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命不凡 第12章 十二建（12）

“一中”人才济济，汇聚了从申市各初中考上来的优秀学生，花圆入学时的摸底考成绩仅处在中流水平，并无别的特长，所以很难竞选到班长或其它热门职位了，而她从小当惯了班干部，只能退而求其次竞选了一个没人争抢的劳动委员。

所谓劳动委员，就是日常管理班级卫生工作的，还要负责节能关灯及保管清洁工具，这差事不讨好，但也让她如愿挤入了班委行列。

花圆知道自己中考过后的暑假里没有保持住学习劲头，和凌天月一起玩疯了，不过高中生活才开始，她的志愿是考取本市综合排名第一的“申城大学”，所以等正式进入学习状态后，她的目标便是向班里的学习委员、入学考排名第一的余加乘看齐，甚至争取有朝一日能超过他。

花圆踌躇满志，再反观凌天月，很幸运的是俩人再次同班了，不过好友自中考高光后就又回到了不思进取的差生状态里，上课神游、作业抄写是老操作了，这回她还占了花圆是劳动委员的便宜，值日时就挑自己喜欢的活干，专擦后排的玻璃窗。

其实花圆觉得扫地才是最轻松的，因为地面一般不会太脏，拿扫把随便拨拉几下就成，后面还有拖地的人收尾。但凌天月觉得擦玻璃窗是磨洋工，负责一扇窗户可以擦很久，就在窗前慢慢磨蹭，还可以观赏窗外的风景。

时间来到高一下半学期的一天，正轮到凌天月等人值日，又碰上学校艺术节前的节目排练，所以放学后的班级里留有两拨人，一拨在各司其职大扫除，一拨在教室后方拨拉出的空地上演小品。

凌天月照例守着后排的玻璃窗，她刚拿湿抹布抹了一遍，现在用干燥的报纸开始仔细擦拭，身为劳动委员的花圆身兼二职，既要负责卫生监督也是小品节目里的一份子。

没错，并无文艺特长的花圆这回主动报名了小品表演，还演了第一反派诈骗犯的角色，小品是防诈骗题材的，为了效果出彩特意加入了许多搞笑元素，这让花圆会有不少出糗的情节。想她一个稳重勤勉的正经人形象居然愿意自我颠覆，只能说是青春的躁动让人冲动……

“读音错了，是血（xue）汗钱，不是血（xie）汗钱。”饰演律师的学习委员余加乘帮花圆纠正了下台词。

“哦，好的。”花圆点了点头，拿了只粉色的记号笔在剧本上做了标注。

“来，继续，action！”文艺委员在旁指挥道。

几人接着排练，由于凌天月离得近，所以全程听完了小品里的搞笑梗，她一边偷笑一边愉悦地擦完了后排玻璃窗。待排练露出空档时，她走到花圆身边报告道：“我擦完了，你看OK吗？”

花圆也不会真的上前检查，边翻着手里的剧本边肯定道：“你哪次不擦得干干净净的，绝对OK。”

凌天月笑着伸手勾搭上了她的肩膀，问道：“那我任务完成了，接下去要等你吗？”

花圆还未回话，饰演警察的纪律委员唐明先一步说道：“你擦完就走呗，我们要排练到挺晚的呢。”

这话语气不对，透着股明显的赶人架势，凌天月转头瞥了他一眼，挑眉道：“我问你了吗？”

唐明耸肩道：“问谁都一样啊，下周艺术节，下月期末考，我们几个都是为了班级荣誉硬挤出学习时间来排练的，所以我劝你做好值日生就快点回去吧，我们还要继续排呢。”

他音量不小，吸引了不少状况外的同学的目光，后方氛围一时紧张，凌天月的眼神也渐渐变冷了。花圆正想开口却感到肩上的压力徒然加大，只见好友用手掌轻拍了下自己的臂膀，转回头对她笑道：“那你好好排练，我先走啦，回家给我发消息吧。”

而后凌天月就放开她拿起课桌上的书包离开了，花圆看着她无声的背影知道她心里一定不痛快，于是走到唐明跟前理论道：“你刚才什么意思？”

文艺委员赶紧上来打圆场：“唉唉，唐明也是为了不耽误凌同学的回家时间，所以提前把话说清楚嘛，我们接着排练……”

花圆不闻，又问了遍：“你到底什么意思？”

唐明摊手道：“我也是搞不懂了，你干嘛要和这么个不上进的人交朋友，她成绩差还抄作业，我记过她多少次过了，从来不听的，这样下去考本科是没希望了，我劝你也少跟她来往为好，这样说不定你的成绩也能上去点。”

