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荆州的风太冷,裹缠雪粒子,掠过脸颊,要割出细细的血来。不知是怎样滚下马,她半摔进雪地里,手杵下去,腕子折得痛肿。顾不得半边身子都在疼,她连滚带爬,扑到石阶上。上面的脚印里结出冰凌,滑溜溜的,一不当心,膝盖磕到石阶边缘——来不及撩袍摆看,莫约是淤青了。
好长的山阶,无穷无尽,呼吸乱了,满山的风雪都灌到耳边来,“嘎吱嘎吱”,压着她的脖颈,椎骨“咔”、“咔”,一寸一寸要折下去。很久不觉爬这道石梯有这么累,她张开嘴喘气,但冷寒的风也噎进喉咙,一时,忍不住簌簌地震抖,仿佛全身都在咳嗽。
山门的阴影从她脸上覆滑过去,温柔而丝质。她扑到地上,冰得通红的手握住满手的雪。四周没人,她撑起身,继续跑。一步一个深足印,雪被她的鞋履铲得老高,没几步,绑腿上便抓黏了厚厚的一层雪。还在前面。平日听经的方向,樟树,白墙,灰瓦,哪个师姊放爆竹,炸碎了一树的冰溜子。祖师殿。她几乎把脸撞上门扉——时辰不对,祖师殿上了锁。
还有小径能走,她跳进沟渠,拔起脚来,腿上浑是冰雪与刺棘。
终于,手攥上拙讷楼下的阑干,寒痛从手心直刺胸腔。
腿脚都在振抖,仍一步提着一步往上爬。眼睫眨下来,眼泪都已结冰,覆在下眼睑,点点的冰凉。
“咚——”
观中的晚钟敲响了,一圈一圈的音波,远远地震荡出去,山林间粒粒的鸦鸟,都扑棱棱地高飞起来。
浓紫的暮云下,拙讷楼只剩一道漆黑的、怜悯的影子。
她在钟声里跌进了拙讷楼大门。
“——袁不忌,”仅余的一点天光,薄薄地漏进楼里,楼中夜明珠粉涂的星粒,呼应着淡淡亮起来,“我的闲话就那么好讲?”
“那一卦,你是不是得意极了,觉得自己一句话,就能左右他人的命数前途?”
暗处,灰袍的散发道人走出来。楼底,口鼻间的白雾散去,青衣的女冠浑身冰雪泥泞,纷散的发丝下,双眼赤红。随后,“扑通”一声,紫薇观的小弟子也扑进楼中,撑跪在地,身上全是雪屑、棘刺,衣摆或摔或刮,也丝乱成一团。
望向小师妹绝望的脸,只一瞬,袁不忌便知发生了什么,顿时,一贯耷拉的眼睛睁得圆亮。洞府之事不能泄密,她后退一步,顿了顿,一振袖袍,拱圆了手,承下所有过错,向须膺礼拜致歉:“须膺师妹,是我口齿不严,泄露了你的私事,还乞你原宥。”
“袁不忌,你是不是觉得此事十分可笑,才在我背后讲给旁人听?”须膺浑身颤抖,咬着牙,眼中直直地坠下泪来,“是啊,我在外头拿着为夫守节的幌子招摇撞骗的时候,你一定觉得太可乐了,这么滑稽的事,怎么能只你一个知道……”
两年前,她因谶言出家,只觉孑然一身,天地灰灰茫茫,再无挂念,可偏偏,不得已去胡庄募缘,她本以为四处会是冷眼与嫌憎,谁知,迎上来的,却是庄客们质朴的笑脸。他们说,道长为亡夫祈福,好生叫人敬佩。
胡庄的佃户总把她当恩人,当神仙娘娘,但于她而言,他们才是恩人。他们为她在天地间新辟了一条路,为她加上圆光。从此,她不必再是灾星,她也可救苦救难,普济众生。
谎话说上一千遍,她自己都快信以为真。
