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虚坞 第64章 自述

房间阴凉，不适合久呆下去，加之陈星尘意识迷离，她虚脱的身体撑不了太久。在简单拜别了梁洛雨母亲后，她们准备从房间的另一扇门继续出发。

“等一下......洛雨，你看在冷冻舱的侧面，是不是有个红色的指示灯在一闪一闪的......是信号灯吗？还是我眼花了......”陈星尘停下脚步，似乎余光里注意到了什么。

“不是，我刚刚就看到了，不晓得是什么开关吧。” 梁洛雨着急和陈星尘离开此地，并未驻足。

“好吧，总觉得有些奇怪......”

走出门后，这面墙隔开的通道明显宽敞了许多，看来当时的冷冻舱是从与实验室相反的另一处出入口运送进来的。

梁洛雨：“沿着路走，肯定能出去，星尘。”

陈星尘：“嗯。他没办法明目张胆的把这么多的冷冻仓......一台一台从别墅正门运进来，”她的声音断断续续，每讲一句就要上几口气，“所以......他只好从别处入手布置了这个地下室。”

梁洛雨：“应是如此。从他实验室通过来的隧道，应当是后来他才挖通的，所以才那么狭窄。上层土石坚硬，不好挖掘，到了深层泥土松软了，通道也跟着开阔了。我想，可能都是他自己挖的，没有请过施工队。”

陈星尘：“嗯，他还特意准备了备用应急电源.......即使链接实验室的电源线路受损，冷冻舱也依然可以保持电力。”

磕磕绊绊的约莫又走了一公里，她们看到了一丝明亮的光线，像竖琴的琴弦般立在视野里。

“我们到了。”

凑近看，原来这条丝线是两扇门的缝隙。门的另一边不知道是哪里的地下室，亮着微白的灯。手机仍然没有信号。

梁洛雨站在门前仔细观察了一番，没有找到锁头：“是从外边锁住的？”

陈星尘：“应该是电子锁......” 她想起自己在梁德铭实验室里寻找门锁程序的时候，曾经触发了一个LOCK程序，反复试过几次都没反应，当时她还不知道是哪里的门，“我查到过开门程序，从他的代码里......咳咳......”陈星尘的声音越发的虚弱了。

“可是！”梁洛雨骤然惊醒，“我们刚刚把他的电脑用酸液腐蚀透了！屏幕......屏幕和主机都烧穿了！都是......都是我不好，是我太莽撞了。” 她的拳头用力砸向门板，可这两扇钢板纹丝不动。

“嗯.......”陈星尘拍了拍梁洛雨的腰，“你让我看看。”

陈星尘凑前观察——经典的防盗门锁金属卡扣，门的上方和下方各插立着好多筒状金属条。她原本想能不能继续靠着化学药品的腐蚀，但这金属条的直径至少有1厘米粗，而且涂过防腐涂层，就凭玻璃子弹里的浓度和计量，肯定是无法短时间打开的。除非......

陈星尘再次小心翼翼的打开装子弹的盒子。——那里只剩下4颗子弹，陈星尘把把弹身上标有“EP”的两颗子弹取了出来。

“洛雨，你刚刚......不是想试试炸药吗？现在可以试试了。”她一边说话，一边打开元素抢的弹夹，把两颗子弹填装进去。

梁洛雨：“这......”

陈星尘：“这里足够空旷了......等下你站远一点，瞄准门缝开枪。这里有两发子弹，你连续按两下机板，然后......快速和我一起趴到地上......咳咳，护住耳朵。”

梁洛雨：“好。” 她没有犹豫，接过陈星尘的枪。

梁洛雨和陈星尘一同退后，待退到安全距离后，她深吸了一口气，手上却迟迟没有动作。

梁洛雨：“星尘，你确定......不会着火吗？”

陈星尘：“不会。”

梁洛雨：“可是，刚刚为什么你用它可以点燃整个实验室。”

