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命不凡 第13章 十二建（13）

艺术节过后便是期末考，“一中”的学风很不给人面子，出考成绩会按照高低排序张贴在布告栏里，而且学校特爱选在午休时间贴出来，非常考验人的胃口。

花圆看到自己的排名后就感觉胃动力不足了，刚吃下去的午饭都有点难以消化。在这次高一学年结束前的最后一次大考里，她排在了年级第291名。

291，竟比上次退步了三十多名！

花圆边抚按胃部边想到是不是因为小品排练耽误了，为了增加说服力她马上去查了同样参与小品排练的同学成绩，余加乘就不用说了，永远的年级第一，而其他人也保持住了以往的水准，锁在了上游区间里……花圆这下找不到借口了，只能僵立在布告栏前黯然神伤地垂下了眼睛。

她一直是班委里成绩最差的一个，幸好只是劳动委员，不然根本服不了众。但她就不明白了，为何同样是参加了艺术节表演，别的班委都能不受影响稳在高位，唯独她落下那么多分数……难道真是自己能力有限吗？

花圆心情沮丧地回到了班级，一进门就又看到纪律委员唐明杵在凌天月的课桌前记她抄作业的过，而好友惯例充耳不闻，埋首在数学试卷里笔头动得飞快。花圆叹了口气，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拿出物理习题册准备练题，她已决定今后再也不浪费时间去参加任何课余活动了，因为成绩不配。

不过她虽明确了目标，注意力却集中不起来，晃了脑袋也读不进眼前的物理大题，无奈之下她只能扔开水笔，气馁地趴在了课桌上。

“花花圆圆，先别睡，救命……”

花圆正低气压着，偏听到好友的呼唤声，紧接着对方似找来自己身边并上手推搡起来。花圆顿时被她摇得头昏脑涨、血压飙升，不由抬起一只眼睛瞪向始作俑者，瓮声道：“干嘛？”

凌天月朝她摊开一只手，催促道：“我漏做英语习题册了，快把你的借我看下，课代表等着收了。”

花圆就用一只眼睛瞪她，直到瞪酸涩了才坐起身，从课桌里掏出英语习题册甩给了对方，道：“拿去吧。”

“谢啦！”凌天月笑着接过，“那你接着睡，不打扰哈，做题做累了是要休息一下，劳逸结合嘛。”

她说完便想走，却被花圆脱口叫住了：“等等。”

凌天月回头：“啊？”

花圆顿了下，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学习啊？”

“这个嘛……”凌天月露出了熟悉的蒙混表情，“这不还早吗？我还想舒坦一阵呢……”

“可我……”花圆说了两个字又停住了。

“什么？”凌天月疑惑。

花圆却是看着她不说话了，凌天月等了会儿也有些着急，抖着手里的练习册道：“我先补作业去啦，来不及了，要不等放学后说吧！”

“……嗯。”

花圆应了声，随即目送好友一路溜回了座位上，而那边的唐明居然还等在原地，见凌天月拿着新借来的练习册后又一次指责道：“你抄完数学抄英语，怎么就没完了呢？要我一天记你几次过才行啊？”

凌天月哼哼道：“辛苦你了哦。”

唐明表情抽动，开启了日常嘲讽模式：“刚外面贴的期末成绩你看过没？”

凌天月没功夫搭理他，翻开练习册就抓紧抄了起来，看着这边的花圆在心里替好友回答道：有啥好看的，都没开始学呢。

唐明继续唱独角戏：“我还以为你多天才能变出个什么惊喜排名呢，不也只有486名？不过这成绩倒是比上次进步了一名，就一名——”

他故意拖长语调，不想下一秒却被凌天月突然伸出的左手拉扯住了衣服下摆：“你挡着我光线了，”她仍保持着低头抄写的姿势，嘴里咕哝了句，“麻烦让让。”

唐明一愣，顺势侧过了身体，这角度让花圆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想象唐纪委是不是被气得噎住了，因为他没再口出讥言了。

放学后便是暑假的开始，花圆同凌天月一个方向走时闲谈道：“我看唐明经常找你的麻烦，你倒不怎么和他对线，这不像是你的脾气啊。”

凌天月道：“他是纪委啊，是我违反纪律在先，而且又不改，人家反感我也是应该的……他就是爱嘲讽，那就嘲呗，我就当没听到。”

花圆好奇道：“但他有时说的话真的很不客气，你就一点不生气吗？”

凌天月耸肩道：“至少我不愧疚了，哈哈哈……”

花圆听这没心没肺的笑声，知道好友是真没把人家放在心上过了，她不由又开始反过来同情起唐纪委不厌其烦的忠言逆耳和苦口婆心……

“对了，你中午要和我说什么来着？”凌天月提到。

花圆不想她过了一下午还记得，便随口答了句：“哦，我是想和你说这个暑假我得努力学习了，估计能和你玩的时间不多。”

凌天月点了点头：“知道了，加油！”她顿了下，又问道，“那……‘西游幻想’出了第二部，你还会去看吗？”

花圆笑道：“当然，看一部电影的时间还是有的，要不你关注下时间和场次，等开播了我们一起去。”

凌天月也笑了：“没问题！”她开心地一把勾搭上了身边人的肩膀，叮嘱道，“还有老规矩啊，我最后一礼拜要来你家补暑假作业，你记得把字写端正点，方便我看清楚。”

“……有的抄就不错了！”花圆嫌弃地翻了个白眼，“要求还真多。”

“哈哈哈……”