“须膺,”一道苍老且空阔的声音从楼顶垂下,向上望,楼顶浑仪黄铜的巨型环形骨架交错之间,一个朦胧的、杏黄的影子慢慢浮显出来,居然是众妙观主。白发的老者居高临下地俯看三人,昏昧里,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似悲悯,似无情:“卦是不忌卜的,但借口却不是她寻的。”
“哈,”须膺笑了,后退一步,失神般,不住地点头,“是,都是我的错,是我虚荣,是我不堪,是我天煞孤星,克死了丈夫,又害兄长摔瘸了一条腿——”忽然,她膝盖一软,跪倒在地,衣袖垂软,如片片剥落的金身。她声音轻而平淡,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师傅,你把我逐出师门吧。”
“不,不行……”崔宜轻喊出声,她惶恐地向须膺爬去,却不敢真的挨近,硬生生停在中途。
“紫薇观来去自由。”
闻言,须膺已面无表情了。她深深地伏跪下去,向楼顶的老人、传说里在世的神仙众妙行了一礼,便支起身,转过腰,背脊挺直,向拙讷楼外跨开。
袍角在昏淡的天色里划过一弧,细风扑到崔宜脸上。从始至终,须膺都未再看她一眼。分明是她当着旁人的面揭穿她的过往,须膺脾性暴烈,既没有反驳,也未曾向她讲一句难听的话。
她从来不喜欢须膺,看了符箓,也只觉得她可怜。她生起气来,更是老虎一样,扑到谁,便撕咬谁,齿牙亮出来,不到血淋漓不会住嘴。如今须膺要走了,不再做紫薇观的弟子,不再是她的师姊,此后也不会在她跟前,斥骂她是“吴人”。她本该轻松,可眼下,不知为什么,心却似一枚铁砣,在虚空里无休止、无休止地坠下去,扯得她浑身骨头都吱吱呀呀地疼。
也许在胡庄,在休戚与共的那些天里,吉光片羽,总有一刻是珍贵的,总有一刻,让她不知不觉地奢望,抛开国别之见,或许她们能成很好的朋友。
可是如今,须膺已离开,她落在拙讷楼的脚印,泥泞杂着冰凌,正慢慢地融化,只留一地晶润的、破碎的光。
死灰一样,崔宜跌坐在地,喃喃着,“对不起”、“对不起”,不知是说给已离去的须膺,还是说给替她承下罪责的袁不忌。
“道婴,她走是她的事,”忽然,渺渺地,众妙的声音从楼顶传来,“你若要挽留,是你的事。”
一句话,有如在耳边击磬,“咚——”一声,清音悠远,一下子,什么都敞亮了。
对啊,她还可以挽留,甚至,她还没来得及向须膺道歉。她要去找她。她应该去找她。
轱辘一下,崔宜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她看一眼袁不忌,再高高地去仰看众妙。寂静之中,她飞快地向两位长者行了一个礼,拗转身子,拎起袍角,奔出拙讷楼外。
*
一路追到袇房,却见须膺房门紧闭,但门前阶上却踩着几个湿漉漉的脚印,有进去的,也有出来的。崔宜猛地回头,望向山下:须膺或许已卷裹了行装,下山去了。
她正要顺石阶追下去,忽然,一只手搭在她肩上。崔宜吓得跳起来,回脸看,却是龙慈。她皱着眉,青粉晕晕,似纷乱的远山:“阿婴,你和须膺师妹都去了哪里?”
崔宜喘一口气,把拙讷楼里的事草草地讲了,她央求龙慈:“师姊,你不要生须膺师姊的气——你可不可以帮我去寻她回来?”