陈星尘：“因为我在实验室的地面洒了高浓度酒精。咳、咳......硝基苯酚无论怎么做化学改造，增强的也只是爆炸威力。它在受到强烈撞击后即会爆炸，但没有助燃剂便也就只是产生爆炸气浪而已。”

梁洛雨：“......我晓得了......通过极速挥发的酒精，确保能烧起火来。继而利用实验室内的其他生化药品，接连引发爆炸。”

陈星尘：“是，所以我说过，时间是够的，从我第一次引发爆炸到火势蔓延到整栋楼.......咳咳。总之，这里没有易燃物，它便只会爆炸，不会着火。”

梁洛雨：“懂了。”

她抬起枪头，可仍然不见她扣动机板。

——陈星尘其实心里也没底。梁洛雨从没有用过任何枪支，很难保证准心，即便是陈星尘给了她两颗子弹的容错空间，也不见得能准确射击到门板中间把门锁炸开。可惜她受了伤，手臂止不住的颤抖，否则她能自己使用元素枪，准心她是练习过的。

“没关系，洛雨......”

话音未落，梁洛雨连开两枪，而后陈星尘拉着她一起扑倒在地。梁洛雨用手捂住了陈星尘的耳朵，而陈星尘唯一的一支胳膊，撑住了两个人重量，她压在梁洛雨的身上，尘土喧天，直把她的黑发染成灰白。

——两声惊天巨响后，门被完全炸开了。

久违的光亮，刺的梁洛雨睁不开眼，同时她短暂失去的，还有听力。

“咳咳......”

她抱起陈星尘，却发现她已完全晕倒过去了。

“星尘！星尘？”她听不到自己的回声，只疯狂的摇晃着陈星尘的身子，“星尘！！！”

“——咳、咳咳！”陈星尘终于有了反应。

“太好了......”

梁洛雨赶紧扶着陈星尘，她们穿过了一个堆满了垃圾袋和拖把的布草间，来到了一个空旷的地下停车场。

「——喂！张师傅！地下车库又爆灯了啊！」

「这个月第三次了啊！我就说平日里没车就别开灯了啊！」

陈星尘听到车库的远端传来两个男人的对话，爆炸声被误以为是灯管爆了——她们终于安全了。

她用最后的力气掏出手机，拨出了白鸽的号码。

“跟她说，寻着定位来......” 她把手机递给梁洛雨，然后靠着她的身子，昏睡了过去。

15分钟后，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她们面前。

白鸽走下车，眼前的一幕让她错愕不已。

她无比揪心的低声道：“你们......”

她不知道这两个孩子发生了什么，地下停车场阴森寒冷，只见梁洛雨小心的托着陈星尘的头，身体不自然的抖着。她看见这孩子的手上沾着血，眼神戚戚而无助。

她快步走上前，检查了陈星尘的呼吸与体温。

“她烧的厉害，可能是伤口感染了。快去医院。”

“好......”

白鸽与梁洛雨一起把陈星尘抬上了车，她用了最快的速度驶向市郊。

“我们去北郊的一家私立医院，院长是我朋友。”

暗室内，梁洛雨母亲的冷冻舱旁，红色的指示灯忽明忽暗，闪烁着一个录音机。小小的机身里，收录了十几年以来，它的主人与舱内女子诉说的话。

「云儿，我不忍把你葬了......我知道冷藏技术已经可以无限期的保存人类的身体了，对不起，没有机会征得你同意，我便把你安置在这里了。等小雨长大，我再与你一起离开这个世界，好不好。」

「云儿，我找到了车载记录仪......到底......发生了什么，小雨她......她为什么忽然变着声音讲话？当时你们在车里受到了什么刺激吗？我一定会找到原因的......为了解清楚真相。」

「我用了隔断药......小雨连续高烧，我没办法了，她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没有线索了......」

......

「从小雨的血液里提取出不明物质......云儿，我可能犯了一个错误。」

......

