过杯子，心不甘情不愿的抿了一口。

——倒是真的好喝。陈星尘本就爱喝牛奶，这咖啡用料不错，咖啡豆和牛奶搭配在一起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尽管她心里还是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店员充满敌意，但是也不好薄了梁洛雨的面子。陈星尘想了想，也只好勉为其难的点点头，“还行。我们走吧学姐，肚子饿了。”

“好——好。” 梁洛雨像哄小孩一般，“走了，回头再来。”

“好哟！”店员朝她们俩摆摆手。

等她们走远，陈星尘忍不住问梁洛雨：“学姐，你们认识多久了啊？”

梁洛雨：“你说谁，CA？”

陈星尘：“她就叫CA？我是说刚刚那个酒吧的老板。”

梁洛雨：“是的，她就叫这个名字。’Coffee and Alcohol’的缩写。”

陈星尘：“……”

——起这种英文名，确实不是正经人。

陈星尘继续打探道，“这人挺有趣。看起来你们很熟？”

“嗯，是认识蛮久了。本科二年级的时候，一次机缘巧合我在店里尝到了CA手作的咖啡，那天我们聊天很久很久……后来我经常来买咖啡。再后来，就成朋友了……”

“她是喜欢你么？”陈星尘脑子一热，情不自禁的问她道。

“什么？” 梁洛雨顿住脚步，显然是被问懵了。

“我是说，她看起来是……GAY啦。讲话还‘哟哟哟’的……你、你看的出来吧？”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梁洛雨明显有些不高兴了，“闫丹，不要总是盯着别人的私事。无论她是什么性取向，都可以是我的朋友，你也不要对社会少数群体有歧视。”

——惊天误会！

陈星尘慌忙摆手解释道，“啊，不是不是！我怎么会歧视同性恋。我的意思是她刚刚看你的眼神……我觉得……算了，我、没什么。”

梁洛雨摇摇头，表情不悦，“走吧。去食堂快速吃口饭，球赛要赶不上了。”

“好、好的。”陈星尘低着头，羞答答的跟在梁洛雨身后。她自知说错了话，但是好像她现在和梁洛雨对话，总是不在一个频道，一不留神就会说错话似的。

梁洛雨虽然听不出来她在开玩笑，但对于很多事情，未免也太过认真了吧？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陈星尘想不通。

等她们赶到足球场，两边的队员都已经在热身了。——建筑学院对阵软件学院。

陈星尘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男生，穿着软件学院的球衣。

“软件学院……学计算机的啊，呵呵。”

还是跟自己学一个专业的。——刚刚陈星尘还在为CA与梁洛雨的交情而不满，现在她的注意力又回到了梁洛雨的“男朋友”身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陈星尘恨不得给每一个梁洛雨身边的人发战帖。

“学姐，我去下厕所，马上回来。”

“哦，好。”

陈星尘跑到观众席背后，打开手机。

“叮——叮——叮——”

开机之后，接连涌进十几条短讯和未接来电：有阿福的，也有万小五的。

陈星尘速速扫了扫，没什么重要的事情，都是在询问她的安好。她没有着急回复，而是第一时间拨打了阿开的电话：「喂，阿开。你现在快来足球场，人找到了。软件学院，穿9号球衣的。」

阿开：「来了。」

陈星尘：「对了，你没和小五和小易他们说吧？」

阿开：「当然没有！」

陈星尘：「那就好。」

挂了电话，陈星尘回到观众席。她发现梁洛雨课题组的姐妹们也来了，和梁洛雨坐在一起。她才意识到，这场球赛是“闫丹”和“梁洛雨”本身所在的“建筑学院”对阵“软件学院”的比赛，所以许多建筑系的学生也会来看。

幸好，梁洛雨身边的位置还给陈星尘留着。

“啊，不好意思，借过……借过一下。” 陈星尘艰难的从她们面前挤过去，梁洛雨腾开书包，让陈星尘坐下。

“这是谁呀，小雨？”

“咱们院的，本科生。”

“哦。”