龙慈安抚她,劝她别急,思忖片刻,道:“将近年节,观外还开张的酒家客舍不多,须膺性子刚烈,再不会用紫薇观的名义借宿,找起来,也许没那么难。”末了,她一转身,道:“我唤其他的弟子一同去寻。”
“不,不行!”崔宜忙掣住她的腰带,“须膺师姊走得这么安静,一定不想叫人知道她出走的因由。若是喊上其他师姊一起,只怕到时事情传开,她愈发不愿回来。”
“你说得对,是我思虑不周,”龙慈瞧着她,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她道,“走,下山去,酪酥还侯在山脚。”
山下歇马的石槽边,草叶零乱,蹄印交错。先前来时,龙慈替须膺向农家借的马便系在此处,如今那马却不见踪影。想要最快地出观去,只得乘马,紫薇观为群山环抱,除去前坞的大门,其他小径的宽窄,都不足以容马通行。龙慈把崔宜托上酪酥的鞍,自己随后登跃上来,把大氅裹住崔宜,调转马头,向前坞驰去。
马是前坞农户的,两人思度须膺从不强占人财物,果然,一推开信娘家的门,便见案上掷了许多银钱——她不知马是哪户的,但走得急,索性把钱丢在信娘家,让龙慈事后还给农户。要行夜路,龙慈从箱柜中取出一盏灯,在中心添了许多油,又把火刀火石扎进袖口。灯叫崔宜挑着,两人再度登马,赶向前坞大门。
等追到大门,相询守门的农户,得知须膺早在一炷香前便出了坞。龙慈略告了事因,那铁水浇筑的巨门便豁开一个小孔。缰绳一振,酪酥驼着她俩,扎进坞外茫茫的夜色里。
顶着寒风驰骋,借微弱火光,崔宜一面看路,一面想起白天时的事。她心下黯然,问龙慈辛拓的去向。龙慈道:“我叫他先回义安了。”顿了一下,她又道:“他不该只送还一面镜子。是我没教好他。”
其余的事,不便再多问,马上两人沉默下去。过了一会儿,崔宜又略把胡庄的事向龙慈说,龙慈听罢,轻“嗯”一声,称赞她:“你做得很好。”
行到岔路口,龙慈翻下马,踩进雪地,崔宜替她挑着灯,分辨地上蹄印。此时已入夜,漫漫的官道,没有一个人,好在夜里无风,荆州的雪也不易被吹散,马蹄踏下去,隔片刻,便结冰,留一个溜溜的印子,一串的,逶迤进道路远处。龙慈看准蹄印去向,跨上马来,带崔宜顺印记追下去。
又行了约半个时辰,马蹄印溅进一处坊里,在车辙与脚印里隐没了。百姓聚居处,一扇扇窗户,都翕着灯火,把雪地敷得明黄。为省灯油,崔宜吹熄了灯笼,龙慈也勒慢了马,一家挨一家的客舍去探听,看有没有独身骑马的年轻女子经过或借宿。
年轻女子夜半驰马,在哪儿都惹人眼目,直问了五六家,有侯在堂里的小厮瞧见的,见二人是紫薇观的道士,缩脖袖手,也要赶出门外,替二人指点方向。顺着线索,师姊妹二人一路跟随过去,终于,停在一家低矮的客舍前。
跨过门槛,相问掌柜,略把须膺的形貌讲来,掌柜打量二人,见是崔宜一身紫薇观女冠的打扮,戒心先去了三分,又询问缘由。二人都不愿出走给须膺惹上什么风言风语,龙慈便现编了个姊妹口角的谎,圆了过去。掌柜信了七分,引她二人去屋后,指了指厩中的马,问:“这可是那位娘子骑乘的马?
