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飞鸟 第32章 隼

死亡像游隼一样，速度极快，活着的人还来不及察觉，就已经阴阳两隔。二哥去世了，杨花儿一时不能接受。

二哥早上的时候心情很好，放过猪，回到家，感觉有些饿。猪吃饱了，哼哼唧唧，一扭一转的到了猪圈。二哥觉得有些头晕，对母亲说：“妈，饿了，先上楼休息一下。”

母亲说：“饿了自己煮东西吃，那么大的个人了，吃饭还喊妈。”

二哥笑了笑，说：“好嘛，先休息一下再去。”说完就上了阁楼。

阁楼里有些空旷，二哥的床在里面显得有些小，杂物堆的到处都是，不用的犁耙，空的木头箱子，小背篓，大背篓，各种各样的布头。二哥喜欢这里，喜欢这种氛围，喜欢从阁楼往下看，看到自家的院子，还有院子里的树，从阁楼往远处看，还能看到小山，小山的顶上常年是绿色的，树木蓊蓊郁郁，山坡上全是草。蝴蝶在飞，蜜蜂在飞，蔷薇也在飞一样得长。“哞——”谁家的牛在叫，“哞——”牛又叫了，二哥觉得，在家里的生活比在城市好多了。

城市里有高楼大厦，他工作的地方，分给他一张集体宿舍的床，他没有自己的空间，连毛巾都是挂在公共洗手间。他经常步履匆匆的到工作的地方，城市的生活节奏让他痛苦，他在城市里的时候，最怀念的，就是家里的阁楼。

下雨的时候，雨打在阁楼的顶上，他躺在床上，恍然像住进了森林里。外面湿漉漉冰冰凉，而他住的地方却温暖且舒适，他觉得非常有安全感，非常幸福。阳光好的时候，窗户打开，阳光和风一起涌进阁楼，细碎洒在地板上，他喜欢这些，就像他现在躺在阁楼上一样，阁楼使他安心，使他快乐。

他觉得有些疲倦，只想休息一下。阁楼上有老鼠，老鼠偶尔把头探出来，朝他看一眼，就飞快地跑开了。再回过头来，看他不动，再小小地走几步，又飞快地跑开了。

“我有一个农场，一个大农场，”他想，“我可以喂猪，砍草，烧火，做饭，就这样过一辈子。我不想再回到城市，也不想再去城市工作。”他暗暗下定决心。

“要去和妈商量一下，就这样在农村过一辈子，不也挺好的吗？”他想。

母亲可不这么想。她做了一辈子的农民，知道这件事情很苦。她唯一的期盼就是孩子们可以走出农村，走出大山，去城市里，过上城里人的生活。

“我再辛苦一点，把女儿上大学的费用挣出来，”母亲一边刨地一边想：“土里刨食一辈子，如果儿子能过上城里人的生活，也就值了。花儿要是嫁到刘家，也是个出大学生的家庭，不会苦到哪里去。”她略感欣慰。“云儿就不好办，他为啥从大城市回来了呢？”

“不行，得再回去问问。”母亲想。放下手里的撅头，她转身走下梯田。

从梯田上绕下来，她看上去像是田间的一片彩云。

母亲喜欢云，她也喜欢自己的二儿子。在所有的孩子里，她最喜欢的两个就是杨云和杨花儿。杨云乖巧，聪明，能干，性格温柔。她也喜欢杨花儿，杨花儿耐实，积极，也很能干，最重要的是，杨花儿信任她爱恋她，她喜欢她的这个孩子。

杨云从阁楼里远远听到母亲在喊他：“云儿，饭做了没有？做好饭了没？”

他从阁楼上慢慢起身，心里着急，嘴里说：“快了，快了。”慢慢走下阁楼。

他放了一早上的猪，肚子有点儿饿。

父亲和哥哥在下面喊：“嘿呦——嘿呦——”

他到院子一看，父亲和哥哥推了很大一车粮食，要运到房子里去。

车太沉了，父亲和哥哥两个一推一拉，半天也没什么动静。车子晃两下，又停下来，除了父亲和哥哥在喊的“嘿呦”，飘在大车周围，大车和粮食都纹丝不动。猫在车子周围转来转去，似乎也在想办法，又像想帮一下忙。

杨云顾不得自己饿，也顾不得头晕，赶紧过去搭把手。父亲在前面使劲拉，腿挺直，脚稳住，皮带扯在肩膀上，生生把肩膀的肉扣出一条沟，骨头承接着皮带的力量，大哥在后面，腿也在打颤，手扶着车沿，腰弯起，头往前冲，杨云也像哥哥那样，三个人一起发力：“嘿哟——嘿呦——嘿——”

车子终于动了起来，三个人不敢懈怠，又咬着牙往前走，父亲的手稳住，车把压低，哥哥的腿绷直，杨云也浑身的大力都发起来。

“嘿呦——嘿呦——嘿——”

车轮在转动了，猫伏在路旁，趴低身子，想一下子冲过来。父亲和哥哥顾不得猫，杨云且发现了：“猫子，别动。”

杨云吼道，猫似乎听懂了，仍然趴低了身子，但是没有再往前扑的意思。

“猫子乖。”杨云放心了。

父亲和哥哥，加上杨云，终于把车推上坡，到了房门口。

母亲快要到了，杨云远远地看着母亲，心里高兴，突地心跳了一下，头晕目眩，只想躺下休息。

猫先发现了杨云倒下。

猫迅速扑过去，杨云倒下了砸到了猫，但是也正因为猫在下面，杨云的脑袋没有碰地。猫被压到杨云身下，“喵呜——”一声大喊。

父亲被惊动了，看到杨云躺在地上，就说：“云儿，起来，不要躺地上。”

哥哥嘟囔着：“猫都压到了。”说着就走过去救猫。

杨云双眼紧闭，看起来像睡着了。

“爸，爸，快来看……”哥哥喊到。

“怎么了？休息一下。”父亲擦了一把汗。

“二弟不动了……”哥哥的声音有点惊慌。

“我的孩子……”父亲顾不得擦汗，几步跨过来，到了杨云身边。

“云儿，云儿……”父亲呼唤，杨云没有反应。

“去叫你妈，叫医生。”父亲吩咐道。

“哦……”大哥顾不得休息，对着母亲来的方向，大喊：“妈，快来，杨云倒了，快来，杨云倒了！……”

母亲听到了，她说：“扶起来，把他扶起来。怎么就倒了？怎么回事儿？”

大哥知道母亲还没意识问题严重，匆匆经过母亲身边：“快去看看，爸让我去请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