俩人说笑间来到了分别的十字路口，凌天月最后留下一句：“暑假加油，电话联系。”便挥手离开了，花圆也向自己家的方向走去。她最终也没能将心里真正的想法说出来：希望好友能尽快进入学习状态后帮助自己。

虽然只要她开口，凌天月一定会答应的，但花圆并不想对方为了自己而被迫收敛起散漫的天性，这种牺牲和同情等同于印证了她的平凡和无用……所以为了保留住自己这颗岌岌可危的自尊心，花圆决定还是以付出自身更大的努力来提高成绩吧。

她要靠自己。

整个暑假，花圆都在奋力读书，除了和凌天月看了场电影吃了顿饭外，其它时间都尽量压抑住了自己的玩乐天性。幸而天道酬勤，高二开学后的首次摸底考中，她取得了第102名的成绩。这是花圆历来的最好成绩，也是头一回挤入了年级前20%，她心里很是欣慰，仿佛看到了不远处的“申大”在和自己招手。

可惜好景不长，等到了期中考时她又掉回了第155名，而期末考就更糟糕了，直接跌到200名外。

207名，这是要被打回“中流砥柱”的节奏啊！

花圆站在布告栏前一脸颓败，她已经很努力了，但随着高三临近，整个年级的学习氛围也越发紧张起来，身边同学都在努力，导致她的努力好像被抵消了……花圆可以安慰自己永远不去和占据全校第一的余加乘相比，却无法忽略掉排在前面的这些同学，正因为他们的存在，使得她从小建立起的自信被逐步毁了个干干净净。

“原来我才497名啊。”

花圆正痛苦着，突然被人从后勾住了肩膀，与此同时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朵，“你是207名……唉，别说我俩的排名里都有7，果然有缘分。”

花圆知道是凌天月来了，这人喜欢不打招呼就搭人肩旁的习惯真是越来越顺手了：“你不是从来不看排名的吗？”她没好气地甩掉了好友刻意加注在自己肩上的重量，吐槽道，“怎么这回想着来看了？”

凌天月不得站直了身体，回道：“这不马上高三了吗？我得开始学习了呀。”

花圆心脏猛地一跳，她等这句话太久了……嘴上却是忍不住调侃了句：“我还以为你会像初中时那样要等到高三下半学期才开始学呢！”

凌天月好笑道：“拜托，高中课程比初中烦多了，学科也增加了，我再厉害也要从现在开始学了啊。”她说着又上手拍了拍好友的肩膀，眨眼道，“那接下去就靠你帮我补课啦，圆圆老师。”

圆圆老师……这个令人怀念的称呼从初三那年直到此刻高二结束的这天才被重新提起，花圆仿佛看到灰暗的前景里照进了一丝曙光。

“你怎么了？”凌天月见她没给反应，不禁问了句。

花圆语气郑重：“你专心学，让我见识下你的进步……也让大家见识下！”

凌天月不明所以，点头道：“我既然学了肯定专心啊，放心，我会和你一起考‘申大’的。”

“‘申大’？”花圆摇头苦笑道，“你看我的成绩够呛，能考的进吗？”

凌天月拉起她的手，鼓励道：“怕什么，反正咱俩要一起学的，最后一年冲一把肯定没问题。”

“你是可以冲一把……”花圆抽出自己的手，仍是不抱信心，“但我是冲到现在都没有用啊，反正我是承认自己不行了，得找别人来帮忙。”

“找谁啊？”凌天月疑惑。

花圆伸出食指指向了布告栏里最顶上的名字：“呶，就是他。”

凌天月转眼看去，对照着念出了声：“余加乘……”她撇了撇嘴，“你要找他帮忙啊？”

花圆听出她语气里似乎有点瞧不上的味道，无语道：“就算你从不看排名也应该知道他是全校第一的大学霸啊，我们不找他还能找谁？”

“哦……”凌天月挑了下眉毛，眉眼中有着明显的不服气，嘀咕道，“说到底你就是不相信我的能力，不相信我能帮你补上去……再说了，你确定他会愿意帮吗？”

花圆没想到她会是这副反应，看样子是真没把赫赫有名的余学霸放在眼里过，相比起一年前余加乘就答应要等着帮她补课时的真心模样……花圆不禁在心里为他点了只蜡。

“我怎么会不相信你的能力呢？”花圆抬手打了下身边人，恨恨地道，“还不是怪你懒，你要是早点开始学不就不用找别人了？谁让我笨跟不上你的思路啊，我是没办法做到和你一同进步的。”

“……你怎么对自己那么没信心了？”凌天月无奈地道，“好啦，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找他？”

花圆道：“现在啊，不是午休时间了吗？”

“哦。”

俩人从布告栏前退出一起往教室走去，这附近聚集的同学特别多，因为布告栏里张贴着所有年级的排名成绩，花圆能察觉到一路上有不少男生在偷瞧好友的脸。其实单以相貌来说凌天月无疑是引人注目的存在，要不是她一直是个差生形象，估计早风靡全校了，不像现在只能得到别人暗地里的关注。

“这么看来你们班委间确实交情不错啊，不然也叫不动他吧。”

凌天月还说着无所知觉的话，花圆听着却不知怎么从心里升起了一股幸灾乐祸的快意，她突然伸手握住好友的掌心穿过了人来人往的校园大道，嘴上回了句：“大概吧。”

七月无风，热烈的阳光铺洒在地面上折射出了晃眼的光线，身边路人都成了一个个面目模糊的角色，花圆肆意牵着好友体会到了进入“一中”后难得畅快的时刻，因为她突然意识道：甭管这个校园里有多少人在暗中关注凌天月，但好友真正在意的只有自己一个……所以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她也算是人生赢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