龙慈打眼一瞧,玄马白鬃,正是她从农户家中借与须膺的。二人长释一口气,连连向掌柜道谢,称她帮了大忙。掌柜摆了摆手,又向她们指明了须膺歇宿的屋子。
客舍后,一带白墙圈出一方小院,院角栽一株腊梅,朵朵馨黄的花,暗香浮动。须膺投宿的屋子,正在这株梅树后。崔宜深吸一口气,向龙慈道:“师姊,此事因我而起,还是由我去劝须膺师姊。”龙慈了然,拍了拍她的肩,便立在院门口,等候崔宜。
踩过冰雪,拂开花枝,踏入廊下,手扶上廊中楹柱,又贴上房舍的门扉,她把住门环,轻轻地叩,问道:“须膺师姊,你在里面么?”顿了一会儿,她还是道:“我是……崔宜。”
门内一丝响动也无,黑洞洞的窗格,好似冷灰一样的眼睛。崔宜仍直觉门里有人。沉默片刻,她道:“师姊,今日是我不对,我不该那样把你的事讲出来,对不住,我只是,只是……”她想到皇帝嫌恨的脸,旧日的痂疤,在暗处作起痛来。她蹙眉,闭上眼,道:“师姊,我也有许多事,你不知道,我可以都讲给你听。”
“其实,我不是什么实实在在的公主。我从小长在一个叫‘冷廷’的小院子里,我的朋友给我送饭、送衣裳,我才活下来。我的父皇找不到人来紫薇观,只有我答应了他,他才对我好起来。”
“我的朋友是一位宦侍,他被一个叫‘薛惇’的恶人掳走了,还被砍掉了胳膊,”讲起令燕,她只觉嘴里含着烧红的炭,痛得她直哆嗦,“但他再见到我时,却当了薛惇的手下,欺骗我,劝我不要来紫薇观,随他去他的家乡。我相信他,什么都不要,跟着他走——朝堂上的人说,这是……”终于,沉甸甸的耻辱拖住了她。
自打她来紫薇观,许多个晚上,她都曾梦见此事暴露,众人窃窃的朱红的嘴,与审视的绿阴阴的眼,一转一转地困绕住她。在紫薇观待得愈久,学的东西愈多,见闻得愈广,她愈是深知,只要令燕之事泄露,无论袁不忌,还是龙慈、在清,都挽救不了她,她所做的一切努力,全会付诸东流,从此紫薇观再难有她的立足之地。
可是,她还是要讲出来。她既然讲出了须膺最不可告人的隐衷,她也得向她掏出自己的,她们是师姊妹,不是仇敌。这样,才够公平。
她闭上眼,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淌。她道:“朝堂上的人说,这是‘私奔’。”
腿脚都软了,她支撑不住,只得蹲下去,把额头抵住门扉,手依旧贴在门缝上。崔宜哽咽着,央求她:“师姊,你回来好不好?如果你还生我的气,你尽管把这些告诉其他师姊师兄,我不会怪你……”
天地似乎都安静了,梅花在一朵一朵地落,“啪”、“啪”,仿佛泪水打下。
隔着一扇门扉,门外的人在抽噎,似是过了许久,又似只有一瞬,门内终于响起脚步声。
*
除夕夜,依律,观主要击一百零八下磬。待敲完,众妙舒了舒胳膊,长吁一口气,说:“累煞老道了。”
与冬至时一般,众妙高踞台上,袁不忌横坐一旁,众弟子齐聚斋堂,每人一条小案,一面草席,面前摆菜碟、酒碗、竹箸。团圆的时刻,也不惜灯油了,十余盏长明灯,都高高地点起来,把堂内映得通亮。烛火下,其乐融融的一堂人,什么嫌隙龃龉都抛诸脑后。
揭开椒酒与柏酒油黄的坛子,霎时间,堂内辛香四溢。倾入碗中,泼溅出来,也无人顾及容止,把手指沾了酒水,放进嘴里吮吸,一滴也不浪费。有人起身敬酒祝祷,向众妙,向师姊、师兄、师妹、师弟,一时,堂下人头掀动,语声鼎沸。酒碗碰在一起,当啷啷,迸溅一地的欢声笑语。
山南女冠们也兴致颇高,正言谈间,忽有人问道:“咦,怎么好像不见须膺师妹?”
“确实,这几日似乎都不曾见着她——没有出什么事吧?”