「我要带她去美国了。也许这个世界上存在许多人类认知以外的事情......云儿，作为一名科学家，我觉得我有必要搞清楚她血液里的东西是什么。每隔半年，我就会回来看你一次的，等着我。」

......

「好久不见了。我们用了最新的粒子粉碎机，加大了5万倍的功率。那仪器有一整个房间大，我们终于把小雨血液的污染源找到了。很神奇，我们初步看，污染源没有任何化学性状。」

......

「我回来了，云儿，我不会再去美国了。这就一直在你身边。」

......

「实验资料被窃，我现在信不得任何人了。我咨询了在计算机领域的朋友，我可能要开始自己学习写代码才行......以防止再发生资料失窃。鼓起勇气重新出发去学习新知识，云儿，你一定会支持我的，对不对？」

「......原来程序语言并不复杂。这两个月，我重新把实验室的学生们分组，所有的实验结果只会由我一个人汇总，每个人了解到的实验内容都只是局部，没人知道真正的实验走向......同时，我让学生们做的是纸质记录，再从我这里加密成电子文件，我确信不会再有人能够破解实验记录了。」

......

「我尝试把闪烁元分离，再植入两只用作实验对象的小鸟体内，失败了。使用PCH303蛋白，是能够稳定对接闪烁元并融入血液的。比较棘手的是，这种蛋白在人体内含量很少，只存在于大脑神经内，很难分离。我把这几个月全部的提取量融合进实验对象体内，可完全没有任何作用，甚至不如我们手工合成的记忆蛋白......这很糟糕，又要从头开始了。」

「我加大了剂量，还是失败。也许不是剂量的问题，闪烁元是否只能和人类大脑融合？从小雨的病例来看，闪烁元的能力绝不止开发她的大脑这么简单。她似乎有着突破时间局限的能力......我甚至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云儿。总之，再提取完一次，我准备直接在人类病患体内开展融合实验了。」

......

「我试着将PCH303蛋白直接植入小雨体内，并对蛋白做了荧光标记。不出我所料，随着血液循环完毕，荧光染色分布，99%都集中在小雨大脑的记忆区域。坏消息是，实验室的经费开始吃紧，我需要不断的从亡尸身上分离PCH蛋白，同时依然没有找到高效率从小雨体内获取闪烁元的方法......我可能不得不要采取一些手段了。」

......

「我......我今天把闪烁元注射到我自己的体内了......有一些轻微的头疼，但似乎没有什么别的感觉。我不放心用任何旁人做试验对象，只有亲身记录的，才是最准确的.....何况小雨还有一半的基因与我相同，没有比我更好的实验对象了。」

「云儿！我发现自己的身体精力比从前更好了......前天在实验室割伤了手指，竟然第二天早上就愈合了，这在一个年近50岁的人身上可不会出现。如若不是闪烁元的作用，我便是重合15岁了？而且，似乎我的头脑思路也比往日清晰了很多，我更加确信小雨的智力被闪烁元极大开发了。可惜在我身上还没有看到任何投射未来或过去记忆的画面，但我仍旧充满怀疑。任何违背人类现有科学认知体系的现象出现，我都选择相信。」

.......

「昨天旁听了一场有关克隆技术的研讨会，我有了新思路。只需要DNA，就可以在实验条件下迅速培养细胞繁殖，堪比人类自然生长速度的数十倍，几个月的时间就可以造出一模一样的人造大脑......非常让人印象深刻。我准备复制出你的大脑，开始做蛋白融合测试。如果你的记忆能够被成功转录，是不是你就可以变相活过来了啊？」

......

「云儿，我没有经费了......全上海的医院死患也不够我的实验用量......必须用更多资金扩大PCH获取范围，我得调用别的省市的资源。小雨的状态也不是很好......实验陷入两难，我该怎么办......」

「我不管了，我要向军方筹钱。下个月，我要开学术研讨会，把关于闪烁元对人类大脑和身体增益的学术报告发出去，就差最后一步了，云儿，我不能放弃。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