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飞鸟 第5章 宝石

杨花儿回到茶馆上班，凤姐凑过来，说：“花儿，问你个事儿啊。”杨花儿不知道啥事儿，不作声。凤姐看杨花儿没有恼，就说：“你是个大学生，有男朋友没？”杨花儿仍然不作声。凤姐接着说：“你觉得铁子做男朋友怎么样？”这次杨花儿说话了，闷闷地说：“不行。”至于为啥不行，杨花儿没说。

凤姐像被火烫了，嗖一下人就到了大堂。原来老板来了。

老板是个浙江人，具体点说，是个浙江女人。她四十刚出头，大家叫她婕总，这个茶馆可不是她打拼出来的，而是早年丈夫送的。丈夫比她大十五六岁，她二十出头嫁给丈夫的时候，丈夫就快她现在这个年龄。后来她生了一儿一女，想出来工作，丈夫大手一挥，“不要去给别人打工，我养你。”于是丈夫名下这个茶馆就成了文婕的，也是夫妻多年感情的证明。这么多年，和丈夫的收入比起来，茶馆不算赚钱，但是对文婕来说，有这个茶馆，她就不仅仅是某人的老婆，而是响当当的婕总。这种转变对她来说，太重要了。她不用整天沉浸在孩子的三餐，孩子的脏衣服，孩子的哭闹声里，随便一个茶馆的电话，都让她觉得自己的生活并没有与社会脱节，自己仍然年轻，仍然精力充沛。

作为生了孩子的人，她太需要这种满足感了。

文婕今天过来不是因为经营需要，而是因为今天要来一位客人。这位客人就是她一直想见的，丈夫心目中的红颜知己，有可能取自己而代之的马茜。马茜是一个基层小公务员，文婕知道的时候自觉矮了一截儿。她难以接受丈夫会移情别恋，也难以接受自己不如公务员。无论如何，事情已经知道了，也确定已经发生了。为了两个孩子，自己还是要拼一下。

文婕刚到茶馆，琪琪凤姐和小杨都到了，大家注意听婕总讲话。文婕说：“你们忙，我找个人。”琪琪聪明，让其他人了，自己跟在婕总身边。婕总说：“今天的客人有多少？”“和往常差不多，包间订满了。”“拿来我看看。”

琪琪赶紧把手里的名册递过去，文婕翻了翻，找到了宋茜的名字。原来今天有一个包间是她订的。

“客人都到齐了吗？”

“还有这两个没到。”

原来宋茜还没到。

文婕走到前台，对琪琪说：“给我找件前台的衣服。”琪琪去后面拿了，文婕赶紧换上。没多久宋茜到了。

宋茜化着淡妆，年龄三十出头，留着短发，带着眼镜。一张脸像猪油冻白，表情严肃，偶尔看起来痛苦。

“怎么是这么个人啊？”文婕有点失落。要个头没个头，要身材没身材，就连长相也透着土气。老刘看上她哪儿了？

宋茜到了前台，文婕才反应过来：“请问几位？”

“三位。”宋茜带点儿傲慢，对文婕爱搭不理。

“您是宋茜吧？”文婕问。

宋茜微乎其微地点了头，眼镜戴的结实，看不出眼神。

文婕想：这人有点冷，或许就是这种冷让老刘动心了。

“三号包间。”

宋茜直着脖子，踱了过去。

接下来怎么做，文婕没底。反正今天已经见到真人了，但对方给她的感觉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毕竟还要考虑老刘的脸面。她打算去找自己的好朋友，老姐妹李敏，就当散下心。

宋茜是从小山村考出来的公务员，她家里有两个姐姐，两个妹妹，全是女孩。母亲在四十高龄仍然想生一个男孩，但是男孩没得到，命却丢了。母亲去世七天不到，父亲就带回来新的女人，打算继续生儿子。宋茜接受不了，刚高考完的她一怒之下去广州打工，在工地上轧钢筋，去厂里当女工，终于一个暑假赚了三千块，带着这三千块，她上了大学，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

与大学男友结了婚，才发现婚姻并非如自己所想。终于考上了公务员，再不想忍受婚姻生活的琐碎，就趁机离了婚。离婚三四年，男朋友谈过，对象也有很多人介绍，但总是没有能成的。归根结底，不想结婚了，只想谈谈恋爱。看母亲一辈子为男人生孩子得到了什么？一个人生活不挺好的吗？

宋茜的这种想法文婕不能理解，也不想理解。怎么会有人只想谈恋爱不想结婚呢？怎么会有人不希望有个家庭呢？怎么会有人不想要小孩子呢？

文婕和李敏约了，在陆家公园见面。

文婕到了陆家公园，看着公园里的人工湖，天鹅在湖里游来游去，李敏穿了一件最新款的某牌外套，跨着大步走过来。

李敏是文婕的大学同学，两个人在大学的时候都谈了恋爱。文婕谈了老刘，李敏谈了罗浩。罗浩长得清秀，甜言蜜语特别会说，李敏就爱他为她花钱。到了大学快毕业的时候，李敏急了，催罗浩结婚，罗浩几天不见人，李敏满天满地地找，终于发现罗浩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李敏上前质问罗浩，才知道自己被当了小三。罗浩一直有一个老婆，异地，多年没住一起，也没离婚。老婆收入比较高，还经常补贴他。一个女儿在乡下，和外公外婆一起住。李敏站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从此内心沧海桑田，再也不是那个憧憬爱情和家庭的小女孩了。第二天，李敏联系了医院，自己出钱去做了人流，眼泪流的哗哗，但也没有办法。这是她和罗浩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她的第一个孩子，但是造化作弄，她还没来得及告诉罗浩，就被现实打击到。结婚也不想了，被恋人背叛的痛苦让她只想重新投胎。总之，后来当罗浩再一次出现在她的面前，看着他手里的玫瑰，李敏冷冷地说：“你走吧，我这辈子也不想见到你，我要结婚了。”其实也没有要结婚，但从那以后李敏突然对结婚狂热起来，不断参加相亲，终于在二十七岁的时候，嫁给了一个大自己十几岁的小公务员。对方虽然年龄大长得丑，但是一个月八千块的工资，李敏挺满足。

青春的残酷超过所有人的想象，成人的世界里，诚实才能带来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