“师姊,你同她来往得多,你可有见到她?”
“我……没有啊。这几天,我屡次敲她的房门,都不见开,是不是回家去了?”
女冠们面面相觑,眉间逐渐笼上愁云,甚至有女冠问到崔宜跟前:“师妹,你同须膺一道儿去胡庄,可是出了什么意外?”
崔宜紧抿着嘴,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那夜追到客舍,须膺立在屋内,始终不曾开门。她只说,“你回去吧”,便再也没有音讯。
“这就怪了……”
众人正思忖间,忽然,斋堂的大门被人推开。寒风卷地,扬起纷纷的雪花。夜色里,一位青衣的女冠跨进门槛,反手轻掩上门。众弟子着眼一看,坚薄如玉笏的身形,瓷白的脸,眉梢嘴角缀两粒小痣——正是失踪了数日的须膺。崔宜见着她,也不禁张大双眼。
须膺掸了掸衣上的雪,目不斜视地走进来。众人的目光随着她的脚步,最终,投向崔宜的方向。
双双眼睛注视中,须膺在崔宜案前驻足。
崔宜拗着手,往后躲。
须膺弯腰,从案上抄起酒坛,手撕开封盖,掇两只空碗排开。手一倾,酒浆泼一道,浇入碗里,两只碗,都淹到边沿。
拇指没入酒里,手掌托起酒碗,须膺直起身,目光扫开去,扬声对众人道:“诸位同门,我有几句话,要同诸位讲。”
听得此言,一时,堂中安静下来。客舍中讲的话,顿时全涌进崔宜脑中。除夕夜,大家聚在一起,甚至不必一个一个耳语,径直向全部人公开宣告便是了。崔宜皱起脸,绝望地闭上眼。
等了一会儿,没有等来宣判的利刃,却听须膺朗声道:“今岁冬至,我与道婴师妹至胡庄募缘,不料为黄庭的奸人算计。我鲁直愚钝,落入圈套,险些堕毁我观的清誉。”
她回脸,看向崔宜,续道:“幸得师妹果勇,为我挡下污名,又洞察诡计,力挽狂澜,才叫我与紫薇观免于一场横祸。”
不可置信地睁开眼,却见须膺立在灯火中,漫身纷披明亮的烛光。
“先前,我对师妹多有误解,只凭身份之见,便妄断她的为人。经过胡庄一事,我才知晓,紫薇观中,从无冯吴之分,只有我观弟子。”
烛火通明处,须膺的脸又平静,又释然。她弯腰,把酒碗撞在崔宜的碗沿,“叮”一声,她看着她的眼睛,说:
“敬,道婴师妹。”
说罢,她擎酒碗至唇边,一仰头,将酒浆一饮而尽。
堂中鸦雀无声。忽然,另有两人前后举起了碗,远远看去,却是龙慈与在清。二人微笑,齐声道:“敬道婴师妹。”
一时,堂中沸腾起来。无论山南、山北,弟子们陆续起身,衣袖林立间,他们都向崔宜举出酒碗,脸上都笑着,好奇的、宽容的、恍然大悟的,甚至有羞愧的,敬酒声参差不齐,但仍是海潮一般,一声赶一声地叠上来了:
“敬——道婴师妹!”
泪眼朦胧中,崔宜还能见堂上的众妙与袁不忌也向她擎起了手中的酒盏。
几个月来,她辛苦求索的、渴盼的,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她。从来,她都觉得自己是草芥浮萍,风吹到哪里,水流到哪里,她便停落在哪里。直到现在,她才发觉,不经意间,她已生出根须,被注目,被接纳,缓慢地,无声地,扎进了此刻站立的土地。
崔宜:这一刻,我感觉我要为紫薇观卖命。
哈哈,开玩笑。恭喜崔宜,以后咱观就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顺祝各位看官乙巳吉祥,安康顺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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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释嫌一杯酒(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