花圆暗吸了口气，回道：“我和她初中就是朋友了，还有，你怎么知道她不上进、考不上本科？她成绩不好能考来‘一中’吗？能和我们成为同学吗？”

唐明笑道：“这谁知道呢，估计是初中课业太简单了吧，总有瞎猫碰上死耗子的运气。再说就算你说她初中上进，我和她不一个初中也不清楚，但也不代表她高中上进啊，你看她平时的学习态度，妥妥的差生典型代表，她有改过的意识吗？还是说她已经感觉到高中和初中不是一个难度等级，学不会就干脆放弃了。”

“放弃？”花圆不禁听笑了，没人比她更了解凌天月惊人的学习能力，她之所以上了高中后不再督促好友的差生行为就是因为看清楚了专属于天才的游刃有余，同时也蒙蔽自我享受一段比好友优秀的虚幻时光，而此刻唐明的一番话又唤醒了她藏于内心深处的嫉妒和恐惧感，这种感觉又混杂了想要维护好友的冲动，于是她忍不住道：“那是因为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是个天才，像我就需要不断努力才有机会考上好的大学，而她一蹴而就就行了。”

“一蹴而就就行了？”唐明像是听到了个大笑话，“就她上次期中考全年级排487名的末流成绩，你说她是天才？我们这里真正的天才还没发话呢！”

他示意站在边上的余加乘，可人家并未给他反应，而是轻飘飘地说了句：“你倒是记得住她的排名。”随后径自离开争执地，去到后排玻璃窗前看风景了。

文艺委员本还寄希望于余学霸能帮忙调解的，没想到他居然跑了，只剩她这个没什么威力的弱导演挣扎地问了句：“我们……还排练吗？”

花圆仍不客气地盯着唐明，唐明则低头盯着脚下的地面，剩余几个同学互相看着不说话，终于站窗边的余加乘用食指敲了敲洁净的玻璃板面，转身叹道：“我看还是明天再排吧。”

文艺委员妥协道：“那好吧，明天继续，散了！”

一行人陆续走出教室，花圆留在最后负责关灯关门，此刻她已明白向来无所畏惧、我行我素的好友刚才为何要忍气吞声了，因为她不想影响到自己的排练，而自己呢，也做不到对她的非议坐视不理。

“她在初中时是怎么学的？”

花圆以为自己是最后一个走的了，没想到余加乘还等在楼外。

花圆愣了下，很快反应到对方是在问凌天月，便如实道：“她嘛，一开始和现在一样不学习，是到了初三后我硬拖着她学的。”

余加乘道：“哦，那她能考上‘一中’是有你的功劳了，你们果然是好朋友。”

花圆摇头道：“不，其实她的自学能力很强，虽然一开始是我在辅导她，但后期都是她在帮我梳理知识点了。她真的是那种看了一遍教科书就能做大部分题的人，从最基础的母题中就能推演出不同的运用场景，所以她从不大量刷题的，就有逻辑地精进一下，然后就能解出拉分的难度题了。”

余加乘笑道：“真厉害。”他又问了句，“那她最喜欢什么科目？数学吗？”

花圆想了想道：“我觉得她好像没有什么喜欢的科目，倒是提过很多次不喜欢生物和英语，因为她害怕看那些受损的人体器官图，要我把那些图片都贴起来才敢翻书，不喜欢英语是因为她讨厌背书，可我又发现她语感不是一般的好，你说气人吗？”

“哈哈……”

俩人闲聊间迈出了校园大门，花圆的家和余加乘不在一个方向，正准备分头走时又听对方问了句：“那你还打算到高三再拖她开始学习吗？”

花圆苦笑道：“我如今的成绩怎么拖的动人啊，刚唐明说的有点没错，高中课程确实比初中难多了，估计要等她学会后再反过来教我了，但就怕那时来不及……要换成是你这种现成的学霸就省时多了，干脆你大发善心一拖二带我俩一程吧。”

她本是一句玩笑话，却不想眼前人低头思考了下，然后同意道：“可以，等她想读书了就来找我吧，我帮你们补习。”

花圆一脸惊讶：“真的吗？”她小声接了句，“会很耗费你时间哎……”

余加乘道：“我是学习委员啊，帮助同学提升成绩不是应该的吗？”

“哦……”花圆缓缓地点了下头，道，“那先谢谢了。”

话题到此结束，到了说再见的时候，花圆独自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后还是忍不住往后望了眼渐行渐远的余加乘，她想起自己入学时还把他当做过超越的目标，可人家从摸底考起就牢牢霸占了年纪第一的名次，一次都没有落下过，而自己怎么努力都只能在中游水平晃荡，所以她早就认清楚了现实，对于这种无法解释的天才，还是默默保持仰望吧。