——本科生。连名字……都不配介绍一下吗？

陈星尘真的搞不准自己在梁洛雨心中的定位。今天她们的关系明明已经拉近了许多，怎么这会儿在外人面前又如此生分了？

或许是梁洛雨因为中午的事情心情不是很好，她二人虽然坐在一起，但是她并不怎么同陈星尘讲话，反倒是同她课题组的姐妹们一直有说有笑。

陈星尘不愿自讨没趣，只好假装看球。大学生的球赛水平很低，这个男生似乎在队内算是个重要的角色，但是半场下来也毫无建树。陈星尘连连打着哈欠。

中场休息的时候，男生还特意走到观众席这边，和梁洛雨打了招呼。“——罗雨！来给我加油的吗！“ 说完还朝着梁洛雨抛去媚眼。

“恶心……” 陈星尘咬牙切齿。

“——谁要给你加油，我给我们学院加油！” 梁洛雨大声反击道。

“——就是的！” 她身边的姐妹也在助势。

“——哎，走着瞧，看我下半场，踢爆你们球门！” 说完男生跑走了。

——低俗的表达！

陈星尘在心中骂骂咧咧。——为什么男大学生看起来一个个都荷尔蒙爆表，一副力气没处使的样子！梁洛雨怎么会喜欢这种人？

“叮——” 短讯来了。

「老大，这小子学生证到手了。」

「彩信发我。」

阿开随即传来一张照片，陈星尘连上教务系统，准备输入名字。定睛一瞧，却发现证件上两个大字——罗阳。

“小雨，你弟怎么还跑到你面前挑衅啊！” 身旁，梁洛雨的姐妹在嘻嘻哈哈的调侃她。

——啥，谁弟？？？

同时，陈星尘的手机有了搜索结果，她快速向下滑屏，看到紧急联络人信息：罗勇。——和梁洛雨的紧急联络人一模一样。

“没什么本事，全身上下就这张嘴。” 梁洛雨同几个女生幽幽的说道。

“学姐……” 陈星尘意识到了自己大概是误会了，她戳戳梁洛雨的手臂，“这是……你弟啊？”

梁洛雨转过身，笑眯眯的看着陈星尘：“呀，不是我男朋友吗。”

烈日下，陈星尘的脸被烤的火红。

“我……我还有事，下半场先不看了！”

陈星尘局促的站起身，想要找个阴凉的地方让自己冷静冷静。

“——闫丹！”

梁洛雨见她要走，却很着急的喊住她。

“啊？”陈星尘转过头，少女的面庞，清纯又阳光。

“没事了……”

陈星尘看梁洛雨欲言又止，却也不晓得她到底要做什么。

“有事短讯发我！” 陈星尘晃了晃手机，又笑着挠头。

梁洛雨看着她，也不自知的笑了，颔首说道，“嗯，去吧！”

陈星尘也确实要回去码头了。

连小易都在给她接连发讯息，问她人在哪里。她刚一坐到车里，阿福就开始嘘寒问暖，“老板，你跑学校湖里游泳了？学校里咋连更衣室都没有呢？”

陈星尘明白，阿福把早上见到自己裹着湿衣服的样子，归因于她在学校游泳了。但是她并不想解释，也无需解释：“你且开回去办公室，路上我要睡会儿。”

“好咧。”

她回到码头，见到万小五在她办公室里踱步。

“阿尘，去哪里了。” 万小五眉头紧锁，语气是担心，更是责怪，“为什么手机要关机？”

“什么时候我要跟你汇报行踪了？”

“不是……我……阿福说你不让他跟着，小易也说，你最近奇奇怪怪的，总是去她学校……”

陈星尘走到办公桌坐下，严肃的对万小五说，“我在找学校实验室的人帮忙，验货。”

陈星尘撒了谎，她不想让帮派里的人知道梁洛雨的存在。且她自己也希望能安排好这里的事情，自己尽快脱离这重身份。

“哦。我很担心你……”

“我知道。我很好，不必担心。”

“好吧……”

陈星尘看到桌上还随手扔着廖聪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她拿起画框来扶正摆好：“话说你调查廖聪在泰国的线人，调查的怎么样了？”

“不是很顺利，语言不通，找个人费劲的很。我想可能我们确实得亲自去一趟。”

“好，让我想想，尽快安排在10月份吧。”

到了晚上，陈星尘裹着梁洛雨的小鸭子图案的睡衣，久久无法入眠。她把嘴巴埋到衣领下，深深吮吸着梁洛雨的味道。

这小鸡小鸭的图案，是梁洛雨手绘的，就贴在陈星尘心口上。陈星尘闭着眼，顺着颜料的曲线反复抚摸着，就像是梁洛雨画笔的笔尖，在她心头作画一般，痒痒的，也暖暖的。

思前想后，陈星尘打开了梁洛雨的对话框。

「学姐，谢谢你今天的辅导课，还有咖啡。其实今天中午说到CA的时候，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歧视同性恋，我本身就觉得性取向是个伪命题。人在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之前，怎么能够确定自己的取向呢？我从前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

「……关于学姐的**，我也不是有意八卦。我关心你，是真的觉得你很优秀，不论是学识还是样貌……我不想配不上你的人跟你在一起嘛，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想，能守护在学姐身边的人，一定是也是足够优秀的人吧！希望学姐能理解！晚安，好梦。」

她给梁洛雨编辑了两大段话，不仅是陈星尘想把白天的误会解开，又总觉得最后梁洛雨似乎是想同她讲些什么。

果然，不一会儿，梁洛雨就回了她。

「嗯，我没有真的在意。我是在逗你，觉得你这小孩挺可爱的。我相信你的品行，不用在意辅导课和咖啡，等你期末拿了奖学金再请我就是。」

满满的压力给到陈星尘，可她终归不是闫丹，没有条件拿到奖学金。陈星尘想了想，回复道，「其他课程不敢保证，学姐的专业课，我要拿第一名。」

「拭目以待。」

这四个字，倒是激起了陈星尘的斗志，她刚想继续打字，梁洛雨却迅速又发来了一条讯息——「晚安，好梦。」

她结束了对话。

陈星尘无奈放下手机。

从前她们恋爱的时候，每天有着说不完的话，一个月短讯费都要几十块，后来又了企鹅通讯才好起来。现如今，梁洛雨同她讲话惜字如金，陈星尘胸口刚刚燃起的爱情火苗瞬间又被浇灭了。

“哎……洛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